甘甜皺了皺眉:“那爹爹快一點啦!不是有那種揮揮手就弄幹頭發的辦法嗎?”


    甘澄啞然失笑:“哪有那種辦法…就算有一些法術能弄幹頭發也不能用在你身上——你現在可不能看這些!”


    甘·好爸爸·澄按住家裏傻閨女的小肩膀:“再等一年啦!再等一年你就學會動用法力了。到時候爹把會的法術都教給你,頭發很快就能弄幹也能做到——不過要爹爹來說啊,還是喜歡這樣慢慢給甜甜擦頭發呢。”


    “甜甜很小的時候那麽親爹爹的,不記得了嗎?現在越來越少這麽乖地呆在爹爹身邊了。”甘澄好不容易給甘甜頭發擦的半幹,又接過婢女遞過來的發梳,慢慢給甘甜梳頭發。


    堂堂江君當然不會擅長這種事,但因為真的很認真、很用心,最後也沒梳掉甘甜一根頭發。


    發梳放到一邊,甘澄對一旁垂手站著的隨從道:“剛剛送過來的人呢?”


    聲音似乎有些漫不經心,事實也是如此,說這話的甘澄正在另一邊婢女捧著的托盤上挑選什麽。終於眼前一亮,選中了一對芙蓉玉的發扣。和其他相比沒什麽特別的,但顏色上很襯甘甜今天的粉裙子。


    甘甜的頭發被中分成兩股,甘澄給她紮了一對低馬尾,然後給扣上了這對發扣——對於江君來說,紮頭發是不會的,十年前他已經虛心向梳發婢女學過了,然而沒卵用。那雙可以掐任何一種手訣的靈活雙手就像是擺設一樣,根本不頂用!


    所以…類似‘低雙馬尾’這樣的發型就成了甘甜的常見選擇。


    甘甜倒是覺得這蠻好的,相比起各種勒頭皮的正經發髻,她還更習慣這種。


    而且發型這種事有什麽要緊的,長得好看的人披頭散發也好看。


    “好看嗎?”甘甜轉身做花托給她親爹看。


    甘澄不能更捧場,巴掌都拍痛了,嘴上道:“還有哪家的小仙子比得上我家甜甜啊!”


    “江君,浣紗河河神已經暫時羈押了起來,因知道江君要親自審問,便未送到柳大人處。”隨從一五一十答道。


    ‘柳大人’是甘澄的輔官之一,專門負責懲處、刑獄之事。


    甘澄‘嗯’了一聲,就去牽甘甜的手:“走…甜甜,咱們去瞧瞧‘壞家夥’。聽問心說,他們做了好多壞事,還難為你了是嗎?到時候由你來決定該怎麽罰他們好不好?”


    “咦?我來嗎?”甘甜疑惑了一下,然後就搖頭了:“不好呢…我又不知道‘仙規’,他們犯的錯該怎麽罰就怎麽罰比較好——爹一定知道仙規是如何規定的吧?”


    “當然!”甘澄答的擲地有聲…事實上他心虛的一批。


    仙規啥的…當年他考仙官的時候是背記過的,但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他平常也用不上,早就淡忘了。而且就算沒有淡忘也沒什麽用,他考仙官那都是快兩百年前的老黃曆了,這些年仙規改進的又快,誰知道現在仙規怎麽回事兒啊!


    講真的,天仙製定的仙規很多時候在地仙這兒根本就不管用!天仙又不見得比地仙高貴…地仙從曆史上來說還更源遠流長,所以也留下了很多可以稱之為‘習慣法’的東西,這些有的還和天仙製定的仙規衝突呢!這種情況下地仙自行其是早就成為習慣了。


    “不過好稀奇呢,為什麽紫微星君會把抓到的人送到爹這兒來呢?”甘甜低頭踢踢腳,有點兒不解。


    甘澄但笑不語——一般來說,天仙抓到犯了仙規的仙人肯定是自己動手處理的。但如果犯了仙規的是地仙呢?事情就有一點兒複雜了,得分情況處理。今次這種,為了顧忌長江一脈的水神勢力,一般會交還給水神自家處理‘家務事’。


    不過一般不會送到甘澄這裏,浣紗河是震澤的一條支脈,按理來說送到震澤水君那裏也夠了。之所以送到他這裏來,顯然有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特意送來不過是做出氣之用。


    這些他不太想說給甘甜聽,便調轉話題道:“甜甜真的不要自己罰他們嗎?”


    “不要了。”甘甜把頭搖的像撥浪鼓:“這不該是我做的!他們有錯處就按照錯處論罪就是了。”


    甘澄摸了摸女兒柔軟的小耳朵,微笑了起來。


    這樣很好…他們這樣的仙人很多不是被外力摧毀的,他們的毀滅來自於自身的不知節製——力量,各種各樣的力量實在是太多了,很多時候他們是能夠隨心所欲的。即使隻是普通仙人,對凡人也有著生殺予奪的能力。


    擔任這樣的角色久了,人的心性就會發生變化。一開始隻是一點點放肆,看似不起眼的一點點。但積土成山,到了最後過於強大的欲求沒有了堤壩,便肆意妄為了起來。


    無法控製自己,這本身就是自毀!


    而他的女兒,即使身邊的人再縱容,也始終保有一種在身邊人看來是‘傻’是‘古怪’的原則——這本身對追尋大道、追尋力量並沒有什麽幫助,但能夠讓人在追尋到真正大道之前不被自己過分的欲求摧毀、扭曲。


    浣紗河的河神和河神奶奶都被羈押在一起,除了他們還有幾個輔佐官,也都是修仙之輩,於是一起送來了。甘甜就認得其中兩個,一個是門口收禮金的那個文士,另一個就是主持娶親儀式的司儀。


    在甘澄的解釋下,甘甜知道了修仙界很少有‘死刑’,這大概是因為有修仙天賦的人實在是太少。本來就缺人的厲害,‘處死’在不少人看來是一種極大的浪費!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有些懲罰並不會比處死更輕鬆。


    不過浣紗河河神的問題在於,他真的非常狡猾!


    他們明明就是想要斂財而已,為什麽要把事情做的那麽複雜呢?為的就是降低可能存在的風險。


    上古時就有神明娶親的傳統——所謂娶親,其實是美化過的說法。其實就是老百姓通過獻上祭品的方式祈求神明保佑,祭品裏麵什麽都有,自然也有作為‘新娘’的活人。


    這種傳統延續到了現在,雖然不再允許小神平白無故私自要獻祭,但真要有百姓心誠想要獻上祭品,似乎也沒人不要。


    總的來說,屬於一個可操作空間很大的灰色地帶,而浣紗河河神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大家都知道是他要挾繭鎮老百姓,但沒有留下證據。與此同時,他也沒要獻祭,而是說有意娶親——仙規又不禁止仙人們與凡人成親。


    既然是娶親,新娘子陪送點兒嫁妝,來參加婚禮的人送點兒禮金…這些實在說不上是過錯。


    這就像官員上任之後總喜歡過壽、納妾,然後大辦特辦一通…手下的官員難道要裝作沒看見?到時候肯定是要送禮的,而且禮物還不能太薄!


    大家都知道這算貪腐,但如果不是因為犯別的事倒台,這種‘貪腐’永遠走隻會停留在理論上,當事人不會因此獲罪。


    “這樣就不能管了嗎?”甘甜皺了皺鼻子,覺得這也太黑暗了!


    甘澄又摸了摸女兒的耳朵,故意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倒不是不能管,凡走過便有痕跡…這做出這樣事的蠢人做事更不可能做到毫無痕跡,說是沒有證據證明有要挾的舉動,實際不然,隻是查起來麻煩一些罷了。”


    浣紗河河神等人都被‘捆仙索’捆的牢牢的,聽到人來的腳步,都抬起頭來了——他們臉色灰敗的厲害!若說一開始還存在僥幸之心,覺得首尾收拾的幹淨,不會有事,現在卻是知道害怕了。


    他們竟然被直接送到了雲夢澤江君處!雖然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內裏,他們這樣的‘小事’竟然要勞動江君。但想也知道,這不是個好信號。


    “是你!”‘奶奶’抬頭看見甘甜,失聲叫道:“怎麽是你!?”


    甘甜‘唔’了一聲,嘴角彎了起來:“是‘河神奶奶’呀!怎麽不能是我,我家住這兒的。”


    河神奶奶愣住了,好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了什麽,然後臉色就更加灰敗了。


    第18章


    浣紗河河神等人最終被罰負河堤一百年,命令由江君親自下達,自然執行的很快。至於浣紗河河神的空缺也很快填上了,據說是個風評很好的他地小水神,這次算是升遷…想來浣紗河周圍百姓的日子很快就能恢複平靜了。


    “人怎麽能那麽壞呢?那個時候難新娘,如果不是我,那個新娘子死定了!之前還有過其他新娘子,肯定都被害死了…”甘甜和親爹說起了河神娶親時發生的事。


    甘甜被毫毛未損地帶了回來,問心也隻和甘澄說了大概的經曆,至於具體的情況就沒必要說了。所以甘甜現在說的這些,甘澄之前是不知道的。


    他隻知道浣紗河河神等人為難了甘甜,卻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爹爹,您怎麽了呢?”看著似乎有點兒走神的親爹,甘甜搖了搖他的手臂…誰都會希望自己的聽眾能夠專心一點叭!


    父女兩個並排坐在殿前的白玉台階上,甘澄低頭揉了揉孩子柔軟的發頂:“…沒事兒…”


    就是覺得負堤一百年是不是太輕了…


    “江君,夫人回來了!”正在父女二人親昵之時,有人過來通傳。


    “娘回來了?”甘甜看看來人,又看看親爹,疑惑不解:“娘不是在昆侖正忙嗎?”


    甘甜覺得自己的家庭是個典型的高官與知識分子結合的家庭,親爹就不用說了,四瀆之一的江君,母親則是昆侖的媯仙子——一開始她還不知道昆侖意味著什麽,以為是個門派,其實不是那麽回事兒。


    昆侖和蓬萊是兩個最大的‘學術團體’,他們內部還有無數小的山頭,各自有不同的項目。其他人是使用法術,使用修煉方法,昆侖和蓬萊則是這些東西誕生的地方。


    不然那些也不會天上掉下來…想象中的天坑中有奇石,剖開得奇書,這種奇遇是沒有的…


    天仙、地仙、昆侖、蓬萊,而遊離於這之外的就是‘散仙’,這就是這個世界修仙界的大體情況。因為這些不涉及到具體的法術,所以很早的時候甘澄就和甘甜說過了。


    母親在昆侖也是水平很高的女仙了,就像所有的研究員一樣,忙的很。甘甜的記憶中,母親一年之中隻有年末的時候才會回來陪她和父親…唔,也不能這麽說,一些特殊的日子她也會趕回來,比如甘甜生日的時候。


    不過甘甜今年的生日還沒見過母親…因為她今年過生日的時候離家出走了。


    按照往年的時間算,現在顯然還沒到母親回來的時候。


    “是正忙著呢!”甘澄刮了甘甜的鼻子一下,笑了笑:“不過旁的事兒再重要也沒我家小仙子重要!你娘知道你回來了,自然想要回來看看…你該知道的,你娘可寶貝你了!”


    說這句話的甘澄語氣酸溜溜的。


    甘甜‘嘻嘻’了幾聲…甘澄的親娘媯太陰媯仙子,當年可是修仙界出名的大美人,麵如桃花,所以有‘桃花仙子’的外號。隻不過這個桃花仙子不僅沒有桃花的粉.嫩明媚,反而是生人勿進的一朵‘高嶺之花’。


    人都說她笑起來如春風桃李,不能更美麗了…但現實就是媯仙子幾乎從不笑。


    非要說有人例外,大概就是甘甜了,不管怎麽說,親生的女兒還是有優待的。


    “娘!您回來了?辛苦了…昆侖參悟仙法好辛苦的呢!”眼見得碧色衣衫的仙女飄然而至,甘甜嘴甜的不行,連忙跑過去拉仙女娘親的小手。


    “可見是胡說了…你連昆侖都未去過,如何知道昆侖辛苦不辛苦。”仙女神色冷清,皮膚仿佛好像是一塊萬年寒玉,眉目便是一抹墨色描畫。整個人冷冰冰,仿佛呼出一口氣也是涼的。


    然而雖是這麽說,在低頭看向與自己相貌仿佛的粉衣小姑娘時,神色還是漸漸軟了幾分。


    “定然是辛苦的,不然娘怎麽每年隻能陪我和爹一個月呢…娘這麽喜歡我都隻能回來一個月…昆侖多難呐~”甘甜‘恬不知恥’地往自己臉上貼金,又摸了摸仙女娘親的手。


    孩子柔軟且暖和的手貼在自己手上,那雙常年如冰雪的雙手幾乎要被燙到。媯太陰卻沒法拒絕這種親近,她確實是愛著這個孩子的。


    嘴角微微翹起一點點兒——這倒是讓一旁跟著來的男仙瞪大了眼睛。


    ‘桃花仙子’生平最不愛笑,當年多少仙界青年才俊愛慕她,想要搏她一笑,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的。


    現在,卻是被一個小姑娘輕輕鬆鬆做到了…要問什麽感想?也沒什麽感想——大概就是傳聞果然沒有騙人,‘桃花仙子’之名並非胡言,這一笑正是春.光明媚時,冰雪消融。


    甘甜牽著自家大仙女的手,也注意到了一同來的男仙,穿一件朱膘色袍子,戴高冠,是從來沒見過的人呢。


    她有點兒遲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媯太陰將目光從女兒身上移開,視線掃過一起過來的男仙,冷冷清清。


    “甜甜,這位是‘清虛天’劉上仙,專司接引新弟子之事,今日是為你而來。”


    “媯仙子太客氣…”劉常在似乎對‘上仙’這個稱呼有點兒接受不良,雖然常常被稱為‘上仙’,但真被媯太陰這樣修為的女仙這樣稱呼,還是有點兒窘迫的。


    “劉上仙!”甘甜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禮,她可不知道劉常在的心理活動,既然家裏大仙女是這麽介紹的,那就是‘上仙’了,這是不需要質疑的。


    不過她還是有些疑惑,專司接引新弟子的上仙為什麽要來雲夢澤。


    現在還不到她去‘清虛天’的時候吧?


    ‘清虛天’是她馬上要去學習仙法的地方,算…算修仙界數一數二的學府叭。規模龐大,獨占三十六洞天中的兩個,同時師資力量雄厚,這裏的老師都是修仙界數得著的一時之選。


    清虛天負責接引新弟子是有專門部門的,平常也要忙著從普通人中尋訪有修仙天賦的預備弟子。甘甜已經確定要去‘清虛天’求學了,就算接她上學,現在離開學好像也還差一兩個月的樣子,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呢?


    而且接她上學這本就沒可能!她可是修二代!不至於找不到去清虛天的路!


    “今日來是為了取血驗靈。”劉常在解釋了一句,便拿出了一顆指頭大小的水晶珠。


    取血驗靈甘甜是知道的,在家的時候甘澄就給她說過。往大仙女那邊瞟了瞟,見大仙女微微點頭,她才不遲疑地伸出手,讓劉常在采了她一滴血,然後存在了水晶珠中。


    看著水晶珠中嫣紅色血滴凝而不散,劉常在讚不絕口:“小仙子靈體天成!這般靈氣充足,在下這些年另外隻見過兩位!”


    水晶珠並不是水晶,而是一種甘甜不知道來曆的提取物質,不過是成滾珠形而已。這種物質有和靈氣排斥的特性,基本上可以說,血液裏的靈氣越充足,越是不能和這種物質相溶。


    人有沒有修仙天賦,主流的判斷方法就是用這種水晶珠。不是沒有更好更精準的法子,但這種方法最具有普適性…成本低廉,方法簡單。


    對普通人家的孩子搞普查,別的辦法可能更快更準,但花費的代價太大就不好了。


    據說每個孩子剛剛出生的時候血脈裏都有靈氣,但隨著年齡增長會慢慢消散,很多人的身體是留不住靈氣的。所以靈氣的有無其實不是判斷一個人有沒有修仙天賦的標準,能不能留住靈氣才是。


    隻不過測試□□能不能留住靈氣的方法複雜又昂貴,需要法力高深的仙人來操作,所以修仙界普遍采用了水晶珠測試血脈裏有沒有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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