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葶頭有點痛了。她在想太子的病沒那麽容易對付,一邊又在懷疑火骨蓮子會不會是根本不治太子的寒症?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而在這時,她忽然見到了消失多時的虛幕,血條似有若無地亮了一下——


    葉葶一骨碌爬起來了,在她想確認一遍的時候,虛幕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是什麽意思?


    又在暗示她?


    血條亮了……意思就是說這個藥能治太子殿下寒症的意思對嗎!


    這個意外好消息讓葉葶先前的焦慮一下就煙消雲散了。苟命成功的感覺,如此踏實。


    她終於能安心地睡了。


    此時單純的葉葶根本不知道藥一旦出現了反作用,後麵會發生什麽。


    次日蕭知珩氣色並沒有變好,清雋的臉龐透著病態的白,顯得懨懨的。


    林德憂心道:“殿下夜裏是不是依舊難以入眠?”


    “太醫院那邊新開了一樣安神藥,奴才讓人去再煎一副?”


    蕭知珩搖了搖頭,讓人點上了靜神香。殿中青煙嫋嫋,都有點像是相國寺的僧堂了。


    林德不明所以。


    以為太子殿下忽然喜歡上了點佛廟的檀木熏香,就默默讓人加了一匣子,跟一堆亂七八糟的香爐放到馬車上麵去了。


    但凡是太子要出趟遠門,林德都恨不得把太子府整個搬空。他就生怕這嬌貴的祖宗哪哪不舒服,迎麵吹個北風他都覺得主子受罪。


    林德身為太子府的管事,實際上是操著勞苦老媽子一般的心。偏偏太子殿下看似溫溫順順,內裏卻藏著動不動就不要命的乖張性子。


    太子殿下最好說話,也最難伺候。


    林德拿這位祖宗是沒辦法了,隻好將希望寄托在更加不靠譜的葉葶身上。


    葉葶還記得太子那時對她說的話,第二日就抄了一份驅寒湯的方子,拿去給太子看了。


    蕭知珩在她的方子上看了許久,目光垂著,輕聲問道:“就是這個?”


    葉葶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煎藥的法子還沒寫。這個不太好說……”


    主要她也是憑感覺來的,加上她也擔心四皇子那蛇精病臨別時似真似假的威脅,每次做法都有點不一樣。


    獨家秘方,想學都難。


    蕭知珩這下便知道為什麽喝一樣的東西,難以下咽的味道卻能每次都出乎他意料的真相了。


    他沉思片刻,笑了,“這麽說來。這藥大概隻有你才熬得出來?”


    葉葶羞澀地點頭。


    蕭知珩就沉默了。


    他微微眯眼看了一眼毫無所覺的葉葶,隨後微微低頭,墨黑的長發不經意地垂落,恰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


    沒過多久,冬狩的日子到了。


    蕭知珩要伴駕隨行,葉葶自然也要跟上。


    她也是到了臨走的時候,才知道林老總管的準備有多誇張。


    也就是去圍場狩個獵而已,林德竟然前前後後弄了四輛大馬車的東西,除了必須攜帶的藥物之外,剩下的全是花裏胡哨的雜物。


    林德左看右看,還嫌東西帶得不全,打算再添一車的時候,被老車夫勸住了。


    好懸是被人攔下來了。不然林老總管再一通折騰,一車肯定裝不下。


    葉葶歎為觀止:“不就是去一趟圍場,林總管怎麽那麽緊張?這是要把太子府搬空嗎?”


    春芽笑著回道:“這算好的了,從前太子伴駕去趟行宮,林總管都要打點上半個多月,那才勞師動眾呢。”


    葉葶皺眉,問道:“這樣不會不好嗎?”


    這陣仗都快能趕得上皇帝了。


    太招搖了。


    春芽卻不以為意,道:“有什麽不好的?殿下難得出行一回,要是寒寒酸酸的,隻怕更不好了。”


    葉葶:“這又是為何?”


    “因為帶的東西幾乎都是禦賜的啊。”春芽直接說了。


    隨後她又思索了一會兒,笑著說,“林總管也說過,禦賜的東西殿下在府裏用都用不完了,而這種時候不正經地擺出來,怎麽顯示皇恩浩蕩?陛下疼愛太子殿下,自然是希望殿下時刻記著的。”


    葉葶這下是聽明白了。


    太子炫富不但沒事,反而更好。


    也是了,畢竟太子深受皇恩已是事實,而太子不藏私坦然接受,這可能也是宣帝希望看到的。


    她喃喃道:“陛下真的很寵太子。”


    都快寵上天了。


    “這是自然,”春芽笑著說道。


    春芽看葉葶一臉的匪夷所思,就解釋說道:“這也不能怪林總管擔心,殿下幾年在行宮就出了點意外,回來就生了一場病,緩了大半年才好,那時可嚇人了。外麵總是比太子府危險許多,陛下特意下旨令太子閉門休養,殿下就一直待在京中靜養了。說起來,殿下也有好些年沒出過遠門了呢。”


    葉葶眉心一動,在這話就快狠準地抓住意外兩個字,問了:“出了什麽意外?”


    春芽說到這個,語氣就有點猶豫了,含糊道:“也沒什麽……就是舊疾複發。奴婢也不怎麽清楚,就是聽說當時殿下是吃了不太幹淨的東西,後來不知怎麽殿下就遣散隨從,獨自散心了,許是一時沒留神,從觀月台摔了下來,就病了……”


    葉葶一聽,腦子裏就有畫麵了。


    太子殿下風一吹就倒,真的是很嬌弱。難怪終日足不出戶。


    一朵真真正正的溫室富貴花,日日待在府裏,恐怕是比大家閨秀還閨秀。


    隻是這麽一想,葉葶不免好奇,“那皇上今年怎麽讓太子殿下隨行了?”


    春芽自然而然地答道:“可能是太子殿下身體有些起色了吧?殿下一直待在府裏,偶爾出去散散心總是好的。”


    葉葶驚訝:“起色?”


    就這還叫有起色,那從前的太子殿下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命懸一線?


    春芽還在盲目樂觀,道:“是啊。良媛不覺得殿下看起來好多了嗎?”


    葉葶表情冷漠:“不覺得。”


    你們對太子健康的要求太低了。


    隻剩下一口氣活著那也能叫好嗎?


    …


    六崇山圍場離京城不算遠,但少說也有幾十裏路程,浩浩蕩蕩的隊伍要到目的地,怎麽也得折騰幾日。


    六崇山圍場地勢並不崎嶇險要,遠處林深不見底,獵物藏匿其間,不見人跡,仿佛就等著一場冬日豐收。才到目的,葉葶就明顯感覺到沉悶拘謹的氣氛變了。


    難得出皇城遊玩的宣帝看起來心情不錯,侍衛牽了禦馬來便翻身上馬試行,龍顏大悅,年輕氣盛的皇子們更是蠢蠢欲試。


    狩獵是皇族例行的一大盛事,蕭氏太-祖皇帝驍勇善戰,一生戎馬,馬背上得天下,所以這圍場狩獵向來被皇族宗親所看重。久而久之,這就變成了一個皇子們之間必爭高下的競技場。


    往年在這場盛事裏拔得頭籌的,不是尚武的三皇子,就是神思敏捷的四皇子。


    正如朝堂上的勢力分派,撇開太子這個終日病榻纏綿、不入朝聽政的儲君不談。


    所有的成年皇子中,聰穎多智的四皇子最得聖心,才能出眾,結交手段也了得,朝中多有支持者。加上蓉貴妃在後宮得寵,地位堪比副後,四皇子這幾年勢頭大好。


    但三皇子也不差,擅武擅兵,在禦林軍待過一段日子,頗有聲望。其生母德妃雖不似蓉貴妃盛寵不斷,但資曆高位分不低,在宮裏也很說得上話,三皇子背後有衛氏國公府一族支撐,同樣有資本爭一爭。


    兩人不分高低,最是引人注目。


    但是今年有些意外,眾人稍稍轉移了視線,是因為病歪歪的太子到場了。


    有人私下揣測此後要生變故,可太子卻是一到圍場,便進帳子了,再也沒有出來過。


    仿佛就是來散心的。


    “太子不是隨行了嗎,怎麽不見人?”這時有皇子開口了。


    旁邊就有人接話,道:“舟車勞頓,想是太子殿下疲憊不堪,還起不來身呢。”


    話音一落,幾人就默契地交換了眼神。


    三皇子長得比較英武,說話也比較直,諷刺道:“聽說父皇特意賜了一匹汗血寶馬,好馬跟著主子跑來圍場吃幹草。哼,女人一樣的手一凍就僵,策得了什麽馬?暴殄天物。”


    太子羸弱不堪大任,卻死死地占著東宮之位,何其礙眼自是不必多言,多少人都在算著他什麽日子歸西呢。


    兄友弟恭?不存在的。


    這時,策馬進林時正好聽到議論的九皇子麵露遲疑之色,停下來,生硬地斥道:“太子是兄是大周的儲君,你們背後妄議,不要太過分了。”


    旁邊有人笑了起來:“九弟倒是真擁護太子殿下。可你看,你處處維護,句句敬重,人家理過你一回嗎?”


    九皇子有些難堪:“你……”


    “你可省省吧。太子殿下壓根就沒把你這個小跟班放在眼裏。”


    “你們!”九皇子,“你們胡言亂語,我……我要稟報父皇!”


    “哈哈哈哈哈!你還是三歲小孩嗎?你去吧,快去。反正我們這兒啊,可沒人敢對太子有半句不敬之言。你聽到了嗎?你呢?”


    “沒有!什麽都沒有!”


    九皇子到底年齡小,被這幾個大他許多的兄弟戲弄得麵色難堪,眼神幽憤。


    幾人大笑幾聲,隨後各自騎馬離去。


    外麵什麽風言風語,隻若是有人上心,自然是會飄到太子殿下的耳朵裏的。


    蕭知珩喝藥的時候,聽著手下的人悄聲說了晌午的事,他扯唇一笑,“蕭知炎那個結巴疙瘩早些年連話都說不利索,怎麽現在也能跟蕭知珂爭高下了?”


    手下的人低聲提醒道:“三皇子背後有衛國公,去年德妃為三皇子求陛下指了工部尚書之女,如今三皇子已成一派。”


    蕭知珩像是才知道這回事一樣,有些漫不經心,道:“哦。怪不得這麽會說話了。”


    屬下沉聲道:“太子殿下尚在,這些人掀不起什麽風浪,三皇子不成氣候。”


    蕭知珩聞言就笑了,順著話往下接,道:“怎麽不成氣候?你是真不知道蕭知炎為何突然急著冒頭表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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