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去取藥,賢妃自己飛快穿上了衣裳,也不顧上再梳頭,隻聽通傳聲已經響起。


    紫英幾乎是小跑著將要塞到賢妃手上,賢妃倒了兩顆放在掌心,胡亂含了進去。


    “妾身給皇上請安——”賢妃定了定神,擠出一抹笑容,迎了上去。“不知皇上此時過來,是有什麽事麽?”


    趙峋負手走了進來,神色淡淡的,讓人猜不出情緒。


    “紫英,快去給皇上倒茶!”賢妃不知所措,隻能找些事來做。


    從琢玉宮到怡景宮不算遠,趙峋雖是穿了大氅,還是覺得難以抵擋寒意。以至於此時,他覺得頭倒愈發疼了。


    “不必了。”趙峋擺了擺手,這時賢妃才發現皇上臉色著實難看。


    哪怕宮燈柔和的光芒下,他卻愈發顯得眉眼冷峻。


    “說說,你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趙峋在軟塌上坐下,不緊不慢的問道。


    賢妃感覺自己的心猛烈的跳了起來,她本就心中有鬼,被趙峋這麽一問,幾乎就要和盤托出。


    “妾身一直都在怡景宮中養病,您是知道的。”賢妃小心翼翼的道。


    趙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什麽都沒做?”


    “因年下忙,妾身幫著皇後娘娘往各宮派了賞賜,隻這一件事。”賢妃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立刻道。


    是皇後派給她的,還是她自己爭取的?


    “朕聽說,你送往琢玉宮的賞賜格外豐厚。”趙峋問。


    “皇上,熙昭儀勤謹侍上,她近來身子又不大爽利,妾身請示了皇後娘娘後,才斟酌著給熙昭儀多添了些。”賢妃猜不透皇上心中所想,隻得謹慎的回話。


    “哦?看來你果真沒辜負你的封號,是個賢良之人。”趙峋唇角微翹,現出一抹嘲諷。


    這話怎麽聽都不像是好話,縱然賢妃想答應,也接不下話來。


    “皇上,妾身不知做錯了什麽。”賢妃坐立難安,強撐著鎮定問道:“還請您指點妾身……”


    見她不見棺材不掉淚,趙峋冷笑一聲,“崔海青,把東西拿來。”


    隻見崔海青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托盤。


    當看清托盤上的東西時,賢妃目光直勾勾的望著,一時忘了反應。


    “不知這兩件東西,賢妃可還眼熟?”趙峋慢條斯理的道。


    賢妃悚然一驚,打了個激靈。


    “皇上,妾身不知道,妾身不認識——”賢妃忙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妾身從沒見過!”


    趙峋如今也在強撐著,兩遍的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故此對上賢妃時,他便沒什麽耐心了。


    “要朕提醒你嗎?”趙峋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揚起下巴。“往各宮送去的賞賜,賢妃這麽快就忘記了?這香、這花,賢妃可真是煞費苦心。”


    竟然是被皇上發現了?


    賢妃心中咯噔一聲,腦子中亂極了。


    “皇上,妾身沒有下藥——”賢妃下意識辯白道:“定是有人知道妾身分派此事,才故意陷害妾身!”


    她話音才落,隻見皇上看向她的目光變了。


    “賢妃,朕何時說你下藥了?”趙峋深邃如幽潭的眸子驀的變得犀利,他冷冷的道:“賢妃這是不打自招了麽?”


    賢妃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忙捂住了嘴。


    明明已經吃過了藥,可她那一瞬間卻失了神誌,竟說出了實話!


    “皇上,妾身失言!”賢妃忙跪在了地上,磕頭不迭。“皇上,妾身沒有害熙昭儀的意思!”


    趙峋接過那兩樣東西,摔到了賢妃麵前。“證據就在此,難道還要朕將證人都叫過來指認你,你才死心不成?”


    他冷漠的看著她,輕輕吐出幾個字。“朕還想給你留些顏麵。”


    “皇上,妾身是被冤枉的——”賢妃知道若認下這罪責,隻怕還要牽連到家族。她徒勞的道:“妾身隻是列了單子,也不知道內務司是怎麽分派的!”


    趙峋麵無表情的望著她,可賢妃的心卻高高提起。


    殿中空氣凝滯,仿佛弓箭的弦蓄滿力氣拉到了最緊,射出的箭能劈天裂地。


    “賢妃,你還敢狡辯!”趙峋自在琢玉宮時得知阿妧騙他就積攢的怒氣,終於在此刻爆發。他猛地拍了下高幾,上麵擺著的茶盞被震落在地上,碎片濺到了賢妃身上,她還不敢躲。


    “你給熙昭儀下避子藥,竟用在供奉送子娘娘的香上,是何等歹毒的心思!”趙峋指著她,怒不可遏的道。


    縱然賢妃想過無數辯解的話,可對上趙峋那雙驟然暴怒的眸子,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上,妾身錯了,妾身知錯了——”賢妃膝行到趙峋麵前,哭得聲嘶力竭。“皇上,是妾身見熙昭儀受寵太過,才起了嫉妒的心思,做了這樣的蠢事,請您饒過妾身這次!”


    皇上不是好糊弄的人,既是他如此篤定,手上一定拿到了證據。


    趙峋本就因受了風寒昏沉頭痛,見賢妃還在辯解,揮開了她的手,厲聲道:“事到如今,你不反思自己的過錯,還在抱怨熙昭儀!”


    崔海青見狀,雖是擔心趙峋的身體,卻沒有去勸。


    皇上不好對熙昭儀發火,在賢妃這兒發作,也好過憋在心裏氣壞了身子。


    賢妃茫然的抬頭,此時正是藥效發作的過程,她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她隻記得要哀求趙峋別在生氣,放過她這次。


    趙峋見賢妃的神色不對,皺起了眉。


    “皇上,娘娘身子一直都沒好,精神時好時壞的。”紫英咬了咬牙,衝了過來跪下道:“請皇上給娘娘些時候緩一緩,娘娘此時也回答不了您。”


    早就聽說賢妃不對,可有張皇後關照,趙峋想著總不會壞到哪裏去。


    賢妃這個狀態,還把分派各宮賞賜的事交給賢妃——趙峋不覺眯起雙眼,難道是太後一派放棄了賢妃,讓她發揮些“餘暉”,就任由自己處置了她麽?


    趙峋冷笑一聲:“把賢妃近期服用的藥都拿來。”


    紫英雖是暗叫不妙,崔海青已經帶人行動起來,翻箱倒櫃的開始搜。


    “賢妃因妒忌,給熙昭儀下避子藥,以至於熙昭儀身體有虧,意圖謀害皇嗣,這行為著實惡劣。”趙峋定下了賢妃的罪名。“從今夜起,怡景宮封宮,這宮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出去,一應供給,朕自會讓人安排。”


    趙峋發了一通火,此時有些頭昏眼花,他攥緊了拳頭,強撐著不能倒下。


    具體該怎麽處置賢妃,不是三言兩語能定下的。


    說完,趙峋甩開了賢妃,拂袖轉身。


    賢妃和宮人們的哭聲響起。


    看起來是盛怒之下的他大步流星的離開,可回到鑾輿前,崔海青看到他踉蹌了一步,險些跌倒。


    “皇上,回福寧殿罷?”崔海青扶了一下,低聲道:“明日您還有早朝……”


    趙峋方才出來時,見到各宮殿中有燈點起,本來想回福寧殿的他,改了主意。


    今夜誰都別睡了。


    趙峋冷聲道:“去坤儀宮。”


    ***


    怡景宮中的動靜可比琢玉宮大多了,即便已是深夜,消息還是很快傳到了坤儀宮。


    張皇後不得不連夜披衣起身,準備過來看看情況。


    然而她才更衣後,正準備往外走,聽說皇上的鑾輿已經到了坤儀宮門前。


    張皇後心頭一凜。


    “妾身見過皇上,皇上您——”張皇後見趙峋虎著臉,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趙峋冷笑一聲,道:“皇後在夤夜卻衣衫整齊,這是要去做什麽?”


    “聽說賢妃宮中動靜,妾身自該去看看。”張皇後聽他這話不好,穩了穩心神道:“不知賢妃妹妹如何令皇上生氣了?”


    趙峋沒耐心跟張皇後詳細解釋,他隻是來通知她的。


    “賢妃給阿妧下了避子藥,這就是意圖謀害朕的皇嗣!”趙峋那雙墨色的眸子如同藏了冰塊,隻望上一眼,便讓人覺得背脊生寒。


    張皇後聞言,愕然的睜大了眼睛。


    她震驚不是因為皇上發現了真相,而是皇上的態度。


    賢妃這樣的舉動,分明是拈酸吃醋,怎麽會牽扯到謀害皇嗣上——


    “皇上,賢妃隻是一時糊塗,並非有歹毒心思。”張皇後也不願賢妃背上這樣的罪名,連忙解釋。


    趙峋不為所動。


    張皇後還想再說時,隻見趙峋高大的身子竟晃了晃。


    她嚇了一跳,忙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皇上,您哪裏不舒服——”


    見趙峋不答,張皇後的目光看向了崔海青。


    皇上怎麽會在皇後麵前示弱,這點子病皇上還能挺住——忽然他福至心靈的想到了緣故,立刻道:“娘娘,皇上發現賢妃娘娘所做的事後大怒,夜裏趕著去了怡景宮,在怡景宮又受了些寒,這才……”


    原本皇上不必立刻去怡景宮,可若從琢玉宮回來皇上病了的話,熙昭儀必會被問責。


    張皇後信了,忙道:“還不快些去給皇上請太醫!”


    說著,張皇後忙攙著趙峋在軟塌上坐下,皇上麵上透著些不正常的紅暈,想來是發熱了。


    “快給皇上倒些溫水來。”張皇後趕快張羅了起來,她看著抵著額角的趙峋,心疼的同時,又有幾分心酸。


    皇上不是衝動的人,卻連夜去了。賢妃害的人是阿妧,皇上才這樣急切和憤怒罷?


    隻可恨折了賢妃,阿妧卻還是安然無恙——


    第78章 見與不見(二更合一)……


    劉太醫才回去沒多久, 又被叫到了坤儀宮,卻發現趙峋的病情看起來比離開琢玉宮時更嚴重了些。


    “劉太醫,皇上情況如何?”張皇後著急的問。


    趙峋抬眸, 意味深長的望了劉太醫一眼。


    劉太醫抬起頭時, 剛好對上了皇上告誡的目光。他隻得把心中的疑問都忍下,將皇上受了風寒這套說辭重新搬了出來。


    聽劉太醫的話跟崔海青描述的經過差不多, 張皇後心中一沉,賢妃怕是要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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