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 劉太醫隻好裝作沒發生一樣, 仍舊派人去太醫院煎藥。


    “皇上, 您先休息片刻, 等喝了藥再歇下。”張皇後親自奉上溫水,送到了趙峋手中。


    趙峋確實不舒服, 他接過來潤了潤喉,便放到了一旁。


    雖說張皇後抓心撓肝的想知道賢妃在皇上麵前吐露真相到何種程度,可皇上正病著, 她總不能再揪著這件事問個不停?


    “您可是頭疼得厲害?”張皇後留意到趙峋用手抵著額頭,走到他身邊, 柔聲道:“妾身幫您按一按?”


    平日裏皇上多是以冷峻矜貴的姿態示人, 此刻因病痛而少了些威儀的皇上多了兩分煙火氣, 那英俊的麵容似乎也變得可以親近。


    趙峋聞言放下了手, 顏色淺淡的薄唇緩緩道:“不必了。”


    張皇後訕訕的退後了兩步。


    好在很快有內侍送了湯藥來, 趙峋自己端起來, 一飲而盡。


    等喝過藥之後, 趙峋沒急著走,在皇後的坤儀宮閉目養神休息了片刻。


    “怕是皇上要在這兒歇下了。”張皇後吩咐宮人道:“快些將床收拾好,再多備些熱水。”


    坤儀宮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趙峋聽到動靜並沒睜眼,蹙了蹙眉。


    “皇上,時候已經不早,您看是否安歇?”張皇後殷殷的道。


    她想著皇上此時來坤儀宮,對她這個嫡妻還是有幾分信任和看重。


    這便是任憑後宮那些宮妃們如何的得寵,也永遠不會擁有的。


    “你早些休息,朕先回去了。”趙峋沒什麽猶豫的起身,看見張皇後刹那間黯淡的神色,難得多說了句:“朕明日還有早朝。”


    張皇後有些失望,卻知道皇上已經決定的事,她無力阻攔。


    “妾身送您。”張皇後隻得陪著走了出去,見到趙峋上了鑾輿,直到鑾輿的影子消失不見,她才轉身回去。


    碧璽扶著她回去,低聲道:“娘娘,怡景宮被封宮了,任何人不得進去,有羽林衛的人守著。”


    羽林衛是禁中護衛,向來隻聽命於皇上。


    張皇後聽罷,不由焦急起來。


    ***


    琢玉宮。


    當阿妧睜開眼時,感覺殿中仍是點著燈,仿佛還是在夜裏。


    醒來後,她最直觀的感受除了頭疼,就是身體上的疲憊。有種回到做小宮女時被分派了又重又累的活,她勉強做完後,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似的。


    不僅是累,身上有些黏膩膩的難受。


    “娘娘,您醒了麽?”青蘭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想來是一直在帳外守著。


    阿妧想要應聲時,才發現她嗓子啞得厲害,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娘娘?”青蘭小心的掀開帳子的一角,見阿妧醒了,忙將帳子掛了起來,扶著阿妧起身。


    聽到這裏的動靜,青梅也忙端著溫水走了過來。


    阿妧喝水潤了嗓子後,才勉強道:“這會兒是什麽時辰了?”


    “巳時二刻。”青梅轉身望了眼時辰鍾,才道:“娘娘,隗吏目就在外麵候著,您看可需要他來給您看看?”


    聽到隗秋平也在,阿妧心中有些驚訝。


    關於昨夜最後的記憶,她隻記得皇上盛怒之下離開,她追了出去,皇上卻並沒有停留,仍是決絕的離開,再後來她撐不住,昏過去時被朱蕊和茉香扶住了。


    “不急。”阿妧揉了揉額角,低聲問道:“皇上對琢玉宮可有什麽約束?”


    聽主子的意思並不記得皇上曾回來看過她,還留了好長一段時候。主子甚至都沒問皇上有沒有回來——


    主子和皇上之間真有了矛盾?


    “皇上讓您在琢玉宮好生養病,別的沒再提。”青蘭小心翼翼的道。


    這便是要軟禁她的意思了?


    阿妧垂下了眸子,輕輕歎了口氣。


    青蘭和青梅都曾是清涼苑的人,對趙峋的命令貫徹得堅決,沒敢說趙峋曾回來過。


    但她再抬起眼時,有些奇怪的問:“殿中怎麽這樣暗?”


    “怕影響您休息,奴婢們便擋住了窗子和門。”青蘭幾乎脫口而出是皇上的吩咐,生生忍住了。


    阿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靠回到大迎枕上。


    “外麵可有什麽事情發生?”她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道。


    既是趙峋已經將香和絹花拿走,定是查出了其中有問題。即便自己偷偷吃避子藥令趙峋憤怒,可賢妃的做法,同樣會激怒趙峋。


    “回娘娘的話,皇上昨夜去見了賢妃娘娘,怡景宮立刻被封宮。”青蘭想著她聽到的消息,小聲道:“之後皇上還去坤儀宮見了皇後娘娘,之後才回了福寧殿。”


    看來皇上是要對賢妃出手了,賢妃是皇後的人,她姑母是劉太妃,身後還有馮太後——


    賢妃一定知道些什麽,若徹底壓垮她,在她崩潰之下,或許能問出些什麽。


    阿妧在心中默默盤算著,忽然她唇角翹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若沒被趙峋發現,她或許還可以去怡景宮,如今惹怒了趙峋,她被禁足還差不多。


    “娘娘,讓隗吏目來給您瞧瞧病罷?”青梅在一旁關切的道:“您臉色還有些難看,是不是身上還難受?”


    阿妧點點頭,應了聲。


    她想起昨日皇上質問她時,明明提到了隗秋平,卻仍是讓隗秋平留在了琢玉宮。


    以皇上多思的性子,未必肯相信隗秋平沒有在其中幫她,讓隗秋平留下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出錯麽?


    青蘭和青梅都是趙峋的人,阿妧並不敢賭,隻得照常讓隗秋平診脈。


    “娘娘的風寒還需要再喝兩日藥才能痊愈,請問娘娘是否還腹痛?”隗秋平沉得住氣,表現與平時無異。


    阿妧下意識的抬手撫上小腹,輕聲道:“昨日疼得厲害,這會兒好多了,隻是隱隱作痛。”


    隗秋平應道:“劉太醫替您開的調理方子見效了,還請娘娘繼續服用。”


    看昨夜皇上的意思,縱然生氣,卻還是不能完全放下熙昭儀。若熙昭儀能回心轉意,早些懷上皇嗣,或許能平息皇上的怒火。


    聽他特意提這事,阿妧知道隗秋平是在隱晦的勸她。


    想到趙峋對她說,她看錯了他待她的心。


    他的心?


    皇上待她,莫非確有一二分的真心?


    阿妧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她更不想承認自己竟越來越貪心,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不過,眼下由不得她選擇。


    鄭妃惹怒了皇上後,皇上未再踏足景和宮。她對於皇上來說,會比鄭妃還重麽?


    若皇上當真惱怒了她,她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


    ***


    福寧殿。


    崔海青正滿麵焦急的看著時不時咳嗽的趙峋,欲言又止。


    前日上朝時,皇上強撐著發熱的身體去了。散了朝後,皇上又見了幾位朝臣,幸而他們還算有眼色,見皇上臉色難看,言簡意賅的說完正事,勸皇上保重龍體後,便識趣離開。


    本以為皇上能安心休養了,可邊關有緊急的軍務送來,皇上處理完時,已經到了夜裏。


    果然皇上再次發熱起來,喝了兩劑藥才退燒。


    劉太醫便一直留在福寧殿中沒走,提防著皇上什麽時候再發燒。


    這樣的風寒對身體強健的皇上來說,並不算大事。可直到今日,卻斷斷續續的沒好。


    崔海青在趙峋身邊服侍的時候久,自然看出了皇上這是心中不痛快,正巧這兩日又政務繁忙,皇上借著處理政務,暫且忍下心中的煩悶。


    終於等到小路子送了煎好的藥來,崔海青才低聲道:“皇上,您該喝藥了。”


    趙峋聞言淡淡應了,放下了筆。


    他讓劉太醫開的藥都是藥勁兒強,見效快的,所以味道並不好。若是阿妧,定是要抵死耍賴不肯好好喝的——


    想到這兒,趙峋眸色暗了兩分。“琢玉宮的人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熙昭儀的病已經好多了,今日都能下地走動。”崔海青早有準備,回完後,又有些吞吞吐吐道:“隻是,隻是……”


    “有話直說。”趙峋擰起了眉。


    崔海青應了一聲,咬牙道:“昭儀娘娘似是有些誤會,以為您當真惱了她,將她禁足在琢玉宮中。娘娘這兩日茶飯不思,可吃藥確是沒有差過一次。”


    他說完,忙在旁邊察言觀色。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盼著主子們早些和好。


    尤其是皇上從來沒放下過熙昭儀,便是在氣頭上,仍是關心著熙昭儀。今日皇上終於沒忍住,還是問了熙昭儀的近況。


    “朕就是這個意思!”趙峋冷哼了一聲,將藥碗重重的放在了書案上。“熙昭儀聰慧過人,向來對朕所想領悟透徹!”


    說著,他又咳嗽起來,崔海青忙送上了水,站在一旁不敢胡亂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趙峋才平複了呼吸,揮了揮手讓人端走藥碗。


    “皇上,太後娘娘正往福寧殿來。”小路子匆匆走了進來,通稟道:“說話就要到了。”


    趙峋眯起雙眼。


    他這幾日病了,政務又繁忙,隻講賢妃關在怡景宮中,並沒有發落。關賢妃的理由也僅對皇後說了,別人還不知情。


    馮太後這麽快就坐不住了?


    果然,不到片刻,便聽到宮人內侍們行禮的聲音。


    “皇上病了,怎麽也不讓人告訴哀家!”馮太後進來不等趙峋來見禮,便沉著臉道:“你們是怎麽服侍皇上的!”


    崔海青等人雖是隻聽命於皇上,可太後發話,他們也都隻得跪下請罪。


    “給母後請安。”趙峋起身,此時他麵上雖有兩分病色,整個人精神卻還好。“母後別生氣,朕怕您擔心,便沒讓人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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