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館的結構、溫度等都會對演出效果產生影響。因此, 樂團演奏員不僅要在台前各人自行調音, 更要在台上進行整體的細節微調。台前調音隻是單純的校準, 台上的調音則綜合了樂團各個聲部的音色融合、平衡等, 作用不一樣。


    一時間,整個樂團“群魔亂舞”起來。


    雙簧最難調音, 速度最慢, 薑扶瑤便趁這個時間將麵前樂譜過了遍。


    柴可夫斯基《b小調第六交響曲“悲愴”》


    由於家裏、作者等因素, 薑扶瑤一直沒能在旁人麵前重拾小提琴,但其實她在娛樂圈這幾年從未落下練習, 對這首名曲自然不生疏。


    隻是她先前練習的都是小提琴獨奏版,便對分工合作的交響樂版譜子有些陌生,更不用說還要與樂團近百人合作演奏……幾乎就是將她架到了最不擅長的領域。


    微微抿唇, 薑扶瑤有些擔心自己做不好。


    而這個擔心,在排練開始後,迅速得到了驗證。


    樂手指的是個人,樂團則強調“團”,即整齊。


    曲子她沒拉錯,但表達習慣和其他樂手截然不同,盡管努力試圖融入,仍因默契不足而顯突兀,更提不上“好聽”。


    聽著左耳處時不時傳來的那聲“噪音”,指揮眉頭愈發斂緊。


    ‘今天是幾個新同事來的第一天,給個麵子,演奏完這遍再說吧。’


    他原本是這麽打算的。


    隻是,當旋律進入到第三樂章的第二主題,眉毛抖了抖,他到底還是沒能忍住。


    “等一下。”


    做了個停了手勢,轉頭,看向薑扶瑤,他有些頭疼。


    “你的個人情緒有點多了,但我們是一個樂團……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薑扶瑤空降小提琴第一聲部的事是閆老師直接點明要求的。


    通常小提琴第一聲部的演奏員水平比第二聲部高,也更難進。可想而知,無論是和她同期應聘的新同事還是一直在第二聲部的演奏員,都不會對這件事有什麽好感。


    指揮不喜歡這種把“潛規則”帶進古典樂界的娛樂圈人士,能快速接受她的加入不過是出於對閆老師的尊敬以及對樂團工作安排的服從,實則很擔心樂團的首演會她被搞砸。


    此時,見她乖巧地應了聲“明白”,似能理解自己說的話,性格也還算能相處,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讓她出列。


    “你聽一遍我們的演奏風格,思考一下和你習慣的演奏方式的不同。等會兒跟著你們首席練練,明天再回來和大家一起排練,可以嗎?”


    這是個問句,但說話人想要的回答不言而喻。


    自知確實沒演奏好,微微抿唇,薑扶瑤眼眸微黯地點點頭。


    餘光從攝影身上略過,擔心節目播出後會因此引起麻煩,思索了會兒,指揮幹脆讓幾個新來的演奏員都出列,以顯得薑扶瑤不那麽“特殊”。


    看著薑扶瑤幾人跟在首席身後走遠的背影,看不慣她的演奏員們低聲偷笑。


    “走後門又怎樣?實力不夠,還不是被公開處刑了。”


    “說真的,以咱們指揮那豌豆公主一樣的耳朵,能忍到第三樂章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哈哈哈。”


    “你們猜她明天能改掉那些演奏習慣嗎?還是又要耽誤首席的時間?”


    “首席有那麽閑?一天的小灶已經是極限,再多就過分了,朽木還是自己琢磨最合適。”


    …………


    丁誌新是拉大提琴的,座位正好在小提琴第一聲部的對麵,排練時又專注於自己麵前的譜子和指揮的手勢,不清楚薑扶瑤具體拉得如何,便趁著休息的時間找了自己同屬小提琴第一聲部的鐵哥們曾勇打聽。


    曾勇的位置就在薑扶瑤右後側方,倒是對她那不足一遍的“突兀演奏”很是清楚。


    “我當時也在演奏,沒怎麽注意,隻能說基本旋律肯定沒錯。至於那些格格不入的部分,怎麽說呢……”


    摩挲著下巴,曾勇思索合適的形容詞。


    “當時聽著很奇怪,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種情緒表達方式好像蠻有意思的,水平絕對不低,不過僅限獨奏,放在樂團就不太合適了。”


    丁誌新懂。


    好比伴唱不能比主唱突出,樂團裏的小提琴手也不能像獨奏時拉得那麽自我和突出,聲音必須融合在小提琴聲部裏。這與水平高低無關,即便拉得再好,隻要是以樂團的形式表演,任何樂手,包括首席,都不能像獨奏那樣無拘無束地表達。


    因著這個約束,讀書時,他拒絕過好幾個還算不錯的樂團的offer,想成為可以展現自我的獨奏家,類似朗朗、李雲迪。但成為獨奏家很難,除了業務能力,還有太多影響因素要考慮,所以他最後還是進了樂團。


    當然,能進樂團而不是去當什麽琴房老師本身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尤其他進的是魔都愛樂樂團,表麵上看起來剛成立,實則大多是魔都交響樂團老師們的得意門生,可見水平之高,甚至頂尖樂團的進入難度不比成為知名獨奏家的難度低。


    隻是很可惜,進樂團預示著必須拉得“千篇一律”而不再是“你自己”,這就是這就是犧牲和取舍的地方。


    回想起自己初進樂團的無奈,丁誌新的情緒便從擔心變為了幸災樂禍。


    總歸她三個月後就會離開,這幾個月體會一下沒有個人風格的痛苦也好。


    沒有失去,哪知道珍惜!


    搞清楚了薑扶瑤被指揮叫出去的原因,和好哥們隨便聊了兩句,丁誌新便放心地坐回去,繼續練譜子。


    而那邊,薑扶瑤也是在反複思考和尋找自己演奏過程中不自覺的“突兀”之處。


    各聲部都有自己的首席。小提琴有各種指法,包括換弓,小提琴首席便是樂團對這些的標準,也可以說是定調性的一個人,簡單來說就是課代表。


    跟著首席來到單獨的房間,以他為中心,幾個板凳擺成了個半圓。


    為了更好的觀察和學習,薑扶瑤沒有假客氣地讓位,直接“搶”了首席正對麵最近的位置,眉心不自覺微擰,視線一會兒緊緊凝在首席拉著小提琴的手上,一會兒落回譜子,左手按弦,右手拿弓,無聲跟練,又在首席讓他們練習的時候反複對比和思考這與自己平日習慣的區別。


    這裏揉弦但不要揉太多……聲音更堅實一點……用頓弓……


    感受著自己逐漸與首席無二的旋律,心中因被公開點名批評而帶來的挫敗感散去,薑扶瑤眉眼微彎。


    其實這事不難,畢竟她水平擺在那裏,但正如鋼琴演奏員要和調音師磨合,她習慣了獨奏,自然也需要與樂團慣有演奏方式磨合的時間。


    新來的小提琴演奏員沒幾人,房間也不大,首席很快便發現了薑扶瑤演奏方式的改變。


    聽著她鞏固的再次練習,他的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打節奏。


    進步斐然,甚至他都找不出錯誤,而且是這麽短的時間……


    首席微微眯眼,旋即輕笑。


    不愧是他和閆老師都看中的人。


    “咚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一個女工作人員探頭,朝他們笑笑。


    “閆老師來了,你們回去吧,馬上要集體排練了。”


    這麽快?!


    幾個新來的小提琴演奏員眼中都有些慌亂。


    事實上,他們也和薑扶瑤有差不多的“突兀”問題,好在平日的練習沒有她那麽“與世隔絕”,也是有“問題更嚴重”的她作為陪襯的原因在內,相對來說便融入得好一些。


    因此,方才“被牽連”他們才沒什麽意見,甚至還有些慶幸頭上有個頂鍋的,不至於讓他們成為那個引起注意的尷尬存在,更是意外之喜地得到了額外的一天“小灶”時間。


    雖說指點他們的第一聲部的首席,但人家水平高,隻是幫他們熟悉一下樂團演奏模式完全是“殺雞用牛刀”,哪有什麽好介意的。


    難不成他們幾個小新人還值得兩個首席一起來指點?


    隻不過他們沒想到閆老師來得這麽快。


    一個上午都沒過去呢!他們連首席的認可都還沒能得到,何況是嚴厲出了名的“閆王”!!!


    抱著琴往台上走去,路過閆同賀身邊時,他們都禮貌地躬身道一句“閆老師好”,心底則瘋狂哀嚎,祈求古今中外各路神仙保佑自己這遍排練可以超水平發揮,千萬別突兀到被閆老師盯上。


    嗯……或者讓薑扶瑤繼續“頂鍋”也行,反正她方才也是最“突出”的那個。


    回到各自的位置,調整好坐姿,幾人麵上沒什麽情緒,一副準備好了的模樣,實則慌得一批。


    第二十二章 薑扶瑤竟得到了他們首席的……


    方才被當眾點名, 薑扶瑤並非真如表麵上看起來那般平靜。


    甚至是難堪的。


    的確,在娛樂圈的這幾年,她因“演奏能力”被罵也不是一次、兩次。


    但那都是作者的鍋, 她問心無愧。


    可被指揮單拎出來, 甚至麻煩首席開了“小灶”,耽誤人家的練琴時間……


    這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


    如果路遙錦在,可能還會反過來諷刺她:“自己都沒做好準備,怎麽好意思說別人的。”


    琴背與鎖骨輕觸,隱約的涼似透過針織衫直侵肌膚。


    坐在板凳上,薑扶瑤微微抿唇,看著麵前的譜子, 神情認真。


    這次排練,她一定要演奏好!


    基礎擺在那兒,經過兩小時有意識的練習, 薑扶瑤對樂團的演奏模式迅速上手。


    已然能做到與首席無二, 更遑論融入小提琴第一聲部的眾人之中。


    而隨著這次與其他聲部合作的排練, 她也對樂團演奏有了更深的了解。


    相比音色單一的獨奏, 交響樂通過各個樂器的完美碰撞與配合, 無論畫麵表達還是氣勢場麵都更豐富,也更強調指揮的重要性。


    看似是樂手們在吹拉彈唱, 實則是指揮家在“演奏”。


    樂手們就是他的樂器。


    人們欣賞交響樂時經常指明聽某個指揮家的版本, 便是因著其他指揮家的版本都沒有指揮出他喜歡的“味道”。


    右耳是單音合奏的同譜旋律, 左耳是低音和聲的第二聲部,抬眼是第一次見麵便給了她“下馬威”的指揮。


    對習慣獨奏的薑扶瑤來說, 這無疑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近十分鍾的演奏,適才一曲結束。


    演奏員們手臂垂下,身體微微放鬆, 等待閆老師的點評和建議。


    “在我說之前,你們先講講自己對這次排練的看法吧。”


    拉過來一個木凳子,坐下,閆同賀看著台上麵容尚稚嫩的孩子們。


    說說他們自己的看法?


    樂手們麵麵相覷,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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