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抱拳應是,伸手道:“先生請!”


    李塚衝司馬珩抱拳,“殿下,某告退。”


    人都走了,屋子裏便隻剩下司馬珩和沈蕎了。


    哦,還有眼觀鼻鼻觀心的王生。


    司馬珩側頭看了沈蕎一眼,“你為何皺眉?”


    沈蕎被cue了下,忙調整情緒,用一種小白花無辜懵懂的表情,委婉提了下,“妾擔心殿下,我雖沒讀過幾天書,卻也知道放虎歸山的道理……”


    司馬珩眯著眼饒有興味看了她眼,“你覺得孤應該斬草除根?”


    沈蕎被他的眼神嚇到,覺得太子殿下可能覺得他的小白花過於心腸歹毒了,但她實在不想他再走彎路,這個金大腿決定了她今後的生活品質,也意味著他少走彎路,天下能早日太平幾年,她前段時間四處流浪,亂世慘相,不忍目睹,雖則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假的,可是戰爭卻如此真切。


    沈蕎輕輕扶住司馬珩的手,偏開話題,“妾不喜歡他,他對殿下無禮。”


    司馬珩瞧出她的小心思,哼笑一聲,“好,那孤就不留活口。”


    沈蕎:???


    這麽草率嗎?


    第十三章 送子觀音


    “孤去陪你去上柱香。”司馬珩突然說道。


    沈蕎心裏吐槽,您這大批侍衛披甲執銳地來擾亂佛門,佛祖都不保佑您的好不。


    不過沈蕎自是不會忤逆他,他說什麽,她照著做就是了。


    “謝殿下。”


    外麵又下了雨,沿著回廊往大雄寶殿去,沈蕎錯後半步跟在司馬珩身邊,他今日裏仍舊是一襲滾金邊的玄衣,頭上束著紫金冠,碧玉蟠龍紋的發簪。


    沈蕎覺得,他若性情溫和些,這張臉就完美了。可惜是個“躁狂症患者”,動不動就發脾氣。


    沒想到司馬珩駐足等了她片刻,於是兩個人並肩而走。沈蕎覺得自己麵子可真大,又覺得司馬珩怪異得很,他一點都不像是會這樣體貼的人。她甚至覺得自己對司馬珩這個人設似乎並不太了解了。


    下人們去拿了幾簇香過來,司馬珩自然不會去拜,沈蕎接過來,進了正殿,正要對著佛像一個個拜過去,司馬珩卻拽了下她的手,徑直帶著他去後殿,抬了抬下巴示意,“隻拜這個就好。”他沒耐性等著她一個一個去拜。


    沈蕎:“……”


    她抬頭看了一眼,是一尊菩薩,手拿玉淨瓶,左右一男一女各一童子,裝飾繁複。


    沈蕎不信佛,也沒去過寺廟拜過,這會兒卻也大致能猜到。


    ……這莫非是……送子……觀音?


    沈蕎看了看司馬珩,司馬珩挑了挑眉,仿佛無聲在問:“怎麽?”


    不怎麽,沈蕎隻是震驚而已,她提起裙擺,朝著蒲團跪拜下去,三叩九拜,態度誠懇,似是還帶著幾分嬌羞。


    腦子裏卻信馬由韁地胡思亂想著,劇本裏,似乎沈蕎一直未能給司馬珩誕下一兒半女,不知道是司馬珩不中用,還是沈蕎不中用,亦或者司馬珩不願意讓沈蕎這樣出身貧賤之人懷上他的孩子,具體已不可考。


    沈蕎劇本看得不仔細。


    且她雖認得編劇,卻也隻是認識而已,對方隻是稱讚過她幾句,加了她私人的聯係方式,可地位懸殊,她不好舔著臉真拿人家當朋友了。


    她如今又後悔,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就該舔著臉去問問清楚。


    印象裏,司馬珩是個挺不近人情的掌權者,他的狠辣和絕情是他帝王路上很重要的助力,可在他身邊的人就沒那麽好受了。


    所以如今他過來讓她拜送子觀音,便讓沈蕎覺得挺魔幻的,不知劇本裏的“沈蕎”此時是如何想的,大約是誠惶誠恐,以為自己真能為司馬珩誕下一兒半女,封建時代,女子哪裏有什麽地位,嫁了人,臉麵都是丈夫給的,待生下子嗣,臉麵是兒子給的。


    沈蕎覺得“沈蕎”最後潦草的結局,大約就是她還是不能認清楚,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司馬珩給的,她後來一步一步攀上高位,誤以為自己是真的高高在上了,其實她一無所有,司馬珩若想讓她當棄子,她頃刻就能從雲端摔下去。


    沈蕎想,她以後可不能重蹈覆轍,能脫身的時候要及早脫身。


    身後近侍跟了一群,王生此時笑意吟吟的,提醒道:“娘娘可說些禱詞。”


    沈蕎思緒被拉回來。


    暗罵:就你屁話多。


    沈蕎雙手合十,嘴唇微動,默念:封建禮教害死人,女人當自強……


    -


    “剛剛求了什麽?”回去的時候,司馬珩和沈蕎共乘一輛馬車。


    沈蕎坐不慣這個,即便司馬珩用的馬車已經是規格極高的了,但她畢竟是被現代文明慣出了一身嬌氣的毛病。


    她臉色煞白,有些難受得慌。


    撐著精神,故作嬌羞地回答:“殿下想讓妾求的什麽,妾就求的什麽。”


    沈蕎垂著頭,似乎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司馬珩哼笑了聲,“你倒是會打太極。”


    沈蕎抿唇笑:“妾求什麽不重要,殿下給什麽,妾就要什麽。”


    司馬珩瞧了她一眼,發覺她兩隻眼睛笑起來格外明亮幹淨,仿佛盛了湖水。


    到了行宮,容湛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司馬珩扶著沈蕎下馬車的時候,容湛抱拳,麵無表情稟道:“回殿下,安定王畏罪自盡了。李臨由孟義將軍繼續押送回敬都。”


    司馬珩“嗯”了聲,不鹹不淡回了句,“那真是可惜了。”


    沈蕎覺得那風冷颼颼地吹在身上,後脊都是涼的。


    畏罪自盡?


    他那句可惜,可真的一點都沒有可惜的意思。


    沈蕎覺得不大可能,盧以鯤那性格,把他押送回敬都他別提會多高興了,敬都那邊,姐姐和父親都在,拚死也會保他一命,他是腦子抽了才會畏罪自盡。


    沈蕎想起自己提醒司馬珩放虎歸山時候,他略帶著幾分笑意說:“好,那就不留活口。”


    說完沈蕎還有些遲疑地表示:“……妾不敢。”


    她怎麽可能覺得自己的話那麽有分量,以為他就是拿話噎她。


    這會兒想來,怕是他一早就為盧以鯤安排好“畏罪自盡”的結局了。恰好她說了那句話而已。


    沈蕎:我真傻,真的。


    司馬珩攬了下她的腰,“想什麽呢?”


    沈蕎勉強笑了笑,“在想,世……世事無常。”


    司馬珩覷了她一眼,微微挑眉,俯身在她耳邊耳語,“孤答應你的,做到了。”


    沈蕎腿一軟,使不得,跟我沒關係太子兄,我可不想被皇後和太尉針對,以後要真跟你回了敬都,我出門得帶十幾個打手,不然哪天走在街頭可能就被暗殺了。


    司馬珩看她略帶驚恐的眼神,扯著唇角笑了,“過幾日這裏便不太平了,孤讓容湛送你先回敬都。”


    沈蕎三魂六魄齊齊離體,而後搖晃了一下,倏忽抓住了他的胳膊,“殿下,妾舍不得離開你。”她情真意切看著他,眼淚堪堪凝結在眼睫,仿佛眨一下就要掉下來了。


    司馬珩抬手,輕拭掉她的眼淚,低頭湊近她,輕吻她的唇瓣,與她互相演戲,“孤也舍不得你,但你不能待在這裏,很危險,聽話。”


    沈蕎不敢再爭辯,眼淚撲簌撲簌地掉,垂著頭,一副離開你我可怎麽活的脆弱感。


    但無濟於事了,沈蕎想,他鐵定是故意的,他這兩日都在表演恩寵,仿佛身邊這個小侍女極得他寵愛似的,給足了她榮光。


    就是為了給她拉仇恨吧!


    過分!太過分!狗逼太子!


    沈蕎一副小白花受委屈可憐巴巴的樣子,內心卻在捶胸頓足,指天罵地。


    她想謀朝篡位,然後把司馬珩養在後宮做麵首,每日寵著他慣著他,好吃好喝地都給他,然後再給他找幾個麵首競爭者,看他們拈酸吃醋爾虞我詐……


    沈蕎慣是個會幻想的人,現實不如意,隻好靠白日夢來讓自己爽快一下。


    她這樣想了會兒,終於才壓下來對司馬珩的氣憤,這個狗東西放她回敬都去扛炮火,太過分了。


    這一晚,沈蕎依舊睡在司馬珩床上,內官照舊來聽牆角,沈蕎這次無論如何都演不出來了,司馬珩仿佛也無所謂,內官聽了會兒沒聽到什麽,自行離開了。


    沈蕎睡不好,悄悄翻了好幾個身,然後猝不及防對上司馬珩的眸子,他的眼神向來凜冽,仿佛利刃平直切過來,森森寒意,此時正盯著她,仿佛雄獅在看自己的獵物。


    沈蕎想裝睡已經晚了,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硬著頭皮說了句,“殿下眼睛甚是好看。”


    第十四章 輕浮


    司馬珩一早便又不見了,聽說是消停了幾日的蔡參有了異動。


    沈蕎大約是精神緊張過度,又或者夜裏沒有睡好,微感風寒,她醒過來頭痛得厲害。


    葉小植進來伺候她,她腿好了一些,興許是沒那麽疼了,臉上表情也和暖了許多,見了她,福了福身,怯怯地叫了聲,“娘娘。”


    沈蕎抬了抬手,“以後見著我不用拜,你腿好些了?”


    葉小植目露感激,微笑著點頭,“勞娘娘記掛,昨日裏崔嬤嬤請了大夫來,替我看過了,說是沒甚大礙,傷著筋肉了,又加上染了些寒氣。吃了帖藥,今日已經好多了。”


    沈蕎點點頭,問道:“不日我要動身去敬都,想著帶你一道走,但我又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你若想留在這裏,我也可以幫你知會一聲。”


    演慣了宮鬥劇,沈蕎深知身邊留幾個體己人是很重要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若沒幾個親信,做什麽都不方便。


    她對葉小植也算知根知底,來日若真做了太子側妃,她著人去她老家將她母親安置了,也算是徹底將人收歸己用了。且她也真切覺得她可憐,若是留在自己身邊,還能照拂些。


    葉小植不大敢信,好一會兒才慌忙跪下去,磕了個頭,“娘娘大恩大德,小植沒齒難忘。奴婢願意跟著您,你去哪兒,小植就去哪兒。”


    世間這麽大,卻似乎無她容身之地,葉小植不願意留在行宮,行宮日子清閑,若殿下走了,這裏就是一座空殿,不用做什麽事,即便是沈蕎為她知會安排了,一兩日下人們瞧著沈蕎的麵子不會怎麽樣她,可日子久了,難保還是同從前一樣,稍稍有些不順心,就拿她開刀。


    沈蕎皺了皺眉,“不瞞你說,我去敬都,自己都沒甚把握,殿下不同我一塊兒回去,安定王昨日押送敬都路上剛剛畏罪自盡,我此時回敬都,就是一個鮮明的靶子,就算皇後娘娘不會真拿我怎麽樣,可該吃的苦頭,怕是不會少吃,你跟我一道,我也怕牽連你。”


    這是她猶豫的原因,她知曉劇本,原本還以為自個兒會照著劇本走,可盧以鯤的死,讓她心生動搖了,她陡然有些迷茫起來,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一步。


    她看著葉小植,不確定她是否聽懂了這其中的艱險。


    葉小植微微張著嘴巴,好一會兒卻問:“殿下是……故意的?”她有些著急,“那娘娘怎麽辦。”


    沈蕎聽出她在關心她,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身無長物,亦沒有母族依靠,自然也無法忤逆殿下。”


    司馬珩要她去扛炮火,她就隻能去當炮灰,能不能活下來全靠命。她陡然覺得劇本裏的“沈蕎”了不起了。


    沈蕎溫和地看著她,意思是,你自己選擇,“你若要留在這裏,我可以著人替你安排個閑散避人的差事。”


    不定還能安穩過後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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