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容湚不信,便有了此次試探。


    留給他的卻是冰冷的失望。


    消息傳到中宮,皇後愣然後,倏忽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她痛哭嚎叫,在深冬的夜裏,跪在冰涼的石板地上,中宮威嚴全數自踩於腳下,不住地磕頭求人去通報,要見皇帝一麵。大約想為兒子爭取些機會。


    但無人理會她,皇帝對她的情誼,早被磨滅的什麽都不剩,如今她弟弟盧以鯤以及兒子司馬琰的所作所為更是讓皇帝對她厭惡到了頂點。


    這日一早司馬榮湚就派人抄了盧太尉的家,以貪汙受賄的罪名。


    世事不太平,朝局也混亂,中飽私囊者何止盧太尉一個,皇帝用這麽個罪名突然發難,顯然已經是忍了很久徹底起了連根拔起的心了。


    連帶著盧氏的黨羽也都瑟瑟發抖,皇後被禁足,二皇子因故被軟禁,盧氏又被抄家。


    大廈轟然傾塌。


    早些時日尚且抱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念頭,如今眼見著是翻身無望,不少人為了表對皇帝的忠心,都開始上奏討伐盧順便給自己開脫了。


    落井下石者甚多。


    一時沸沸揚揚。


    又隔了一日,沈蕎在東宮裏聽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和瘋癲的笑聲,葉小植說:“是皇後娘娘,似是聽說盧氏被抄家了。”


    她本就不是大家閨秀,早些年端著母儀天下的架子,早就厭煩透了,在中宮破口大罵起來。


    隻是沒多久便被封了口。


    沒幾日,皇後便去了,因著怕不吉利,過了正月才發了喪,說是因病暴斃。


    沈蕎聽說的時候愣了下,劇本裏,便是後來司馬珩登了基,皇後仍活著,因著司馬珩要掩蓋自己逼宮之事,便不能連帶著嫡母也趕盡殺絕。


    以至盧氏幾次試圖攝政,給司馬珩添了不少亂子。


    “真的薨了?”沈蕎幾次問,葉小植都是點頭,“是的娘娘,不少人都親眼瞅見了。”


    死的時候兩眼仍圓睜著,下人幾次去撫,都閉不上,眼見著是死不瞑目。


    至於是不是皇帝秘密處死的,便無人知道了。


    喪禮辦在二月裏,皇後之位並未被褫奪,仍以中宮之主的禮製發喪,喪禮一連半個月,東宮尚未有太子妃,沈蕎是最大的,什麽事都要她上前。


    雖說都有下人去操弄,但許多事她仍是要親自出麵協助,忙得昏天黑日,喪禮一結束,她連著睡了一天一夜,似是魘住了,醒不過來,再醒過來身邊圍了一群人,葉小植眼眶通紅,跪在地上小聲請示,“娘娘您可醒了,可要喝些水?”


    沈蕎望著屋裏跪了一地的下人,側頭問了句,“怎麽了?”


    葉小植為難說:“娘娘您差點小產,殿下氣壞了。”


    東宮上下,險些全都遭殃,司馬珩回東宮第一件事,知道沈蕎昏迷且有身孕,臉色黑沉地說:“孤要你們何用?”


    一個小內侍小聲道:“前幾日太醫來請平安脈,是娘娘說不用的。”


    王生捂了下臉,心道不好,忙說了句,“殿下莫生氣,娘娘還虛弱得很,莫再衝撞了小殿下。”


    司馬珩這才沒讓見血,隻是臉色仍舊駭人得很,以至於這些下人都不敢站著,全跪在地上,到現在都不敢起。


    沈蕎聽明白了,心想太子兄可真夠浮誇的,同些下人們置什麽氣,一點道理都不講,誠然她差點小產很可憐,但也不是下人們讓她小產的,真是的。


    “嗯?我……懷孕了?”沈蕎驀然一愣,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天塌地陷……


    葉小植眼裏含著淚,“所幸無大礙,隻是太醫叮囑這幾日要好好休息。”


    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一片哭嚎,嚷著娘娘您節哀,孩子已經沒有了嗎?


    沈蕎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是不相信,“真的有喜了?”


    莫不是沒睡醒吧!


    她閉上眼,希望這是一場夢。


    司馬珩得到消息,大步走進來,葉小植默默後退兩步跪在旁側。


    沈蕎睜開眼,眼眶裏都是淚,司馬珩手觸上她的臉,斂著眉道:“無事了,孤在這裏,都是些廢物。”


    沈蕎眼淚咕嚕咕嚕往外冒,好可怕,宮鬥劇裏一懷孕就是腥風血雨,她好害怕。


    倒黴太子,倒黴司馬珩!


    司馬珩眉頭蹙起來,抬手替她擦眼淚,“哭什麽,哪裏不舒服?”


    沈蕎倏忽起身,抱住他脖子,眼淚都擦在他肩膀上,咬牙切齒說:“沒有,妾隻是……隻是太高興了。”


    第三十六章 很欣慰。


    自從上次別院那事, 沈蕎就沒再敢喝避子湯了,怕司馬珩是已經知道了,故意敲打她, 更怕是誰暗中在搞鬼, 皇嗣之事對於司馬家來說一直分量極重,若是拿來做文章, 沈蕎有一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她問太醫要調養身子的藥,是為了刻意告訴司馬珩, 自己並無異心。可藥每日熬著, 她便也隻能喝著。


    不喝避子湯壓根兒沒幾次, 然後就碰上皇後薨逝辦喪禮, 沈蕎那時還鬆了一口氣,可是怎麽也沒想到如今剛停下沒多久就懷了孕。


    送子觀音都沒這麽快。


    沈蕎苦著一張臉, 恨不得把司馬珩撕碎了扔進護城河裏去。


    多少人不停調養身子,要個孩子那麽難,偏她不想要, 卻這麽順利。


    果真這世上多是事與願違禍不單行。


    如此一來,她便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她那點微薄的想在安穩之時尋個僻靜地方退休養老過安穩日子的念頭, 如今似乎更艱難起來了。


    誠然她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都不好說, 可到底仍帶著幾分奢念。


    司馬珩必然靠不住, 她沒有女主命, 拍戲的時候都不敢奢望女主, 也奢求不了男主能愛她愛到不可自拔, 不要江山也一定要她。


    司馬珩那種冷血帝王, 誰擋他路誰死,沈蕎可不想做炮灰,更不想往槍口上撞, 她就想哄他一日是一日,忽悠他到登基,天下太平的時候,安穩退下去。


    她都想好了,她那日得了份“空白支票”,若是選個恰當的時機,他必然無法拒絕,等他登基坐穩天下,到了選皇後的時候,沈蕎就去他麵前演小白花的戲碼,陳述自己這些年的功勞和苦勞,求他放自己出宮,他那樣一個大男子主義的狗男人,一來不會對一個自己曾寵愛過的女人趕盡殺絕,二來也不會撕毀自己親口許下的願望打自己尊貴的皇帝臉麵。


    如此沈蕎脫身的幾率相當大。


    她想得很周全了,如今卻又多了個孩子。


    可即便有了孩子,沈蕎也不願意放棄掙紮。


    即便司馬珩愛她愛到不可自拔,他終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會娶一位端莊賢淑的皇後,納無數的妃嬪為他開枝散葉,他高興了可以寵著她,不高興了指不定多少人欺負她。


    後宮那些事,沈蕎都快背得滾瓜爛熟了。


    懷孕必滑胎,生子必難產……


    沈蕎一個現代人太知道懷孕的危害了,生個孩子本就難,還要人為搞破壞。都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腥風血雨膽戰心驚,到頭來爭來鬥去,沒有人是贏家。


    沈蕎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恨司馬珩,也不知道藥方那事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她心虛成這樣,以至於避子湯都不敢喝讓自己懷了孕,來日若知道了,怕是要慪死。


    若他知道,且故意試探於她,她更要恨死他,手段如此之齷齪,故意恐嚇她,折磨她,搞她心態,簡直不是人。


    司馬珩將她放在床榻上,撫摸著她的臉,替她擦幹淨“喜極而涕”的眼淚,輕笑道:“孤的第一個兒子,定是洪福齊天,也會護佑你平安的。你隻管好好養著,想要什麽,盡管跟下頭提,孤不會委屈你的。”


    呸!


    狗男人。


    沈蕎眨眨眼,“妾謝過殿□□恤。妾害怕,殿下能不能多留幾個人在宮裏。”提提提,我有一百個要求,慢慢提。


    司馬珩不疑有他,叫了聲王生,王生跪地拜道:“殿下請吩咐。”


    “去挑幾個勤快本分的宮女和太監來,身世要幹淨,新進宮的。”


    若是宮裏浸淫過些許時日的,若有異心,不好掌控。


    王生了然,垂首:“奴才明白。”


    司馬珩又叫容湛,容湛不能進寢殿,屏風外拜道:“殿下。”


    “抽調一批侍衛過來,守在東宮外,閑雜人等清退,勿要打擾良娣休息。如有異動格殺勿論不需請示。”


    “是。”


    司馬珩又看向沈蕎,“貼身侍女你自個兒挑,選些性情溫和家世清白父母健在合眼緣的。”


    家世清白親人俱在,行事便有忌憚,不會輕易做賣主求榮的事,司馬珩怕她不懂,特意提點幾句。


    沈蕎點點頭,心想太子兄如今這樣好說話,她可不可以以後試著蹬鼻子上個臉為自己多留幾條後路?


    捏著免死金牌,不用可惜了。


    “你歇著吧!孤還有事,有事派人去通傳。”司馬珩握了握她的手,吩咐太醫,“都仔細著些,再出紕漏,孤要你們狗命。”


    太醫低頭應是。


    他走了,氣氛才鬆散一些,沈蕎看不得一群人跪著,抬了抬手,“都起來吧!別跪在這兒了,我瞧著難受。”


    一群人如蒙大赦,悄悄揉著膝蓋,起身退了出去。


    沈蕎仍舊無法接受,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葉小植重新上前,伏在床畔問她,“娘娘可是哪裏不舒服?”


    沈蕎嘟囔了句,“你讓太醫再瞧瞧,是不是診錯了。”


    怎麽就懷孕了。


    避子湯不是傷身嗎?不需要調養了三年兩載嗎?怎麽就這麽快就懷上了呢!


    葉小植隻當她剛有喜一時難以消解,輕聲哄道:“不會錯的娘娘,您且放寬心,幾個太醫都把了脈。您身子隻是虛弱了些,孩子沒事的。”


    沈蕎自從開始喝進補調養身子的藥,每日的衣食住行皆詳細記錄在案,太醫都瞧過了。


    消息怕是都已經傳到陛下那裏了,本來皇帝今日格外生氣,賑災之事司馬琰臨陣逃脫,皇帝便追派了使臣過去,這使臣乃文臣,剛正不阿,但不知變通,以至於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日前有消息傳來,被暗殺在驛站裏。


    淮北一帶,有人趁亂揭竿而起,言說大臨朝廷腐敗透頂,又編造了許多靈異邪說,佐證大臨遲早要完,災民剛遭受一場苦難,眼見著賑濟之事似是一句空話,便有不少人響應。


    好在離江淮駐軍很近,胡將軍已然整兵待發隻等下令了。


    皇帝派人八百裏加急送去軍令,此事由胡將軍全權統領。


    如此一來,皇帝便更氣憤司馬琰了,司馬琰近日裏不思悔改,在自己軟禁的清和殿裏同侍女顛鸞倒鳳,全然不顧忌母親屍骨未寒。


    司馬榮湚扇了他兩耳光,司馬琰同父皇大呼小叫起來,訴說自己這些年的委屈,言說自己如今這處境,都是司馬珩一步一步坑害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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