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正狼子野心的是司馬珩。


    司馬容湚失望透頂,這個曾經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竟是如此的淺薄無知。


    他最近像是平白老了很多,連日裏都是咳嗽,病氣慢慢氤氳上來,頭發都白了許多。


    聽說太子良娣有喜,才終於露出了一點笑臉,連日的陰霾灑下一點陽光,連著賞賜了沈蕎諸多奇珍異寶。


    葉小植都替她收進了庫房裏。


    塔善那裏亦有變故,格榮麵對著巨大壓力,起了要殺舅舅以儆效尤的心,教廷那裏不住施壓,但快要攔不住了。格榮在關外大肆收割地盤,已經膨脹得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庫圖幾次上請皇帝,請求大臨派兵,若再耽擱下去,格榮恐很快就開始打關內的主意了。


    另有其他諸多事宜絆著,皇帝身體抱恙,司馬珩整日都在處理政事,他原本隻是協理,如今快要全權總攬了。


    沈蕎養好了身子後整日無所事事待在東宮,不敢出去,膽小,怕誰找她事,太醫一天來請三次脈,怕是司馬珩都沒這待遇,仿佛她懷的不是孕,是仙氣。


    沈蕎都想把這孩子塞他肚子裏去,讓他體驗一下這“尊貴無比”的感覺。


    才兩個月份,肚子尚且不明顯,且沈蕎沒有任何不適,不孕吐,也不惡心,隻是吃得比平日裏多些,每日裏吃得好睡得少,時不時抱著僥幸心理想是這群太醫都老眼昏花被豬油蒙了腦子,診錯了。


    以及每日裏都在計劃出宮養老事宜和在皇宮會遇到的九九八十一難以及應對辦法,為此不惜花了好大功夫找來一張皇宮布局圖,但不是很完整,據說為了安全考慮,皇宮的布局圖沒有完整的。


    沈蕎閑著無事就愛瞎想,比如被打入冷宮怎麽辦,或者像皇後一樣被圈禁在東宮,電視劇裏,被打入冷宮的女主總能借著大火來一場火遁,所以沈蕎目前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於是司馬珩回東宮的時候,就看見沈蕎蹲在院子裏拿著樹杈在地上鬼畫符,表情嚴肅得仿佛在請神鎮宅。


    司馬珩撩著衣擺,同她一起蹲下來,“這是在做什麽?”


    冷風呼呼吹著,東宮最大的兩位主子,此時蹲在地上像兩個傻子。


    他回來怕她睡下了未聲張,沈蕎又太專注,突然聽見他的聲音嚇得魂兒都要飛了,一個後仰差點摔個屁股墩。


    司馬珩伸手把她撈住了,皺著眉,嚴厲道:“瞧你有了身孕還這麽不穩重,哪有半分要做母親的樣子。”


    沈蕎眼珠轉動了下,眼淚醞釀得極快,仗著他和皇帝如今極緊張這個孩子,一副你凶我你竟然凶我沒有一百塊錢這事沒完的做作樣子,“殿下一聲不吭的,突然出來說句話,倒怪妾不穩重了。”


    司馬珩瞧她那副委屈的樣子,倒是突然笑了,“那還怪孤了?”


    沈蕎沒吭聲,一副這不是顯而易見嗎的樣子。


    司馬珩點點頭,“行,怪孤了,孤給你賠罪。賠你個什麽好?”


    沈蕎這才笑了,“殿下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妾想了一天,百思不得其解。”


    “說。”


    “若是東宮走水……”


    還沒說完,司馬珩便打斷了她,“東宮不會走水。”


    “妾是說萬一。”此文件由涼七團隊整理


    “沒有萬一。”司馬珩篤定,“東宮的位置和構造注定它不會輕易走水,若真走水,附近兩口井,除非東宮的人都死絕了,火都燒不起來就撲滅了。所以你不用多餘擔心。”


    沈蕎捂了捂胸口,表情痛苦。


    司馬珩低頭看她,皺眉,“怎麽了?”


    沈蕎搖搖頭,“沒事,妾就是突然覺得……很欣慰。”


    他奶奶的!


    第三十七章 霸道太子學


    太子兄一把將她抱回了寢殿, 似乎很嫌棄她像個傻子一樣琢磨些沒用的東西。


    他甚至非常貼心告訴她,東宮早些年尚在李朝的時候走過一次水,差點燒死年幼的嫡長皇子, 也就是後來的周仁宗。


    自那之後東宮便著人重新修繕改建過, 爾後又多挖了一道水井,且東西兩側各置水龍, 如此延續下來,其他各殿都有可能走水, 隻東宮幾無可能再走水。


    沈蕎點點頭, 可以, 消防安全意識很好。


    沈蕎不死心:“那……冷宮呢?”


    司馬珩皺著眉, 不知她在瞎琢磨什麽,“冷宮背陰, 常年陰冷潮濕,便是秋日天幹,也很難燒得起來。”


    沈蕎:“……”


    火遁不行藥遁呢?


    太醫來請脈, 沈蕎托著腮,閑閑問道:“我看話本裏, 有人吃了一種藥, 便呼吸盡失, 麵色發白, 口唇發紺, 宛如死狀, 幾個時辰後卻又緩緩醒來, 如此神奇,當真有這種藥嗎?”


    宮裏頭死字乃忌諱,況且良娣還懷有身孕, 太醫嚇得噗通跪地,言說:“娘娘,都是話本裏杜撰出來誆騙人的,並無這種神藥,全無呼吸那便是真死了,若狀若沒有呼吸,必也是有一絲呼吸的,臣們不會妄斷生死。”


    沈蕎思考了片刻,閉了閉眼,好吧!死遁聽起來也不大靠譜,她如今的品階,若是死了總不會扔去亂葬崗,拿個棺材一裝,完蛋,假死變真死了。若再找人接應,規劃死因和逃脫路線,那她若真能完成,估摸著就是皇宮版肖申克的救贖,青史留名啊!她還養什麽老,她該去修仙。


    如此一來,便真的隻能寄希望於哥哥,亦或是往後際遇了。也不知道哥哥如今怎麽樣了,沈蕎派人打探過,卻無甚消息。劇本裏後來成了大將軍,可如今什麽都變了,沈蕎又害怕他死在戰場上。她不求他功成名就,隻要活著便好。


    雖則這亂世裏,活著似乎也沒什麽好的,可活著才有希望。


    到了三四個月份,沈蕎肚子漸漸有了些變化,她便再也無法心存僥幸期望是太醫診錯了。


    她無事可做,仍是會琢磨後路,其實她知道自己大概率會什麽也爭不到,中途變故甚多,可什麽也不做,又不甘心。


    非常非常不甘心,其實司馬珩對她挺好,可那好不是她想要的,也是她要不起的,天子的寵愛,是恩賜是施舍,不是平等的愛,她需得跪著去接,來日恩賜沒有了,她就更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了。


    她最近常常做噩夢,夢到水牢,不知名的刑具,醒來都要抱著葉小植緩好一會兒,以至於都害怕水和黑暗的地方。


    太醫說常常做噩夢,是有了身孕心緒不寧的緣故,叮囑她莫無畏憂慮,且放寬心。


    王生尋來許多安神助眠的東西。


    沈蕎仗著肚子裏有皇嗣占盡便利,麵對著巨大的期待,自然也知道,如若到頭來自己生的是個女兒,不說司馬珩如何,皇帝那裏必然十分失望,會不會對她做什麽不好說,以她如今走到哪裏都張揚的派頭,瞧她不順眼的估摸著海了去了。


    前幾日裏還碰見令嬪娘娘,她表麵上一副殷勤關懷溫柔和善的樣子,錯了身便陰陽怪氣嘲諷她,葉小植聽見了,沒全告訴沈蕎,隻是提了一句。


    但她依稀也能猜出來。


    她這樣清晰明確的靶子,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難。


    真是叫人頭疼得很。


    天氣入了春,萬物正是生發的時節,葉小植說,花園裏花已經漸次開了,春水蕩漾,荷葉尖尖,林木蔥鬱,到處都是好風景。


    “娘娘可要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您都一個冬日都沒出過門了。”葉小植憂心忡忡說。


    上次沈蕎出門還是去勤政殿給殿下送湯,那幾日司馬珩忙得昏了頭,因著司馬榮湚徹底纏綿病榻,司馬珩不得不總攬政事。


    盧氏倒了,局勢重新分割,非但沒有變得更好,少了盧氏的壓製,反而更亂了,一個個的拉幫結派搞對立,正事不幹,全在勾心鬥角企圖在新一輪的政鬥中獲得優勢成為新的領頭羊。


    各州郡四分五裂,仗一場接一場沒停過。


    司馬珩連著擼掉了四個三品以上的大員,甚至處死了一個寺卿,惹得朝中怨聲沸天。


    大家早習慣了司馬榮湚的和稀泥式粉飾太平的溫吞手段,隻要不是太過分,他常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司馬珩不一樣,他行事無章法,亦不講情麵,手腕極硬,下手狠辣。


    朝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前段時間一群人互相默契地暗暗和他較勁起來,希望給這位年輕的太子一個下馬威,司馬珩哪裏是任人擺布的人,擺不平幹脆就連根拔,十分的囂張不計後果。


    可看似莽撞,其實頗有章法,至少朝中幾個刺頭,如今已開始夾著尾巴做人了。原本一向沉默低調甚少發表政見的左相,似是看到了明君的曙光,最近頻頻提出改革之法,私下裏同司馬珩以及祝泓都有聯係。


    司馬珩能幹是能幹,可到底也不是鐵打的。累也是真的累,沈蕎聽說他都連著三日未安穩睡一覺了,也沒怎麽用餐,便著小廚房煲了湯,親自提著送去,一路上身後洋洋灑灑跟了一群仆從侍衛,排場眼見著比令嬪還要大。


    沈蕎徑直推開勤政殿的門,小太監都不敢攔著,司馬珩正在批閱奏章,他抬頭瞧了她一眼,眉眼間都是疲倦,“怎麽過來了?”


    他衝她招手,沈蕎便提著食盒過去,挨著他坐下來,輕聲說:“妾聽說殿下這幾日都沒好好用膳,覺得甚是心疼,便是再忙,身子都是最重要的。妾煲了湯給你,好歹喝一些暖暖胃。”


    司馬珩輕笑了聲,難得見她表情這樣認真同他講話。


    沈蕎確切是有些擔心他,萬一他累趴下了,英年早逝了,沈蕎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來日帝位不知道落到哪裏去,她同肚子裏的孩子,孤兒寡母,豈非更是慘。


    沈蕎異常真誠地把湯盛出來給他,憂心忡忡地問:“殿下近日為何不好好用膳,是身子不舒服嗎?可有叫太醫來瞧瞧?”


    她表情擔憂地看著他,似是極為心疼,眼眶裏隱隱含著淚。


    他抬手撫摸了下她的臉,繃了一天的臉終於和緩了些,那些冰冷的殺伐讓人生厭,倒是貪戀起她的溫暖來了,她誠然大多時候浮誇愛演戲,一分的喜歡能表演出來十分,可她的心意他卻還是能感受到的。


    他指尖捏在她下巴上,輕聲道:“無礙,隻是被氣飽了,一群酒囊飯袋,除了添亂什麽都不會。”


    他一向穩重內斂,是個標準的帝王之相,心思莫測,叫人看不透。


    如今卻在她麵前罵起朝臣來,沈蕎不禁莞爾,攬袖為他布菜,“殿下消消氣,妾瞧著你都清減了許多,方才一進門,妾眼淚都要流出來。”


    沈蕎說著說著又聲情並茂起來,她如此討好他,不過是為了尋求更多的寵愛和庇護,他明白,若是換個人,他怕是要生厭惡,可卻覺得她並不討厭,大約是覺得她本質還是愛他,有些小心思無傷大雅,順著她也無妨。


    司馬珩吃了些東西,攬著她在懷裏撫摸她的肚子,問她近日可有哪裏不舒服。


    說到這裏沈蕎有一大堆的話要說,嘴角一撇,委屈從每個毛孔裏透出來,說自己是如何吃不好睡不好常常做噩夢,撒嬌賣慘一把好手,末了再添一句,“自然,妾受的這些,比起殿下算不了什麽。殿下要愛惜身子,別叫妾擔心,不然妾更要吃不下去飯了。”


    司馬珩擁著她親吻片刻,不敢投入,怕弄傷她,低笑道:“近日是孤冷落你了,過幾日閑下來,孤帶你出宮走走。”


    別別別,我可脆弱了,不宜挪動,我窩在東宮挺好的。安全,省心。


    沈蕎小聲說:“殿下忙自己的要緊,”


    -


    這都又過去好幾日了,他仍是沒有空閑。


    雖然沈蕎其實也並不想出門。


    隻是覺得,劇本裏沈蕎為司馬珩做了許多事,而她也沒做過什麽,她這寵妃當得委實樸實又無聊。


    沈蕎在屋裏磕瓜子磕到快午時,終於還是沒憋住悶,同葉小植說:“咱們去花園走走。”


    葉小植甚是高興,她總怕沈蕎會憋壞了,忙去招呼隨從,捧衣拿食的,皆列在後頭隨著,春深時節,白日裏都開始熱了,可沈蕎怕冷,仍舊是披著披風,把手攏在袖子裏,慢吞吞走著。


    到了花園小徑,走著走著,葉小植突然頓住了腳,耳朵豎了豎,似是聽到了什麽,卻沒跟沈蕎說,而是遲疑道:“娘娘咱們去那邊吧!那邊的春海棠開得極好。”她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沈蕎偏偏是好奇心求知欲極盛的,以為又是誰在背後說她壞話,便揚了揚眉,“走哪裏都一樣。”晴天白日的,用得著去躲誰,她心態好得很,誰在背後罵她她也不生氣,但她得知道誰罵她。


    “我去瞧瞧這條路上有什麽好東西。”沈蕎睜了睜眼睛,一副八卦盎然的表情。


    葉小植已經垂下了頭,此時並不敢多說什麽。


    繞過這條碎石路,入目是片姹紫嫣紅的齊腰花圃,再往前,便是一座八角亭,隔著觀景樹,沈蕎還看不到亭中的景象,隻看到容湛在外頭,提著佩劍,木頭似地杵在那裏。


    沈蕎便知道,司馬珩在此。


    她側頭看了一眼葉小植,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麽,竟攔著不想讓她過來。葉小植低著頭,不敢看沈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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