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想到什麽,謝書目露委屈,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季淮滿頭霧水地聽她又道:“所以不願碰我。”


    他溫聲道:“怎會這般想?”


    “你就是不喜歡我。”謝書沒理他,兀自下了結論:“你不碰我,不願意親我,也不想讓我給你生小魚。”


    說完莫名的委屈襲上心頭,謝書的眼眶瞬間紅了,抬眸再次控訴他:“你不喜歡我。”


    季淮腦子從未這般懵過,且不知搭錯了哪根筋,回了句:“魚和樹能生小魚?”


    謝書頓住,竟也思考起來,而後得出結論:“那就生小樹。”


    聽了她的回答,季淮哭笑不得。他抬手扶額,覺得自己約莫也是醉了,竟和小醉鬼計較起來。


    “好好好,你想生小魚還是小樹都行,但在這之前我們先沐完浴,然後休息。”季淮低聲哄道。


    “好。”謝書點頭,而後抬起手。


    季淮正準備出去喚人,見到她的動作,頓一刻後還是決定轉身。誰知方行一步,便聽見身後小而低落的聲音:“你果然不喜歡我。”


    他的心一下就軟了,腳步怎麽也邁不出,遂放棄,順從心意轉回身,走到她身邊。


    聽到腳步聲,謝書眼神亮起,她抬起紅紅的眼睛,張開手,頃刻笑開。


    季淮無奈地替她褪去外衫,然到中衣時,手指僵硬得厲害,一時沒了動作。


    偏謝書還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問他:“你怎不動了?”


    季淮收回手,努力平靜道:“隻剩一件,阿書自己動手可好?”


    “不好。”謝書拒絕得幹脆。見季淮依舊沒有動作,她打量著他的神色。


    他的神色如常,眉眼很溫柔,然濃黑的長睫垂下,遮掩住漂亮的桃花眸。自謝書的方向,還是能看見他半垂的黑眸,其間若有片動蕩的湖。


    她偏了偏頭,正欲癟嘴作委屈狀時,領口就被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提住。


    他的長指一挑,謝書領口的扣帶便散開來,露出精致的鎖骨和領口大片雪白的肌膚,以及若隱若現的鵝黃色小衣。


    謝書此時感受不到羞意,故仍笑容燦爛地看著季淮,示意他繼續。


    季淮卻沒看她。他垂著眼,手收回放在身側,微微蜷起。


    “你太慢了。”謝書歎口氣,還是決定自食其力。她抬起手指,一撩,衣服自肩頭滑落到地上,奶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季淮餘光暼見,除卻她身上小衣的鵝黃色之外,便是一片晃眼的白。他連忙將視線移開。


    而後轉過身,聲音啞了許多:“孤先出去。”


    謝書拉住他的胳膊,微歪頭:“你出去了,誰幫我?”


    “孤讓環兒進來。”


    “說了不要。”謝書不滿地癟嘴。她見季淮側著臉,抬手將他的臉扳過來:“你為何不看……”


    她頓住,被季淮漆黑眼眸中壓抑的情緒驚著。他的眼底微紅,唇角抿成一條直線。似有火熱如岩漿的情緒被寒冷的冰川封住,退去平時湖水般的平靜,整個人便顯得克製而危險起來。


    察覺到威脅,謝書本能地將手鬆開,而後她的手腕被一隻大掌緊緊扣住。


    謝書嚇了一跳,抬眸見季淮靠近,他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撒手,聲音低沉許多:“孤出去了,有事喚人。”


    這次,謝書沒再阻攔。


    *


    出去後,季淮平複了許久。


    他舒口氣,在以為今夜謝書的鬧騰算是告一段落時,淨房內又傳出女孩的哭聲,接著便是噠噠的腳步聲。


    謝書從淨房內走出,她套上了中衣,沒穿鞋,白皙的玉足未幹,踏在地毯上,一步一個腳印。


    她徑直走到季淮麵前,腮上掛著淚珠,眸中是比方才更甚的委屈。


    季淮此刻恢複正常,謝書也像是忘記方才再淨房中發生的事,思緒不知又發散到了何處,隻見她瞪著季淮,委屈控訴:“你不喜歡我!”


    怎又回到這句?季淮頓一瞬,耐著性子問:“阿書到底為何這般覺得?”


    謝書想了想,終於給出解釋:“剛才十四的那個問題,你猜我為何不答?”


    季淮搖頭。


    “我沒法答。我總不能告訴大家,你最近一次親我竟是在大婚之日。”她憤憤地握著拳頭,加重語氣強調:“大婚之日!”


    季淮先是一怔,而後沒忍住笑了。他看著謝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接著點頭自語:“原來如此……”


    “什麽?”謝書未聽清。


    季淮沒重複,看著滿臉寫著不開心的女孩,他抬手將她撈過,而後掐著她的下巴,低頭,吻下去——


    *


    雙唇相貼,女孩口間還有果子酒的甜香味,這不禁讓季淮想起前世宮變那日,他以唇相渡的那口酒。


    然那時的味道是苦的,此刻卻是甜的、軟的、青澀的。像是葡萄果肉,入口微酸卻餘味清甜。


    窗外夜已暗,室內燈火明。燈火朦朧間,青年扣著懷中女孩的腰肢。


    女孩也安靜下來,伸手環住青年的頸脖。


    月色靜悄悄。許久之後,季淮緩緩離開謝書的雙唇,聲音喑啞地笑道:“最近一次親你是此刻。你若願,可隨時更之。”


    哎?謝書眨著眼睛,理解過後,遲鈍地點頭。


    *


    次日天明,季淮不在室內,謝書醒來後,呆坐在榻上,將臉埋在掌心許久。


    她醉後不會斷片,故昨晚發生的一切,她皆記得清清楚楚。


    憶及自己是如何發瘋,如何逼著季淮微自己寬衣,如何……


    謝書不禁撫了下唇,將臉狠狠埋在被子上。


    她錯了,她不該喝酒的。


    門簾輕響,謝書抬眸,就見季淮自外進來。


    她連忙躺下,拉過被子擋住臉。


    謝書感覺被角被人掀開,光線照入,她的睫毛忍不住顫了顫,而後她便聽到一聲輕笑,以及季淮清潤的嗓音:“醒了?”


    掙紮一瞬,謝書緩緩睜眼。入眼是季淮的腰上的玉穗,向上便是他居高臨下望來的視線,和似笑非笑的神情。


    心裏一陣尷尬,謝書默默側過臉。


    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過來。


    避無可避,謝書眸光閃爍地盯著半蹲下身的季淮。


    他笑看著謝書,溫聲道:“害羞什麽?昨夜那般豈不很好?”


    酒壯慫人膽,酒醒了,謝書半點膽子也無。她紅著臉,無話可說,甚至懷疑他在調侃自己。


    看出她的想法,季淮勾唇:“孤說得是真話。此刻是真,昨夜所說……”他的手指點了下謝書的唇,緩緩道:“也是真。”


    昨夜所說?


    “最近一次親你是此刻。你若想,可隨時更之。”


    謝書倏然瞪大雙目。


    “想起了?”季淮將臉貼近她,在謝書驚怔的目光下,在她唇上輕印了個吻。


    而後他起身,麵色如常地道:“時候不早了,阿書快起吧。”


    謝書側眸盯著他離去的身影,終於抬手捂唇,羞窘地低嚎一聲。


    *


    醉酒後發生的事雖讓謝書尷尬,然除卻那日,季淮倒也未再提過。故隨時間流逝,謝書逐漸平複下來,再提也就好多了。


    在涼庭待了一月,京都的暑熱退去,眾人便都返回京都。


    於京都又是一個多月過去,某日謝書看著東宮中微泛黃的樹葉,恍惚又是秋日來到。


    季淮生母的祭日也快到了。


    前世每年這日,季淮的情緒都會比往常低落。故到那日時,謝書格外留意季淮的情緒。


    從晨起到入夜,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直到天全黑,謝書在湖亭見到他的身影。


    謝書靠近時,他沒有任何反應,反而他動作自然地將她圈到懷中,並環住她的腰。


    然他未看她,而是目視前方,開口時聲音溫和平靜:“阿書聽說過孤的生母嗎?”


    謝書搖頭。


    “沒聽過也正常,她的身份太過低微。”季淮淡笑。


    謝書凝視他,目露憂色。


    “為何這般看孤?”季淮注意到她的目光,反應一瞬後,不由好笑道:“莫非你以為孤在難過?”


    第39章 愧疚   “你能否告訴孤,你到底愧對孤什……


    謝書未言, 隻抬手環住他的脖子,與他對視。


    “當然沒有。”季淮望著她清澈的杏眸,好笑道:“已過了那般久, 怎至於難過至今?”


    而後不知想到什麽, 忽笑道:“想出去走走嗎?”


    謝書以為他要散心,便點頭。


    今夜月色很淡, 星辰比往日明亮, 像是銀河傾倒,流瀉出的光點綴滿整個夜空。


    除卻守夜的宮人,大多已經就寢,於是一路靜悄悄,氣氛清幽寂靜, 使得人的心情也比白日平和寧靜。


    在這祥和的夜色中, 謝書遲疑開口:“殿下的生母…是個怎樣的人?”


    季淮目視前方,聞言也沒轉過頭, 隻道:“她啊……”似在思考, 而後再開口時,聲音輕上許多:“自卑怯懦,軟弱可欺, 明是出身汙泥, 卻總懷著一絲不該有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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