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悶悶地說:“你過得可真有意思,雖然辛苦,但是又有收獲。我以前就待在家裏,總是找不到事情來做。”


    周誌平看她焉焉的樣子,環住她肩膀,道:“你不是愛看書嗎,不如就嚐試著考大學。現在我們營裏好多大學生都是考上大學來入伍的。”


    林寶珠沮喪道:“我都這麽大了,還在看棗生的小學課本,會不會比不過人家。”


    周誌平鼓勵她:“你試試。上次我教你做飯你不也是學得很快。”


    林寶珠看著周誌平亮亮的眼睛,重重點頭。


    第12章 她的心和他的心   林寶珠的心,似乎也隨……


    第二天,周誌平要坐火車回部隊去了。他今天晚上要早點睡,明天要起早早地坐車去縣城趕火車。


    他收拾自己的包袱,裏麵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幾塊幹糧和軍用水壺。


    他動作很快,非常利索,都不需要林寶珠幫忙。


    周誌平彎著腰,在床邊疊衣服。林寶珠坐在床裏頭,從林寶珠看過去能看到他寸頭上短短的豎著的發茬,剛毅的下巴以及他結實的手臂。他從架子上把衣服取下來,站著床邊前把衣服給疊好。


    雖然周誌平長得既不講究也不細膩,但是他極為愛惜自己的衣服,衣服從來都盡量不沾上泥點。他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是標準的四方形。


    他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撲在床幔子上,輪廓雄偉,把屋子裏的蠟燭光線都擋住許多。


    林寶珠趴在床上,好奇地扒拉他的行李,掏出他的軍用壓縮餅幹,問他:“這是什麽。”


    周誌平往她那裏瞧了一眼,鄭重道:“是我做任務時發的,舍不得吃留下來的壓縮餅幹。”


    他也沒吃過這個,這是新開發的軍用食品,部隊裏分得並不多。


    他小心翼翼拆開,掰了一塊喂到林寶珠嘴裏,林寶珠抿了抿,粉末似的餅幹化在她嘴裏,甜甜的,吃起來有種花生壓碎的香味。周誌平看她朝他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她頭發,道:“這個東西金貴,喜歡的話,到時候要是發了我寄給你。”


    林寶珠把辮子拆了,頭發順溜溜的,像光滑的綢緞似的。他沒忍住,又摸了幾下。


    他把包袱掛在床邊,說:“明天我要回去了,你在家照顧好你自己。平常還是多學著點家務,不求你幹重活,但是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


    他知道林家大伯不會給她分配一些很辛苦的活兒,他皺著濃眉,黑色的眼睛在燈光下亮亮的,戲謔道:“我的工資也可以養你,但是該學的東西也要學起來。不然做飯也不會做,先把自己餓死了。”


    他頓了頓,很鄭重地說:“我回部隊去了,你也好好學習。工資我會寄給你,你有獨一份的錢,另一份拿給爸。我回去就會學寫字,到時候給你寫信。”


    今天晚上周誌平沒鬧她,他睡覺很厲害,一說要睡了,就馬上能夠睡著。沒有他攬著她,林寶珠舒服極了,她把頭伸進被子裏睡覺,周誌平躺在外邊,被子裏有種霸道的清冽的氣味,這是周誌平身上的味道。


    這不是難聞的味道,周誌平雖然長得並不精致,他的五官是粗獷的,濃眉虎眼,鼻梁高挺,身材高大健壯,但是他洗漱比她還勤快。每次從田裏回來或者從外麵回來,一定要先略略衝個身子,晚上又要用汗巾再擦洗一遍。


    林寶珠悶在被窩裏,周誌平裸著身子睡覺,隻穿了一條短褲。他身子很精壯,此時放鬆躺在她身邊,依然給人很強的存在感。


    這一晚上,不知道為什麽,林寶珠居然有點失眠。


    她盯著頭頂的床幔,有些發呆,思緒發散。


    這場結婚並不是她願意的,也就本著聽父母的話,稀裏糊塗地上了花轎。


    同時,她心裏門道一樣的清楚,周誌平怕是和她一樣,不是本著喜歡她要和她結婚,而是他在她落水的時候救她被村裏人撞見了,而且他沒有喜歡的姑娘,就隨著周爸周媽的意思了。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那他第一眼見她,就不會眼裏帶著審視和微微的不滿意。如果他喜歡她,那她的婚禮也不會這麽簡易,這個婚禮在村裏來說,隻能算得上中規中矩。如果他喜歡她,肯定會在意她的感受,不會連周媽故意刁難她也沒發現。


    他對她的維護和好,非常明顯地寄存在她是他的妻子,以及他的麵子和他對她的責任感。


    但是她也並不喜歡他,他在她的心裏,要排在林家人之後,也隻是,除了林家人外,對她稍微好點的人罷了。如果可以選擇,她更寧願待在林家,和林媽林爸待在一塊,或者找個會讀書的男子結婚。


    這種婚姻狀態,讓她心生茫然。


    以後如果周誌平遇上喜歡的姑娘,會不會後悔這次因為年齡到了隨波逐流的結婚呢?和一個沒有愛情的、沒有共同話題的女人結了婚。


    她並不是很適合他的妻子,她不會料理家務,也不會幹農活。什麽建房子、割穀子、插秧她都不會,做飯也隻是勉強會一點點。離開了林家,林寶珠吃的穿的明顯變差了許多,周家並沒有人特意關照她,最多能夠做到和別人差不多一樣。


    以前在林家,任何人都把寵愛她這種心態放得理所當然,三個哥哥有了兒子,也把她當女兒一樣喜歡。嫁人了,離開了林家,她在家裏不幹活,天天待在院子裏清閑,忽然覺得有些束手束腳起來。


    離開了揚州府,來到這個貧困、落魄的農村。她才發現,自己曾經學的很多東西似乎並沒有任何作用。她會認字,但是知識才學並不足以能夠敵得過這裏的大學生。她會繡花,但是她繡花隻是為了學女紅而已,因為有數不盡的丫鬟會幫她繡好東西。


    林寶珠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真是沒有一點點用處。


    離開了林家和周誌平,她能夠做什麽呢?


    那個和她一樣名字的林寶珠,是生是死?如果可以,她願意讓她到了她揚州府上去了享福。


    她想起在揚州府的父母親和哥哥,又默默地從頰邊流下眼淚了。


    在這個到處宣揚“女人能頂一片天”的時代,她能夠做什麽呢?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周誌平就睜開了眼睛。每當第二天有事情要做的時候,他會腦海中自動給自己定個鍾,睡到一定的時間,就會自己醒來。


    雖然睡前林寶珠並沒有拱到他的懷裏睡,但是因為天氣冷,她又不自覺地窩到他懷裏了。她睡得一向睡姿安穩,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白皙的臉挨著他堅實的手臂,顯得極為乖巧無害。但是,此刻,她臉蛋一抹霞色,兩道淺淺的淚痕貼在臉上。


    他用手推她:“寶珠,寶珠。”看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他用手環住她的肩膀,直接俯下去親她。


    他吻過她的臉蛋,果然嚐到麵上鹹鹹的眼淚的味道,他看著她的眼睛,英武的臉龐上帶了一絲柔情:“怎麽哭了,你舍不得我回去?”


    林寶珠懵懵懂懂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周誌平失笑。林寶珠看他笑,才發現,他的眼窩很深,笑起來顯出眼睛深邃,下麵的臥蠶非常明顯。


    周誌平愛憐地用手撫摸她的眼睛:“既然舍不得我,那就夏天過來。”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腹上還有厚繭,摸得她眼睛癢癢的,她微微掙紮了一下。但在周誌平眼裏,好像是她像隻小獸一樣,溫順地撒嬌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掌。


    林寶珠心裏突然一動,她忽然伸出手摟住周誌平的脖子,把臉靠在他的脖頸處,悶悶地嗯了一聲。


    她從床上跳下來,穿衣服,去門口給周誌平打水。


    這個時候,天灰茫茫的,外麵還很冷,她端著一盆水,手上還拿著毛巾。


    這是嬌小姐第一次服侍別人,她別扭地把盆端給他。


    周誌平洗好臉就要出發了,他得早一點走路去鎮上等車,再轉縣城買車票,從縣城再到省城,然後再去省城坐火車,等到回到部隊,大概已經是明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把毛巾擱下,吩咐道:“等我走了,你把它曬幹就收起來,我回來了還能用。”


    周誌平走過來伸出有力的手臂攬住她,她長得不高,隻堪堪到他的鎖骨處。他聞到她身上那種好聞的甜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親吻她的頭發。


    雖然這個妻子是他遵循父母的意思娶的,他沒有什麽意見。但是要離開這裏了,他忽然有些難以描述的不舍從心中一閃而過。


    但是片刻後,他心裏的異樣揮去,那種回到部隊繼續訓練和工作的期待填滿了他的心。


    片刻,他鬆開她,對她爽朗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我走了。”


    林寶珠點頭,站在周家門口的小河邊,他已經背上包袱,穿好鞋,已經準備走了。


    林寶珠倚著門檻看他,他的臉上的表情非常朝氣勃勃。他要回到他的崗位去了,他或許是去建功立業,或許是去學會更多的東西。


    他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泥巴路的下坡處,路邊的草已經開始由綠轉青,一叢叢白茅草頑強地生長在這水分缺失、無人看管的路上。


    逐漸的,逐漸的,那個走路走得一板一眼,挺正腰直的人慢慢地消失了,那點像夏之末的軍綠色被草葉的灰黃衰敗慢慢一點點吞噬。


    天空是一片靜謐的灰色,田壟上吹來一陣密密的帶著涼意的風,刮得人睜不開眼睛。林寶珠的心,似乎也隨著這一陣風一樣,飄上飄下,不知該飄向哪兒去。


    第13章 嬌小姐的讀書之路   她穿著泥靴在田裏認……


    林寶珠起來用樹枝沾著鹽刷牙,她用缸裏的井水接了一盆洗臉。秋天的水很涼,潑在臉上有些寒冷,她打了個寒顫,腦袋更加清醒了幾分,更加堅定一定要改變自己。


    她暗暗地對自己說:她也想成為一個不用依靠別人、可以獨立生活的人。


    自從周誌平走後,周家的氣氛變得更加冷清了起來。周爸不是個愛說話的性格,吃晚飯就去上工了,周媽又暗暗地看她不順眼,因此家裏的氣氛隻要有她在,就一直非常悶。


    也許周誌平也是這樣長大的吧?周媽雖然沒有明麵上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但是那種隱隱地排外的那種氛圍,很難不讓人感到無措和茫然。


    這讓林寶珠有些難堪,更加想念林家的日子,但是她知道,她已經很難再回去林家了。


    但是這隻能小小地影響林寶珠一下下,她逐漸變得忙碌起來。這幾天,她白天忙著開始學做家務和讀書。


    在林家林大媳婦會幫忙洗她的衣服,但是現在可不能了。林媽看她開始自己要做家務了,心疼她,給她買了一副手套和袖套。


    林二媳婦懷孕了,所以自從小姑子走後,她大多時候在家裏燒水做飯,然後送飯給林家人。因為肚子大了,就不用去田裏幹活了,隻是特別忙的時候會去。


    周家白天是沒有人在的,林寶珠便去林家找嫂子教她做飯。


    林二媳婦本名叫李翠雲,是隔壁村嫁過來的,她稀罕地看著林寶珠,這個在家嬌生慣養的小姑子居然嫁人後真變勤快了。


    雖然平常看不慣自己丈夫一大家子伺候她,但是林媽對她並不是很壞。她放下手裏的布,挽起手袖,演示給她看。


    林寶珠一邊學著一邊借著林家的鍋炒,她得給周家人送飯吃。她戴著一頂草帽,戴著手袖套,一隻手往前伸,一隻腳往後探。


    油花一熱起來了,就會爆裂開來。鍋裏劈裏啪啦的。林寶珠怕油點子濺到自己白嫩嫩的臉蛋和手臂上,連忙往後躲了躲。她雖然要學做飯,但是她可不要因為做這些把自己變成個真正的村裏丫頭。


    一粒油星子炸到她手上,手指上傳來一陣疼,林寶珠眼裏忍不住眼淚了,但是要是這麽放棄了,那昨天的眼淚豈不白流了。她咬咬牙,往前站了站。


    雖然做飯不容易,但是林寶珠還是學會了,這就和其他的工作一樣。雖然她做得並不算很出彩,但是居然慢慢地也會了。


    秋收的時候快到了,各家都在忙秋收,林寶珠頂著一頂草帽,穿著長袖長褲,跟著大隊一起開始搶收小麥。


    自從嬌小姐林寶珠來到這個時代,村裏人見到她的次數就變少了。這時,村裏的人偶爾抬起頭遠遠地看到她,就看到草帽下那張原本頰邊帶肉的小臉變得慢慢地尖了起來,顯得那雙水杏眼更加水汪汪。她穿著泥靴在田裏認真地收麥子,雖然動作並不算很快,但是她的動作可以看出在非常努力地跟上別人的步伐。


    在大榆錢樹下歇息的時候,因為被太陽曬了,她的臉蛋紅撲撲的,一粒粒的汗珠沾在她的臉頰上,就像是一個香甜可口的桃子上未幹的幾顆露珠。


    林家這個小女兒,可真是個美人。


    以為她因為嫁人勤快的人不止林媽和林二媳婦兩個人,甚至慢慢地,由於林寶珠開始嚐試慢慢地和村裏人交流,她和大多數村裏人關係好了起來。雖然林寶珠是因為自己想變得獨立才開始改變的,但是大部分人都以為是林寶珠因為嫁人了被周誌平管教了才變得勤奮起來。


    這其中也包括何高穗。


    當秋收終於結束的時候,周誌平的工資也寄下來了。


    他是每兩個月份會寄一次錢過來,他的信寄過來,到了三花鎮上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周媽也是知道他寄信的時間的,快到時間的時候,她更加顯得坐立難安。


    尤其是當鎮上的郵遞員告訴她林寶珠已經把錢給取了的時候,周媽變得更加激動起來。


    她直接擱下了平常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和平麵孔,麵色難看,對林寶珠直接尖聲道:“老大媳婦,你這是算什麽?這還沒分家呢,我和你爸就管不了你們大房的錢了?”


    林寶珠看她就差點沒把“你這個攪家精”五個大字寫在臉上,要是暗地裏針對她就算了,直接麵對麵,她那點子驕矜脾氣也上來了:“怎麽?周姨,你不會以為我會把錢全部給獨占了吧?每年周誌平寄回來的不都給你給占了,我看這麽多年小姑子上學的錢花了不少吧?”


    周媽臉色難看,她是知道周誌平和她說了以後錢讓林寶珠去取的,但是拿了這好幾年,她早就把這錢完全看成自己的了。從這個月開始,周誌平分給周爹的錢明顯是變少的,她下意識把這件事推在林寶珠身上。


    林寶珠一進門,不僅分了周誌平的工資,還教唆了周誌平把錢寄的越來越少了!


    林寶珠雖然厭惡周媽,但是她並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周誌平的錢並不是她賺的,周誌平怎麽分,和她並沒有什麽關係。他願意給周爸周媽分多少,那就是多少給多少。


    況且周誌平寄的錢少了和她有什麽關係,本來他就是個有主見又節約的性格。他缺了錢寄少了關她什麽事兒?


    她柳葉眉輕輕一挑,懶得搭理她:“給你們的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可沒有教唆周誌平給你們少寄錢!你自己看看票據,該多少錢我少給你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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