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與笪丹說了。


    笪丹聽罷,便讓人將族裏能說上話的長輩們都請來,商量著下山的事情。


    方才孟茯給幽藍診斷的時候,他已經與沈夜瀾交流了一回,覺得在山裏艱苦,寨子裏的人一年比一年要少,不如下山去。


    左右他們在山裏也是看天過日子,到了城裏總能喝上井水,住上不漏雨不怕風的房子。


    而且沈大人和蘇大人同意給他們一些田產,還答應教他們怎麽種地。


    當晚,寨子裏的人就做了決定,下山去。


    他們打算下山的緣由,除了白天看到孟茯用泥沙能把水洗得幹淨,覺得神奇之外,還是他們自己的居住環境不好。


    地裏環境不如別的寨子,分到的山林也沒有什麽野果林,反而到處是猴群,人又不如猴子敏捷,還沒等野果子熟,就被猴子摘了去。


    打獵同樣受猴群的困擾,因為猴群太能搗亂,哪裏還有什麽鳥獸願意在這片林子長居?


    因此在神女山所有寨子裏,他們雖然是一個大寨子,但因為猴群的原因,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


    猴群是越來越龐大,而他們寨子裏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如此,沈夜瀾立馬就讓蘇泊下山去安排,繼續待著其他的東西往別的寨子裏去。


    隻要有人下山,就會帶動更多的人,所以餘下的寨子裏,沈夜瀾和孟茯照例將東西送到,也沒有多勸他們,便也回城裏了。


    但這已過了十天左右了。


    孟茯回來頭一件事情就是先洗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隻是沈夜瀾作為南海郡的知州,就沒得這好命,回來先沐浴吃飯後,便急匆匆往衙門裏去了。


    因為除了笪丹他們的龍膽寨子。


    離山下最近的阿羅寨子,也有人下山來了。


    原來那盤香沒用幾日就完了,男人們也才曉得這幾日沒蚊蟲的緣由,是因為女人們拿東西跟著孟茯換了盤香,見著孩子身上沒了那些被蚊蟲叮咬的紅疙瘩,也少犯病。


    再看到笪丹他們寨子裏的人在蘇泊的幫忙下遷移下山,不免就動心了。


    然後跟著下山來,如此寨老也就堅持不了,眼看著寨子裏總共也沒多少人,如今走了七七八八,妻子獨蘭和兒子又勸,也就點頭答應下山。


    蘇泊雖是積極實行沈夜瀾分派的任務,但奈何他實力有限,又不大會處理這些寨子裏的紛爭,所以如今做得雖不壞,但也處理得不好。


    也正是這樣,沈夜瀾連氣兒都沒來得及喘一口,就急急忙忙趕去了衙門裏。


    孟茯睡一覺起來,天已經黑了,曉得他還沒得空回來,忍不住感慨,又是心疼,“都說這能者多勞,可若是這樣不分晝夜的,就是神仙的身體也扛不住。”


    隨即喊了玲瓏來,“咱去請你家三公子回來吧。”在山裏本來就沒休息好,這如今回了縣城,就該好好休息一會,管他什麽天大的事情,隻要暫時不牽扯人命,就先睡一覺才是。


    玲瓏連忙打了個燈籠提在前頭,與孟茯一起去衙門裏。


    石頭縣跟當初的南海城一樣,偌大的街巷裏,走十步也難得看到一個人影,更不要說是晚上了。


    好在這居住的院子離衙門並不算遠,而且玲瓏也有武功,所以孟茯並不擔心什麽。


    這頭頂海風明月,漫天碎星,出來走一趟遠比在那屋子裏悶著要舒坦。


    衙門這邊,孟茯跟著沈夜瀾進了山一趟,聽說拿去送山民們的東西,換了不少山貨不說,還替人看病,如今哪個還不認得她?


    門子看了,急忙迎了出去,“沈夫人,是來尋沈大人?”


    孟茯頷首:“梆子都敲幾次了,也不見他回去,我過來瞧一瞧?可方便進去?”


    “方便方便,沈夫人您請,大人們這會兒隻怕還在正堂裏商量事宜,勞煩您到隔壁略等一會兒。”門子笑著說道,請她進去。


    孟茯道了謝,與玲瓏進了衙門。


    這衙門裏她起先來過,倒也算是熟門熟路,更何況如今還有眼尖的衙役過來引路。


    等了不大多會兒,想是沈夜瀾知道她來了,方放了那些個早就開始打瞌睡的官吏們。


    孟茯見他滿臉倦色,急忙起身迎上去,“勤政愛民是好事,可是這前提也要先顧著自己的身體,倘若是累垮了,哪個來愛你?”


    沈夜瀾曉得她並非埋怨自己,是心疼而已,氣了才這般說的。因此朝她微微笑道,“所以我這不是打算趕緊回去休息麽?”熟練地撿起孟茯的手握在手裏,一起出了衙門。


    玲瓏隻覺得自己多餘,便自己打著燈籠在衙門口等了會兒,見了抱著一大堆公文的在天出來,才一並回去。


    “你怎如此好心?”在天見她特意留下來給自己打燈籠,感動得一塌糊塗。


    沒料想得了玲瓏一句話,“我不等你,我跟著三公子和夫人作甚?”


    “……”在天白歡喜一場,不過懷裏抱著公文,也沒空閑自己照亮,如今有玲瓏,也樂得歡喜。


    又說孟茯和沈夜瀾走在前頭,少不得要說這安置山裏下來的這些百姓了。


    “蘇泊雖是積極勤勞,可奈何沒半點經驗,也虧得這些瑤人們沒有一口氣下山來,不然他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雖有主薄典史,可各人有各人的事情要做,哪個能得空來幫他?


    所以沈夜瀾有些惱怒,這蘇家怎麽就將這紈絝小公子打發來了?簡直是給自己平添麻煩。


    但凡來此就任的是個正常些的縣令,此番的事宜進程,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孟茯還是頭一次見他嫌棄人,反拉過他的手臂,將自己的手腕勾了進去,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哎呀,世間之事,哪裏件件叫你如意?我覺得還不錯了,最起碼比起從前的事事不順,現在多好啊。”


    “你倒是會自我安慰,隻是我擔心年前才抓了那批海賊,隻怕驚動了在禹州海岸線的那些海賊,若是他們來了,我們怎麽打?”所以沈夜瀾對於開采鐵礦的事情,迫在眉睫。


    幾萬將士等著武器跟甲衣呢!


    偏這蘇泊能力有些不足。


    他這樣一說,孟茯也跟著著急起來,“那怎麽辦?不行的話從州府衙門裏找個人來幫忙?”


    沈夜瀾如今想來,也隻能是如此了,少不得又歎了一回氣。


    接下來幾日,山上又有人下來。


    他們既然下來了,那這開采鐵礦的事情,自然就可以執行了。


    好在那蘇泊總算發現自己能力不足,叫沈夜瀾嫌棄了,於是越發積極上心起來,不懂的便讓皎月來問孟茯拿主意。


    孟茯能給他什麽主意?不過是些小建議罷了。


    不過或多或少,是有些用的,工作進度很快就提了上來。


    沈夜瀾給他的好臉色也多了幾分。


    而沈夜瀾一心都在那鐵礦之上,采石場那些個海盜俘虜如今也到了,便正式開工。


    隻是這煉鐵也非兒戲,要講究個工藝,所以沈夜瀾為此專門將自己那擅長煉製兵器的江湖朋友給請了來。


    又指派了幾個聰明可信的跟著學,畢竟人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總是要回去的。


    好不容易一切都恢複了正常,沈夜瀾為了這南海城,可謂是什麽朋友關係人情都動用了。


    瑤人佘人在城裏也安排了住下,因為他們飲食文化習俗的緣故,所以分別將他們分片安排,與這城裏的本地人分開。


    如此也方便管理。


    孟茯也沒有閑著,這些天一直在做那驅蚊盤香,又帶著皎月等小官吏家裏的女眷們,一起教授著這山裏下來的女人們一些日常。


    比如風箱她們也不會使,須得教。


    還有播種種菜,有的運氣好,抓鬮分房子的時候,家裏院子寬,還能開墾出一塊小菜園子。


    所以也需要教。


    反正他夫妻二人是忙得筋疲力盡,到了這二月底,一切安妥,便啟程回了州府。


    州府裏邊雖不斷有公文送來給沈夜瀾審批,但有的事情到底還是需要他回去。


    蘇泊和皎月夫妻間沈夜瀾夫妻總算走了,不由得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夫妻二人是典型的鹹魚,如今為了爭口氣,跟著那陀螺一般轉個不停,所以見沈夜瀾和孟茯走了,準備好好休息兩日。


    但這種充實的日子竟然過習慣了,翌日方天亮,夫妻倆就不由自主地爬起床來。


    孟茯的話還在皎月耳邊回蕩著,“沈夫人說的對,不可怠慢,雖然山裏下來的人都安排好了,可是這城裏的經濟還是沒發展起來,大家的日子仍舊是過得緊巴巴的,夫君你快想想法子,咱得做什麽才能叫他們都銀子賺?”一麵搖著蘇泊的胳膊。


    蘇泊能有什麽辦法,盤著腿想了半響,才道:“沈夫人不是說那驅蚊的盤香可以大規模做,能賣到別處去嗎?既如此她得需要多少藥材啊我看好些藥材都是一年生的草本,咱們這地理環境多好,不如帶領大家種植草藥?”


    他也就是這麽一提,皎月卻覺得甚妙,馬上就起身收拾。


    隻是蘇泊見她收拾起包袱,有些不解:“種植草藥,你收拾包袱做什麽?”


    卻聽皎月說道:“當然是去跟沈夫人商量,且不說咱們不懂得如何種植這些草藥,便是真種出來,若她不曉得在別處買了,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蘇泊覺得也有道理,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但自己這裏又走不開,若是下次沈夜瀾來縣裏,沒看到自己做出半點成績,隻怕又要黑著臉了。


    有個能力太強的上司,他鹹魚都不好意思做了。


    於是隻得派了不少人跟著,送她去南海城裏。


    又說孟茯和沈夜瀾回了城裏,休息了一日,孟茯就被司馬少熏請了過去商量。


    原來孟茯去石頭縣這段日子,她就開始著手收海貨,剛開始不大懂被人坑了一回,收了些次品回來。


    後來還是衛娘子抽空過來跟著幫忙,教她辨別質量,後才沒叫人糊弄了去。


    孟茯聽罷,隻覺得她糊塗了,“你就不曉得在城裏找幾個原本做這一行的老師傅做管事麽?你和這手底下的人,都是生手,哪裏懂行?別人不騙你兩回,都對不住自己。”


    司馬少熏聳了聳肩,“你怎麽跟時叔叔說的一模一樣?我已經叫他教訓一回了,現在已雇了四五個管事。”


    孟茯聽說已經雇了管事,才放了心。想著司馬少熏雖有那雄心壯誌,但到底還沒什麽經驗,也不曉得這一路上還要吃多少虧呢!


    不過有時隱之跟著,應該沒什麽大礙。所以便與她說做驅蚊盤香一事。


    司馬少熏聽罷,十分讚同,“我早就覺得這東西能賣錢,外麵都不曾有,也就是大富人家能用得起熏香,這盤香要的也不是什麽好藥材,工藝也不複雜,到時候價格平民百姓能接受,你還能賺錢,一舉兩得。”


    孟茯頷首,“是了,隻是這樣一來,這商棧裏的事情,我便幫不上什麽忙,勞累你跟時大哥了。”


    “不妨事,到時候你這盤香做出來,我們還能拿到遼國金國去賣呢。”司馬少熏掰著手算,時隱之想來再過半個月,就從軍營裏回來接受這裏的生意。


    到時候一切應該就能上正軌了。


    倆人因許久不見,說了不少話,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孟茯和玲瓏說著話,忽然有人撞了過來,若不是玲瓏拉著,孟茯就摔了一跤。


    然她二人還沒站穩,又跑來一幫追逐打鬧的小孩子,總共七八個,在她們倆的麵前都摔了。


    孟茯和玲瓏忙蹲下身去扶,忽然一個小孩伸手朝孟茯的脖子探了過來,居然一把抓著她脖子上的玉佩。


    雖不知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孟茯還是一下起了防備之心,連忙鬆手放開那孩子,退開身。


    小孩子哪裏夠得上她的力氣?見玉佩從手裏滑落,急得傾身上前還要去取。


    也正是這個動作,讓孟茯更加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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