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他們真相也好,不然哪裏有巽兒後來的好日子?


    “那嫂子此番來這南海郡,他們都是知曉的?”


    紀氏頷首,“夫君和公公眼下都有要事纏身,抽不出空閑來,婆婆身體欠安,走不得遠路,所以我便來了。”又飄風急雨地朝孟茯求道:“我不曉得他們幾時在一處的,小時候不是好好的麽?隻有那兄妹的情誼,如今怎就變成了怎樣?如今我已經將這秘密告知了三少夫人,求三少夫人幫幫我吧,我是斷然不能看著他們造孽。”


    孟茯能有什麽辦法?可是一個族裏的,怎可在一起做夫妻?當即隻朝她安慰道:“嫂子先不要著急,你冷靜些,我先讓人去南海郡一趟,將墨蘭帶回來。”


    紀氏得了這話,主動道:“這使不得,隻怕要遭墨蘭丫頭怨恨您,而且我知道他們家那頭,是十分歡喜這樁婚事的,您此舉怕是要做壞人,遭他們一家子怨恨,左右我人已經來了,孽也是我造的,還是我去石頭縣裏,我將巽兒帶走吧。”


    她其實已經有了對策,將沈巽帶走便是了。隻不過唯一為難的是,曉得兒子在那石頭縣裏擔著大任的,本來有這樣的好機會,得到三少夫人的賞識,應好好珍惜才是。


    但這所謂的‘婚事’,更是迫在眉睫。


    “現在還說什麽壞人不壞人的,好辦法我是沒有,隻能先將他二人分開。”聽著紀氏的意思,倒也讚同,“如此也好,那頭的事情隻怕也得了個大半的進度,還有旁的沈家子弟,我轉手交給他們辦就是。”


    隻是心裏仍舊覺得可惜了沈巽這個人才。


    但這個時候怨哪個都沒用了,隻能說是造化弄人,世間眼前這千千萬萬人,他倆非要看對了眼。


    這般說好,紀氏忙回衙門河對麵兒子的小院子裏,拿了自己的包袱,在孟茯的安排下,去往石頭縣裏。


    那一牆的多頭薔薇開得正好,這是沈墨蘭最喜歡的花,所以沈巽花了這一年的時間,給種了滿園。


    可惜一牆花色千姿百態,沈墨蘭卻賞不得。


    玲瓏發現,自打這沈巽的母親走後,孟茯的臉色就不大好,坐在院子裏發呆了半響,忍不住好奇,“怎麽的?沈夫人不同意這樁婚事?”


    “你哪隻眼睛瞧出來的?”孟茯瞥了她一眼,有些防備地看著她。


    玲瓏見了孟茯這眼神,雖有些委屈,但也怨自己上次沒管住嘴,才害得虞灃兒如今沒有半點消息,不曉得是生是死。


    所以也不敢說旁的,隻是低聲低氣說了一句:“兩隻眼睛看著的。”


    孟茯發愁著,那沈墨蘭和沈巽,雖沒有那麽誇張,情侶變成兄妹,但仍舊是一個族裏的。如今沈夫人要將沈巽帶走,雖不曉得是什麽法子,但少不得兩人自此後是牽腸掛肚百般難過了。


    雖說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可是這時間對於身限於痛苦的人來說,就像是停止了一般,還不曉得他二人要怎麽熬?


    那沈夫人又要怎樣被誤會怨恨了。


    因此也懶得理會玲瓏了,隻托著腮幫子歎氣。


    玲瓏見問不出什麽了,守著孟茯無趣,自顧找事情打發時間去了。


    不多會兒,孟茯聽著腳步聲又響起,以為是她,便也沒去瞧,隻問道:“你還有事?”


    “你說誰呢?”但這回她的聲音,卻是拓跋箏的。


    孟茯這才轉頭看過去。


    拓跋箏在她對麵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拿起鹽水裏泡過的菠蘿,咬了一口,仍舊覺得太酸,“怎不放些粗糖醃一下?”


    又問她:“我聽說沈巽的母親來了,和你說了幾句話,就直接去了石頭縣,怎的?她這未來婆婆就這般著急見新媳婦麽?”


    一麵還打趣著。


    上午孟茯才跟她說了這沈巽非沈家子弟的事情,所以拓跋箏幾乎是認定沈巽和沈墨蘭兩人應該是皆大歡喜了。


    但是這人生便這樣大起大落的。


    孟茯兩眼無神地望著她,“還什麽新媳婦,她是來帶走沈巽的。”


    “不願意?”拓跋箏有些吃驚,這沈墨蘭挺好的一個小姑娘,兩人年紀正好呢,又不似司馬少熏跟時隱之那相差甚大。


    想起司馬少熏早上在那頭犯著幹嘔的事兒,便多問了一句:“少熏與時莊主幾時成親?”一麵想著他們三月中旬就要啟程,不免是覺得時間太緊湊了,司馬家夫妻倆能不能趕來嫁女兒都是兩碼事情呢。


    但司馬少熏那肚子,又不可能拖下去,便道:“你說這時莊主,平時看著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怎就沒瞧出來呢。”


    孟茯有些不大聽得懂她這話裏的意思,前兒司馬少熏還說要好好考慮的,怎麽轉頭到了拓跋箏這裏,竟然是要成親了。


    有些驚訝地看著拓跋箏,“成親?哪個說的?”


    “這還要哪個說?少熏也時常在府裏小住,她有了身子你一個婦科大夫不知道?”拓跋箏一臉懷疑地打量著孟茯,見她表情震驚,“怎麽?你還真沒看出來?”


    早上自己見她嘔得那麽厲害,趁著拉她的時候摸了一下脈搏。


    當初司馬少熏遭了那麽一劫,還以為往後很難有孩子的,哪裏曉得她運氣這樣好……


    孟茯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天裏連續聽了兩個爆炸性的消息,她有些喘不過來。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沒和我開玩笑吧?”


    “你當我是什麽人,怎拿她的名聲來開玩笑?”拓跋箏故作不悅。


    孟茯直接癱在凳子上,大半個身子的力氣都依靠桌緣維持,“完了,兩樁事情怎就碰到了一起?”倘若真如同拓跋箏所言,司馬少熏那日怎不和自己說了實話?


    她這是要買一送一麽?不免就想到沈巽母子頭上去。


    “怎的,兩樁好事情碰在一處不好麽?”拓跋箏還不知道那沈巽身世的緣故,所以不明白孟茯為什麽發愁。


    話音才落下,就被孟茯一把抓住,“這一樁是好,可是另外一樁著實是一言難盡了。”


    “嗯?”拓跋箏不解。想著方才孟茯說沈巽的母親要將他帶走,所為何事?


    按理此事是事關沈巽母親的名聲問題,孟茯該將那些話爛在肚子裏才是,但眼下卻實在忍不住,“墨蘭和阿巽,不能在一起,他們就是一個族裏的,今日阿巽母親來尋我,便是為了說此事,我也不敢耽擱,生怕亂了綱常,所以才找人趕緊將她送去石頭縣裏。”


    拓跋箏得了這話,詫異不已,“可不是說”


    “其中有些緣故,我不好明說,反正她倆就是不能在一起。所以你覺得這還算是好事情麽?平添了一對怨侶。”孟茯說罷,不禁歎起氣來,隻怕為著此事,沈四書父子還要將那沈巽一家給恨上了。


    拓跋箏在石頭縣裏是眼見著沈巽和沈墨蘭的來往,如今想起,不免也是覺得頭疼起來,“的確不是好事情,罷了。你也莫要想了,沈巽的母親不是已來了麽?凡事她能去處理,你就做個外人,還不得罪人。倒不如想一想,少熏的事情。”


    是啊,孟茯當下自然是多顧著眼前事情了。方坐直了身體,“少熏今日出門去了,她既是有了這身子,還大大咧咧的。”本來身體遭了那一傷又不大好,不免是擔心起她,“我叫玲瓏先將她尋回來,既然這孩子都有了,婚事是真拖不得了。”


    這廂便將玲瓏喊來,使她去找人。


    司馬少熏被找回來時,還以為是生意上出了什麽事情,急急忙忙地跑來,朝孟茯問道:“阿茯,可是有什麽要緊事情?”不然這樣急火急燎將自己喊回來作甚?


    孟茯則示意她坐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在指下按著,“月事多久沒來了?”


    司馬少熏先前是不解孟茯忽然給她診脈作甚,忽聽得她這樣一問,嚇了一跳,“哎喲,你別說,好像這月真晚了日子。”


    孟茯得了這話,忍不住給她一個白眼,扔了她的手,“真真是傻人有傻福人,莫要到處閑逛了,自己愛惜著些。”


    “什麽意思?”司馬少熏不知所以。看了看孟茯,見她一副沒好氣的模樣,想著自己也好像沒得罪過她啊?便朝拓跋箏看去,“她怎麽了?”


    拓跋箏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她沒事,興許高興的吧。”一麵問著她,“你和時莊主的婚事可有什麽安排?你們啟程的日期該要推遲了才是,不然你父母也趕不及來此,又或者是你們回京城辦,還是去時莊主的莊子裏?”


    司馬少熏並不曉得自己已有身孕之事,忽然聽得拓跋箏問起成親一事,傻了眼,“我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嫁啊!”孟茯的話還在她耳邊呢,她總不能一時熱血衝動,到時候又後悔吧?


    但她這話一出口,孟茯和拓跋箏都齊刷刷朝她看了過去,眼神叫她覺得十分不自在,下意識地問:“你們怎麽了?”


    孟茯忽然有一種預感,司馬少熏不知道她自己的身體狀況?於是便問道:“你不知道你懷孕?”


    司馬少熏卻是險些跳起來,滿臉驚恐,“阿茯你莫要亂說,我好好的一個姑娘家。”


    見她表情真切,口氣也不作假,孟茯和拓跋箏不免是有些疑惑起來。


    一個人看錯就罷了,不該兩人都看錯吧?


    不過這時卻見司馬少熏神情有些不自然起來,嘀咕著:“難道不是夢?”


    孟茯眉頭皺在一處,“那你這孩子怎麽來的?”


    司馬少熏被嚇著了,表情有些誇張,又有些害怕地看著她二人,“我說來你們一定不信,我有一日喝了兩口燒酒,然後做了個夢,夢著……哎喲,反正就是夢著時大哥了,可是那不是夢麽?”


    “夢?”孟茯和拓跋箏相似了一眼,哪裏還不懂,多半是她自己喝多了,以為是夢所以跟那時隱之在一起春花秋月。


    多半時隱之怕起來兩人見著徒生尷尬,便趁著司馬少熏沒醒來先走了。


    但這都不要緊,孟茯現在就想問,“誰先動手的?”如果是那時隱之,這樁婚事就待考慮。


    司馬少熏險將那頭都埋進桌子裏去一半,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和臉頰都燙呼呼的,心跳也加快了,難以啟齒地回道:“我。”


    “你出息了。”孟茯還能說什麽?歎了口氣,想到她身體緣故,本來有孩子就十分艱難,如今竟是誤打誤撞得了,往後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哪個曉得?她眼下又是心裏有時隱之的,所以孟茯是想建議將這孩子留下。


    若不留,隻怕還要傷她的身體一回。


    “你這幾日老實在院子裏待著,自己寫信回去告訴你爹娘,時大哥那頭我來作安排。”孟茯扶了扶額,隻想著請哪個做這媒人才好?


    司馬少熏這會兒卻是有些後知後覺地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這樣說來,我這肚子裏有寶寶了?”還是時大哥的?


    眼裏都是些藏不住的歡喜。


    “是啊,本來以為玲瓏算是粗心大意的典範了,沒想到你與她相比更甚。”拓跋箏這會兒也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一聲,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呀。


    孟茯當下便將她打發去院子裏,叫好生休息著,又喊廚房那頭注意著些膳食,得了司馬少熏寫給她父母的信,便寄往京城裏去。


    待沈夜瀾回來後,便與他說道,“你這時大哥好本事,一頭哄著少熏,叫她假成親氣李謄,一頭又往人家肚子裏塞娃娃。”


    沈夜瀾忙著正事情,哪裏有空關注這些兒女私情?忽然聽到孟茯說起,愣了一回,旋即將她摟在懷裏,“阿茯這是怨我沒往你肚子裏塞娃娃麽?”


    孟茯掐了他的窄腰一把,“誰和你貧嘴呢,我跟你講正事情,他是你的兄弟,我思來想去,你做這媒人最是合適了,總不能叫少熏大著肚子嫁人吧?”


    沈夜瀾這才認真起來,感情孟茯方才那話不是玩笑,又忍不住好笑,“這果然是海水不可鬥量,人不可貌相,真沒有瞧出時大哥原來是這一種人。”


    但有些擔心,“司馬家那頭會同意麽?”他若是沒記錯,司馬少熏的父親與時隱之是兄弟相稱的。


    “你不必擔心,少熏說了她爹最歡喜這樁婚事,她自己已經寫了信,我叫人送去,想來要不了多久,他爹娘就過來了。”孟茯說著,不過這隻是其中一件事情罷了,還有那沈巽的身世也要與他說一聲。


    沈夜瀾聽了,少不得驚訝一回,又有些惋惜,“可惜了,本來還能成一樁好姻緣的,如今生生成了孽緣。”


    “罷了,這事兒是我們管不得的,隻是少熏與我這般姐妹之情,你與時大哥又是知交,他們如今既然能喜結良緣,也是美事一樁,便盡心一些。”司馬少熏當初遭受了哪一劫,孟茯心中本就一直愧疚著,怨當初自己疏忽,才釀成了那般慘劇。


    所以現在司馬少熏既然和時隱之已經到了這一步,也算是相知相愛,那她盡心盡力幫忙。


    自打去年海賊來了後,可以說是沒有什麽喜事,如今正好借著他二人的喜事衝一衝這去年慘留下來的黴運,所以孟茯是執意辦得好看些。


    當然了,主要是司馬少熏壓根也不想委屈,總覺得自己是帶著孩子嫁給孩子爹的,她能委屈,但不能委屈孩子啊!兩頭都不是缺銀子的人家,隻管叫孟茯放手大辦,擺他個三天的流水席。


    不過流水席孟茯給她掐了去,“莫要那般浪費糧食,真有幾個人能連續三天不換湯水吃大餐的?好好辦一日就是了,你不收禮便是。”


    司馬少熏聽了,這倒也行。


    孟茯這裏操辦著婚禮,沈夜瀾那邊也做了這媒人,還找了衙門裏的王大人一起,三媒六聘一樣沒少。


    時隱之那邊,也開始忙起來。


    喜事臨門,大家自顧在忙,自然沒有去顧及到已經到南海城的李謄了。


    李謄雖是折了腿,身份也沒有昭告天下,但好歹陛下叫他來這南海郡看著鐵礦和那星盤山下的軍營,可見就是對他這皇室子弟的認可,也算是與朝堂那幫狗眼看人低的證明了他的重要性,和那些有名有姓的皇子沒有個兩樣罷了。


    如此一想,那李謄難免就膨脹起來。


    加上那些個上不台麵的人多來巴結奉承,他就有些飄起來,身邊還留了幾個千秋各異的美人伺候著,日子不要太風流美好。


    但是被司馬家強行和離,一直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他的母親縱使是鄉下見不得世麵的村婦,可他這骨子裏是實打實流淌著皇室血脈的,司馬家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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