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棠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高手的設定是塊磚,哪裏有用哪裏搬。


    袁去非想了想,點頭:"也算有點道理。"


    宗了大師微微遲疑,還未說話,站在啞師背後,那位捧著浮塵的小丫頭便開口笑道:"既然是一個尋常百姓,那他的話,自然也不能盡信啊。"


    餘斂:"……姑娘何意?"


    小丫頭眨了眨眼:"我不過是以己度人罷了,武林高手若是想讓普通百姓做什麽,比如出麵指證旁人,那普通百姓難道有拒絕的餘地麽?就像孟掌門,若是有意想此人他改口說什麽,他就必定會改口說什麽。"


    "……"


    孟瑾棠實在是一個很有說服性的例子,畢竟在江湖傳言裏,她同時具備有"正道人士"跟"狠辣殘暴"兩種標簽。


    餘斂聞言,當場一哽,躊躇之間,也覺不好回複。


    不管是不是讚同那小丫頭的話,都有得罪掖州王的風險。


    主座之上的青衣少女瞥了那小丫頭一眼,笑道:"那也不太敢當。"


    趙衡湘捏緊了拳頭,忽然開口道:"當時我帶師弟師妹們進入密道追蹤那黑衣人的時候,還聯絡了同在盟內的周老英雄。"


    自從於盟主身亡後,為了維持武林盟的正常運轉,除了些大門派之外,一些江湖好漢也自發過來幫忙,周老英雄便是其中之一。


    趙衡湘之所以遲遲不提此人,是想到對方這麽長的時間以來,既然沒有主動出麵,那要麽是早就改變了主意,要麽便是……


    餘斂沉痛道:"你現在還好意思提周老英雄,他老人家早已經不幸遇難了!"


    ……便是已經說不了話了。


    楊送川也出言作證:"自從趙衡湘不見蹤影後,周老英雄也遲遲不曾露麵,等大家找到時,他老人家的屍體都已然……"頓了下,補充,"但經由劉鬆寒老爺子查證,周老英雄是死在‘東指西顧’那一招下。"


    "東指西顧"是於家莊中的武藝,與人交手時虛虛實實,難以捉摸,乃是頗為厲害的殺招。


    也是趙衡湘練得極好的招數之一。


    第109章


    捧著浮塵的小丫頭笑道:"‘東指西顧’是於莊主的絕招,趙姑娘練得好,餘少俠跟楊少俠想來也練得不差。"


    餘斂忽的一皺眉:"姑娘似乎一直在向著趙衡湘說話。"


    小丫頭:"我若說的不對,餘少俠直言不對在哪就是,又何必說我向著誰。"


    餘斂不想與維摩城弟子多糾纏,淡淡道:"那看來是餘某多慮了。"


    小丫頭:"人證容易收買,不算鐵證,現在兩邊各執一詞,你說我不對勁,我又說你不對勁,吵來吵去也吵不出個結果,孟掌門心中有完全之策,卻也不肯說出口,那我便替她說了如何?"


    餘斂:"……你又怎知孟掌門的想法?"


    小丫頭抿嘴一笑:"前往掖州之人,誰不得打聽打聽掖州王的喜好?"


    孟瑾棠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個小丫頭,道:"維摩城弟子所行的事,難道不該算在溫公子賬上麽,怎的又扯上了我?"又補了一句,"而且那也不算是什麽完全之策。"


    捧著浮塵的小丫頭笑:"孟掌門說不算,那便不算罷。"又道,"我是想著,既然周老英雄是被‘東指西顧’打死,那不管是餘少俠這邊,還是趙姑娘那邊,終歸是有一人動了手,是也不是?"


    "東指西顧"這一招流傳範圍比較狹窄,而且需要有相關心法作為配合——所有人裏唯獨孟瑾棠有一個[殘頁領悟]功能可以補全其他門派的功法,但她確定這事不是自己幹的——再加上於家莊的弟子都被血洗得差不多,說凶手在他們兩邊之間,那也挺符合邏輯。


    眾人便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小丫頭拍手:"而且不管是趙姑娘那邊,還是餘少俠和楊少俠那邊,都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為師父報仇,是也不是?"


    被點名的人不管心中有什麽想法,麵上也都表示同意。


    不少人聽到此處,已經猜出了那個小丫頭後麵要說什麽,隻覺得對方不愧是維摩城出身,提的建議非常有水平。


    小丫頭果然道:"那幹脆就讓趙姑娘跟餘少俠他們一塊兒玉石俱焚,這樣作惡的那一邊遭到了懲罰,沒作惡的那一邊也報了師仇,豈不是兩相便宜?"


    在場的江湖人士:"……"


    這個方案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細想想,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宗了大師咳了兩聲,道:"小施主說笑了,好人惡人,又豈能一概而論。"


    主座之上,孟瑾棠微微笑了下,看了高冰弦一眼,示意她去問問那個被拎來當做人證的年輕男子。


    高冰弦心領神會,走上前一步,對那人笑道:"這位兄台。"


    年輕男子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哎,您有什麽事?"


    高冰弦道:"兄台與趙姑娘熟悉麽?"


    年輕男子:"熟悉……自然是熟悉的。"


    他們說話時,宗了大師一直在低頭默默念佛,作為出家人,委實不太想聽那些小兒女之事。


    餘斂見狀,也是稍微鬆了口氣——所有人裏麵,他最忌憚的就是宗了大師,對方是武林前輩,頗有識人之能,為了避免被對方瞧出自己計劃中的破綻,之能盡量把事情往人不擅長的領域拉扯。


    高冰弦笑:"於家莊出事以來,趙姑娘應當一直都挺忙的,兄台又是怎麽與趙姑娘熟悉起來的?"


    年輕男子隱約感到高冰弦在設套給他鑽,回憶了下之前對好的口供,謹慎道:"我們不是最近才熟悉起來的,彼此間密切來往,已有近三年功夫。"


    ——不少人都曉得,趙衡湘最近三年來,一直留在莊內,不曾出過遠差。


    趙衡湘握緊了拳頭,她想打斷對方,又擔心這樣做會讓人覺得自己心虛。


    高冰弦:"你平時若是有事相尋,又會如何與趙姑娘聯絡?"


    年輕男子意識到,這裏藏著一個陷阱。


    若是有聯絡趙衡湘的方式,就不應該如此笨拙地在於家莊附近徘徊,以至於被人發現,他思慮清楚後,忙道:"以前都是趙姑娘來找我,在下又算什麽人,怎麽好去找趙姑娘,這次也是實在有些擔憂,才會大著膽子上門。"


    袁去非聞言,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她聽著對方的話,怎麽覺得那年輕人張嘴就是一副被人偷偷養著的外室口氣?


    另一邊,閉著雙目的啞師微微側過來,若有意若無意地向著孟瑾棠那邊"看"去了一眼,唇邊微不可查地掠過一絲笑意。


    主座之上,青衣少女單手支頤,下半張臉半掩在青色的衣袖之後。


    ——幾乎沒人注意到,空中有細細的聲音凝做長線,輕柔地繞過不相幹之人,精準地落在了高冰弦的耳中。


    啞師在心內感慨——果然是好厲害的內力,好厲害的凝音成線功夫!


    江湖傳言中,寒山派武功繁複,掖州王本身武學上的涉獵也頗為廣泛,這般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若無明師教導,就算自己悟性再高,也不可能學會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本事。


    高冰弦依舊笑意盈盈,似乎並沒感覺到這位年輕人的提防之意,繼續道:"既然如此,兄台怎麽不耐著性子多等一等趙姑娘呢?"


    年輕男子早跟餘斂等人商量過,他估計了一下,對方這麽問,若是自己回答說趙衡湘有時頻繁過來,有時不太過來,就無法解釋當時為何那般焦慮,所以在回複上的要訣有兩個,第一是他們來往一定極有規律,而且相當密切,畢竟從發覺對方不見,到決定去尋找對方,有一個時間上的延遲,若是雙方來往不夠密切的話,很難解釋他為什麽會那麽快就做出過來找人的反應;第二,就是這種規律必須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讓他更加擔憂起對方的突然改變。


    孟瑾棠也在凝視著對方,作為本地主人,她每一個舉動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與揣度,但在安靜不動時,又仿佛融化為了周圍環境的一部分。


    年輕男子慢慢道:"這三年來,我們大多數情況三日一見,最多也不會拖過四日一相見。"頓了頓,補充,"便是在於盟主出事那些日子,趙姑娘為著讓我放心,也沒斷了往來。"


    邪尊血洗的行為也不過持續了一個晚上,而且事後趙衡湘負責聯絡的是越州內的江湖同道,非要硬湊的話,確實能湊出一點與之見麵的時間來。


    趙衡湘還沒說話,她身後已經有師妹大叫了起來,憤然道:"你說謊,我們與師姐天天呆在一塊,她哪有時間外出見你!"


    餘斂反駁:"誰不曉得你們師姐妹關係親密,彼此間做的證,又如何能夠算數!"


    高冰弦歎了口氣:"趙姑娘身邊的姐妹說話不算,那其他人呢,於家莊中的弟子,便無人發現她常常出門,與外人見麵麽?"


    餘斂聽著對方的話,總覺得寒山派的這邊的人,有些過於偏向趙衡湘,措辭更加謹慎了一些:"趙衡湘又不用自正門外出,莊內弟子自然難以察覺。"


    他這樣說,也算是從各個角度把人的路給堵死了。


    能證明趙衡湘沒外出的人都是親友,而其他弟子之所以發現不了趙衡湘外出,是因為她沒走正門。


    聽起來似乎還頗些道理。


    其實餘斂還跟那年輕男子串聯過,告訴了對方一些趙衡湘生活方麵的習慣,以便此時與人對質,但高冰弦卻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模樣,沒有往下深究。


    餘斂眼珠一轉,正想親自把話題接續下去時,卻看見主座上,那位麵色蒼白的青衣少女笑了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隨即目光便是一凝,抬頭往廳外望去。


    還沒等餘斂想明白發生了什麽,過了片刻,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有弟子急趨入內,拱手稟告,說是江州那邊派了人過來。


    "……"


    江州基本在朝廷的管轄當中,孟瑾棠雖然曉得那邊有些高手存在,像天下閣護國寺六扇門沉命司,都是難以忽略的大型勢力,但日常行事的時候,總還是以符合江湖人做派的態度,將人忘在了腦後。


    所以她這次請客前,其實沒給江州那邊發請帖,不過人家既然自覺地湊了過來,也不好拒之於門外,就讓外院內的弟子把人帶了過來。


    來的人有點多,而且從不同人身上的服飾上看,組織構成頗有些複雜。


    衣飾輕細靡麗的肯定是沉命司,穿著捕快服的大抵是六扇門,至於那些在裝束上具有強烈個人風格的,應該是天下閣。


    孟瑾棠此前讓高冰弦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對於於家莊內的事情已經是心中有數,奈何被強行打斷了話題,難免有些抑鬱。


    那群來自江州的人進來時,動作也是一頓,他們見傳說中的掖州王目光懾人,神情異常森然,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經意的情況下得罪過對方?


    難道是進門時邁的步子太大,所以顯得不夠禮貌嗎?


    帶隊之人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將當前情景腦補得與實際越來越遠,趕緊露出了一個熱情而標準的笑容,深施一禮,問完好後,又道:"想來孟掌門已經知道了我等的來意。"


    孟瑾棠:"……?"


    她該知道什麽嗎?


    帶隊之人其實有點為邵成德的死討公道的意思在裏麵,不過在出發之前,上司也諄諄叮囑過,若是掖州王好說話,他們就表現得委屈一些,若是掖州王態度強硬,那就軟和一些。


    現在看來,對方何止是態度強硬,簡直心懷殺氣——帶隊之人確定,自己才剛剛開口,掖州王便沉下了麵色。


    孟瑾棠完全猜不透那人到底腦補了什麽,不然肯定得為自己的"若有所思"正一下名……


    第110章


    廳內一時間有些冷場。


    帶隊之人也很無奈,其實他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一進門,被那麽多雙眼睛盯著看,再加上掖州王帶來的巨大壓力,到嘴邊的那句"關於邵將軍之事……"就被吞了回去,改為了更符合當前局勢的"聽說於家莊之事有所變化,事關江湖大局,所以特來旁觀一番"。


    後者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之一,當然在重要程度上,可以視情況作出一定調整。


    寒山外院的弟子機靈地搬了幾把椅子過來,為新客人安排了一下座位——帶隊之人覺得他們能夠混上一個位置,也虧得掖州一帶人口密度比較低,這座外院在建造的時候,麵積就足夠廣闊,所以稍微調整一下,空間還是有的。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混上了座位,除了領頭的幾位之外,其他人員都隻能站在一旁。


    裴向舟忽然抬起頭,清涼的目光陡然間銳利了起來,盯著帶隊之人……


    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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