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安吉和他一起下車,放出一輛飛梭狀的飛行器,讓易真坐上去,自己則輕快地說著話,緩解易真的壓力:“啊,一個小貼士,初賽的參賽星球上,載人的飛行器和飛船是不讓使用的,當然,如果機甲有飛行功能,那就沒問題了。”


    “原來如此。”


    “等到了月鹿島,我就不能陪您啦,”安吉說,飛行器掀起的氣流在海麵上壓出三道持續的白浪,“一切都要靠您自己,不過比賽結束之後,之後記得給我發條簡訊,我來帶您出去。”


    “好的,”易真急忙說,“太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這沒什麽,是我應該做的。”


    飛舟緩緩盤旋,落在距離地麵三十公分的高度,易真跳下去,朝安吉揮了揮手。


    不遠處,整座島都拉起了警戒線,不允許漫天遍野的飛行器越界。


    易真轉過身,望著前方輕聲說:“要上了哦,太阿。”


    [加油,玩家,你可以的。]


    第31章


    四周人頭攢動,沸反盈天,前方的隊伍已經排起了長龍,安吉使用的飛行器已經是最新型的飛舟7號,但還是比不過那些比他們還早抵達的選手。


    “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啊……”


    他本來還擔心自己背著把造型古樸的複合弓會不會引起別人注意,不過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有的仁兄直接騎著自己的精神體跑過來,有的仁兄半身都是金屬色的機械骨骼,還有不少膚色各異形態各異的外星人士,他這把弓屬實平平無奇,泯然眾人矣。


    [這也是正常的,一上午過去,已經比完一輪,篩掉一批人的同時,混水摸魚的情報販子和武器商人也更多了。]


    “好亂,”易真戴上防噪耳罩,和太阿嘀嘀咕咕,“考點外麵就有人打架的,怎麽也沒人來管……還是說考官指望從現在開始就讓選手內耗?”


    [我認為是這樣的,畢竟參賽人數實在是超過往屆數倍,前期的混亂,有利於後期的淘汰。]


    易真緩緩隨著隊伍前進:“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他低頭看了看光腦,起碼兩個星期過去了,李有燈好歹還跟他聊過好幾次,互通過考號和海選考點,舍心卻隻與他聯係過一次,而且僅有的一次聯絡也什麽都沒說,隻是匆匆甩了一條鐵刺豪豬的資料和買家的信息,然後就立刻下線了。其它的,任由易真怎麽呼叫,都再沒有回應。


    這令易真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冒昧了,或許他不該把血蒺藜這麽快送給舍心,這情況妥妥的是被家裏人發現了吧……就是不知道德斯納星人會在上麵發現什麽。


    排到他了,易真掃描虹膜,按壓指紋,半透明的光屏上自動顯示出他的麵部圖像,姓名、性別以及年齡和考號。


    負責選手等級的全是仿生ai,無論男女,都長著一張漂亮的臉,易真麵前的ai女性禮貌微笑:“歡迎您來到月鹿島考點,易先生。請抽簽。”


    易真學著剛才站在自己身前的選手,在光屏中央輕點。


    “您的場館在b3,請拿好您的場館門卡,因為失去門卡,就意味著放棄進入場館的資格。”


    也就是說海選淘汰了唄。


    易真聳聳肩,拿起門卡,點開之前安吉發給他的地圖,沿著小路深入島嶼。沿路叢林茂盛,氣氛幽靜,時常有不知名的鳥兒在林間發出啾啾啁啁的鳴聲,也不知道那麽多參賽選手都跑到哪去了。


    “啊,”走了大概二十分鍾的路程,人流湧動處的吵鬧聲變得隱約遙遠,易真忽然站定,“這就開始了嗎?”


    空無一人的小徑,回蕩著易真的說話聲:“都被發現了,還裝什麽裝?你們是想自己出來,還是等著我把你們打出來?”


    他用不著精神力,僅憑內力就能將周身五十步左右的情況探查得一清二楚。


    前方二十米處的叢林裏,分別從左右上三個方位傳來了心跳聲,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樹上的心跳聲就比剩下兩個人要來的急促,等到他開口之後,更是跳得快從口腔裏蹦出去了。


    “不出來嗎?”易真問,“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了。


    埋伏在灌木叢裏的人驟然一驚,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除非他用了光學設備,但四周安置的小型能量隔絕場可不是吃幹飯用的,剛才走過來的六個人都被他們用這種方式掰斷了門卡,眼前的青年本該成為第七個,他居然還能使用裝備?


    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埋伏在右側灌木叢裏的人想都來不及想,他的手掌疾速蕩開合金爪套,猶如猛虎般朝著聲源處撲殺過去,爪尖刺破空氣,朝目標當頭抓下——


    不,不對!


    他的攻勢落空了,他不得不落空。合金爪套狼狽地插在目標身側的地麵,這個墜在地上的“重物”,赫然便是他埋伏在樹上的同夥。


    “體術嗎……”身後傳來若有所思的低語,離得如此之近,仿佛就是貼著他的後背發出的聲音。


    男人驚駭回身,一肘擊出,但他這個反抗的動作還未做到一半,他的尾椎骨就被重重敲了一下。尖銳的痛覺猶如閃電,在他的腦仁中亂竄,男人眼前白花花一片,霎時失去了意識。


    [卡在他的口袋裏。]


    易真抽出那張小小的卡片,啪嗒一下掰成兩半。


    “就剩你一個咯,”他說,“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易真歎了口氣:“別喘了,聲大的跟牛一樣,生怕我不知道你在哪兒是不是?”


    他的眼前,忽地吹來一縷又細又快的風。風中響起尖尖的鳴叫,像是鸝鳥的歌聲被拉長了一千倍之後,從中截出來的一小段。


    易真雙目一凝,伸指向前一夾!


    不要小看這一凝一夾,放在幾千年前的武林,也能在江湖上闖出個什麽霹靂一指之類的名號。這六十多天的時間,他一直在堅持訓練利用精神直覺來躲避流彈和冷箭的課程,加上他自己就是製作暗器的行家,當鳴聲響起時,易真已經判斷出來的是什麽類型的暗器,又會擁有什麽樣的射擊軌道。


    仿佛金玉相擊,他的指間已經夾住了一排三枚三寸長的黑色錐針。針尾紋絲不動,針頭猶自輕顫。


    開什麽玩笑!


    男人大吃一驚,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後頸便受了重重一下,力道之大,將他整個人都打的飛撲在小徑中央。


    易真將錐針收起來,瞥了他一眼。


    “不學好,暗器是你這麽用的嗎?”


    他從男人的光腦下麵抽出門卡,一下折成兩半,接著又把他的針槍沒收了。


    五分鍾的功夫,三名劫道的選手已經被他給淘汰了。易真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隻剩下三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在道上橫七豎八地亂躺。


    “真沒想到,原來在這裏,也有人用這種陰陰的小玩意兒。”易真對太阿說。


    [他們和你不一樣,]太阿說,[他們使用暗器,往往需要配合能量抑製場來限製被襲擊者的裝備功能,才能做到有效攻擊。]


    “這樣啊,”易真甩了甩手裏的針槍,“難怪對我沒用。”


    他接著往前走,沿路倒是再沒有人打埋伏了,想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心力和時間,但被人隨手扔下的小陷阱還是層出不窮,一看就出於“我不打你也要惡心惡心你耗費你的精力”的目的。


    易真一路走,一路破壞,他倒沒有生出什麽暴躁憤怒煩不勝煩之類的情緒,他隻是覺得,能用這種小關卡一樣的玩意兒鍛煉下反應能力也不錯。他玩遊戲的時候就喜歡一命通關,玩格鬥遊戲則喜歡三血滿勝,現在就有個大好機會擺在麵前,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跟在他身後走這條路的參賽選手們隻能看見三個被過路人摸空口袋,昏倒在路上的壯漢……以及坑坑窪窪的小徑,一路蔓延的殘損機關,被炸的平坦開闊的樹林。


    考官忙裏偷閑,望了一眼監控屏幕,忍不住“唔”了一聲。


    “怎麽了?”同僚盯著擂台上激戰的選手,“又發現違規的了?”


    考官:“這倒不是……發現了個有意思的考生,僅此而已。”


    “終於到了啊!”易真望著眼前的宏偉建築,“好長一段路。”


    [路途很長,是因為你把能破壞的機關都破壞掉了,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


    “這不能怪我啊,”易真一笑,走上去刷卡,“有的陷阱粗糙,可有的還是花費了一番巧思的,不多見識見識怎麽能行?”


    門上吐出一張字條,易真的身份驗證通過了,大門也隨之向兩側開啟。


    “我看看……我的擂台編號是052,原來是守擂戰。”


    場館內分上中下三層,一共六十個擂台,新入場的選手作為擂主,接受其他人的挑戰。能守住八次勝利,就意味著海選過關,進入初賽。但前八場擂台戰,若是輸掉一場,都要將擂主轉移給贏家,然後離開當前擂台,自行挑戰其他擂主。


    隻要輸掉三場,參賽選手的手環便會自動報廢,考點內的一切設施都不再為其打開大門,提供便利,淘汰的人唯有離開。


    非常簡單粗暴的規則。


    易真已經踏入了打得熱火朝天的場館內部,因為允許使用小型機甲,所以每個擂台的麵積都出乎易真預料的大。


    他的眼神從諸多對戰的選手身上一掃而過,很快鎖定了自己的目標,052號擂台。


    ……看來產生了一些小矛盾啊。


    他走到跟前,大概聽了個前因後果。


    和其它一些擂台一樣,052號擂台也一直有新人進場,但是誰也不願意上去當第一個吃螃蟹的擂主。


    輸過一次或者兩次的老人晃悠到這,看架勢就知道這個擂台來的新人好欺負,此刻急於晉級,紛紛圍在四周,邊拱火邊挑釁。


    有的新人不勝其擾,便賭氣說這是052擂台的事情,其他無關人等都滾遠點。這一下不亞於捅馬蜂窩,場麵沸沸揚揚,就差台上空蕩蕩,台下全武行了。


    生活不易,易真歎氣。


    他抓住擂台的邊緣,手臂一撐,便慢吞吞地爬了上去。


    與其說這是擂台,不如說這是個四四方方的平麵,上麵沒有護欄,下麵沒有護墊,四邊一覽無遺,摔下去就是輸,十分且過且得。


    “有人來挑戰嗎?”他朝底下喊了一聲,“hello,有人嗎?”


    底下有人急忙嚷道:“別吵了,別吵了!擂主上去了!”


    “安靜,都安靜!誰想挑戰就上去,少在底下耀武揚威的!


    喧鬧逐漸平息,選手們抬頭望著年輕的擂主,見他無所事事地站在台上,衣袖飄揚,間或觀看旁邊擂台的戰鬥,間或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塵土……悠閑得就像是來春遊的。


    但正是這樣的悠閑,令一些人悄悄從前排後撤了,這是力量與武技的比賽,悠閑意味著不在乎,不在乎就意味著硬氣的底牌。


    台下寂靜片刻,終於有個男人爬了上來,粗聲粗氣地說:“裝模裝樣!我來會會你!”


    二人彼此站定,易真“啪”的一聲抬手抱拳,乃是江湖中二人單挑前的標準禮節。月白色的大袖獵獵翻卷,猶如半空中滾動的浪花,看的對麵的男人不由得一愣。


    “獻醜了。”


    他倒不是誠心實意地要裝這個逼,隻是他著實是個很念舊的人,而常穿的那件淺灰色窄袖外套昨天又被老管家吩咐拿去統一清洗了,今天還沒送回來……僅此而已。


    “啊……”


    男人猶自愣神間,青年已經失去了蹤跡,下一個鏡頭,他的眼前緩緩晃動過場館的天頂,明亮刺目的燈光,以及周圍人張大嘴巴,瞪圓眼睛的表情。


    他的胸前終於泛起悶痛,仿佛一陣磅礴的海潮打進了他的身體,在他的血液中來回撼動,直到後背發出沉重的響聲,他仰麵倒地,四肢碰撞在一處,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已經被擂主一掌拍下去了。


    快,太快!


    這是圍觀選手對易真初登台的唯一評價,他們還沒來得及擺出吆喝的架勢,第一場已經結束了。


    一旁的計數ai笑容滿麵,舉起牌子,在擂主的頭像旁邊劃了一個1,示意這場比賽的結果真實有效。


    “承讓了。”易真說,“下一個。”


    周圍鬧哄哄地喧嘩了一陣,一個男孩扭捏地爬上來,這一次,他先在身上覆了單人機甲,才對易真道:“比、比賽第一,友誼第二!”


    易真話不多說,使了個四兩撥千斤,同樣一掌將他推落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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