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君死後,祈稹繼位成為了澧國新的國君,他亦廢除了澧國所有的神職,王宮中亦再見不到巫祝的身影。


    祈稹將桑桑的所有遺物都搬進了自己的寢殿裏,亦在其中發現了一個陶罐,他將陶罐打開,便見其內竟是有一隻還活著的蠱蟲。


    他曾聽桑桑與他提起過,她於無事時便喜養這些蠱蟲。


    祈稹任由這隻蠱蟲爬到了他的手背上,亦漸漸地爬進了他的衣袖,鑽進了他的皮肉中。


    蠱蟲入體時,祈稹承受了劇烈的噬心之痛。


    他想,若有來生,他希望桑桑能出生於幸福的家庭,亦會有家人的疼愛和寵護,不再是個孤苦無依的孤女。


    如果他有機會在來世再見到桑桑,他希望她和他能夠被世俗允許,他要娶她為妻,再不與她分開。


    也一定要放下那些矯飾,同她說出,他喜歡她。


    ******


    潁國,青陽殿。


    司儼頭痛欲裂地從榻上起身,卻見亓官邈正一臉焦急地站在他的身旁。


    且眼神之中,亦似帶著些許興奮。


    亓官邈見渾身酒氣的司儼目眥微紅,麵色亦很陰鷙,他自醒後便沒說半字,隻用指揉了揉眉心。


    且他周身散著的氣場淩厲又攝人,讓他覺得倍感陌生。


    “王…王上……”


    司儼緩緩垂手,適才記憶中那大祭司的麵容,亦與亓官邈的臉漸漸重合。


    原來這亓官邈也有自己的前世。


    司儼不必問,見亓官邈如此興奮,便知自己身上的情蠱應是被解了。


    那澧國太子祈稹的記憶被喚醒後,司儼的一舉一行亦不易察覺地產生了變化。


    原來裴鳶是那女巫祝桑桑的轉世,祈稹於前世下蠱,想讓轉世的自己與桑桑的轉世在一起。


    司儼雖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亦是祈稹的往事,卻隻將其歸結成了他過去的一段記憶。


    這些記憶,算是他的一部分。


    但是他的人格主體,仍是今世的司儼。


    而他司儼愛的女人,是裴鳶。


    桑桑是裴鳶的前世,也是裴鳶的一部分。


    既是都屬於裴鳶,那他也一定要將這些都完完整整地獨占在手。


    ******


    上京,建章宮。


    裴鳶行過長長的飛閣輦道,一路緘默地,隨著那宦人到抵了建章中闕的涼風台處。


    閼臨正憑欄眺望著闔宮諸景,他身著華貴的帝王冠冕,背影挺拔高大。


    裴鳶嬌美的小臉兒稍顯木然,卻還是對著年輕的帝王恭敬地施了一禮,“臣婦,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臣婦?


    閼臨轉身,嗤笑一聲。


    這個詞於他而言,再刺耳不過了。


    閼臨往裴鳶的方向走了幾步,卻見她眼神閃躲,下意識地便往後退著步子。


    帝王的眸色一黯,隨即沒再靠近眼前這個令她朝思暮想的美人兒,隻低聲問道:“鳶鳶,你在潁國,真的一次都沒有想過朕嗎?”


    裴鳶眸色未變。


    想倒是有想過的。


    那次他將那幾個家人子送到潁國要給司儼做妃嬪時,她可是恨了他一整夜呢。


    “陛下,臣婦既已嫁給撫遠王為妻,自是不能再想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臣婦對陛下也隻有臣對君的敬畏之心,不敢有別的念想。”


    閼臨苦笑一聲,嗓音亦沉了幾分:“你嫁給他不過一年,怎就這麽放不下他?”


    裴鳶微抿柔唇,垂眸回道:“臣婦愚笨,聽不懂陛下再說什麽。”


    閼臨不是個好脾性的人。


    但是在裴鳶的麵前,他不欲展露強勢暴戾的一麵,因為他知道裴鳶嬌氣膽小,他不想嚇到她,更不想讓她記恨他。


    故而,年輕氣盛的帝王耐住了心中的躁鬱,他平複了所有的情緒,對麵前的美人兒又道:“鳶鳶,朕予你選擇。你若選擇留在上京,不回潁國,朕會先將你安置在行宮,吃穿都與皇後一並用度。朕也會想法子廢掉楊皇後,讓你來做這個皇後。”


    裴鳶聽罷這話,自是難以置信,眉目亦是微微顰了起來。


    “若你不留,執意要回潁國,朕亦舍不得殺你,隻是將來你和朕便是兵戈相見,朕亦不會再對你留任何情分。”


    話音甫落,閼臨卻未等裴鳶的回複,隻揚了揚手,複道:“你先不用急著予朕回複,先回去好好想想。”


    裴鳶其實很想立即就回複閼臨,她自是要選擇回潁國的,且她也根本不懼會與她為敵。


    但是她又怕此舉會激怒到閼臨,從而會影響到裴太後和她的父親。


    最終,她隻得噤住了言語,待對著閼臨又施了一禮後,便隨宦人下了涼風台。


    所謂春寒料峭,裴鳶心事重重地從建章宮東闕而出後,不禁因忽而刮至身旁的夜風而打了個寒顫。


    相府的車馬已然停在了宮門不遠之旁,裴鳶攜著女使快步走向了馬車。


    天色黯淡昏沉,裴鳶神情寥落地進了黑壓壓的車廂之內後,亦看不甚清裏麵的一切。


    她正摸索著要尋座位時,卻覺自己的手腕竟是被人攥住了。


    裴鳶心中大驚。


    這車裏什麽時候還坐著另一個人了?!


    她隱約看見了那人模糊的身形,他一看便是個身量高大的男子,且這人給她的感覺異常陌生。


    故而裴鳶幾欲掙開他的禁錮,亦要揚聲向車外的女使和騎奴求助,她的心中亦覺得蹊蹺,外麵的人怎麽能糊塗到將馬車裏放進個陌生男子來!


    美人兒剛要開口,那陌生男子竟是錮著她的腰肢,將她一把拽到了他的身前。


    裴鳶無措地跌坐在他的腿上時,那人已經用手托起了她的後頸,他身上冷冽的氣息亦將她強勢的纏裹,隨即便不發一言地俯了身,力道頗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第69章 想我了?   “閼臨說,要讓你做這個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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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鳶的心中不免又驚又懼, 此時此刻,她整個人亦被那個陌生的男子鉗在了懷中。她亦明顯覺出,他的身材固然清瘦, 卻絲毫也不失強壯和孔武。


    這男子應當也是習過武的, 而二人的力量差距過於懸殊,她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她被他強勢的親吻堵住了嘴, 隻能發出極低極小的嗚嗚之音,裴鳶漸漸覺出, 此男子的身型竟是同司儼很像。


    可是司儼平日待她的方式卻是極為溫和的, 就算情到濃處, 他也是極其克製的。


    司儼偶爾也會對她展露很強勢的一麵, 卻也從來沒有這麽霸道地親吻過她。


    不,這不隻是霸道了。


    他的吻明顯已經有些瘋狂了。


    若說他是在同她玩笑, 也不大可能,司儼的性子沉靜自持,很少會做出這種狎弄人的行為。


    再說閼臨並未允許他離開潁國, 他又是怎麽來到上京的?


    二人的鼻尖相抵,呼吸亦是相聞, 車廂之內滿帶著春夜草木的寒涼氣息。


    男人依舊沒有任何要鬆開她的跡象。


    裴鳶心中一急, 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自是在他寬闊的懷中嬌氣又無助地哭了出來。


    溫熱的淚水溢出了美人兒的眼眶, 亦濡濕了那男子線條冷硬的麵龐。


    見狀, 那男子吻她的動作溫柔了不少, 亦帶了些許的安慰意味, 沒再如適才那般霸道和強勢。


    隱約間,裴鳶亦覺,他似是還有要用手為她拭淚的打算。


    故而裴鳶尋到了機會, 亦用小牙力道頗重地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瓣。


    男人卻連吃痛的悶/哼之聲都未發出,隻微微頓了下親吻她的動作,隨即便又傾了身子,吻住了她。


    裴鳶嚐到了血腥味兒,眼淚也落得愈發洶湧,她無法向外求救,且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就會被這個陌生人欺辱,便覺生無可戀。


    她努力著讓自己保持理智,還在忖著對策。


    “鳶鳶。”


    這時,這個陌生男子終於鬆開了她。


    他的嗓音異常沙啞,使人無法辨認出他真實的音色。


    裴鳶卻從他說話的語調和聲線中,體會到了熟悉的感覺。


    故而美人兒的長睫仍墜掛著水珠,卻隻是顫了顫,也忘了向馬車外的人呼救。


    男人複要用臂將她圈入懷中,裴鳶唇齒間的血腥味兒亦漸漸褪去,她亦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柑枳香。


    清新的青枳味道沁入鼻息後,裴鳶的心也漸漸安沉了下來。


    “鳶鳶,是我。”


    男人的聲音恢複了些許清越。


    裴鳶對他仍有防備,她離他尚有一段距離,也辨認著他在黑暗中的身形和麵龐。


    “……夫君?”


    “是我。”


    司儼言罷,剛要用大手攥住美人兒纖細的手腕,卻被裴鳶驀地掙開。


    她性子一貫溫軟,此時卻難能存了些惱怒之態,隨即便嬌滴滴地責問道:“你…你作何要這般戲弄我?”


    光影暗沉,亦掩住了司儼略有些無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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