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意味深長的道:“我雖與我家娘子說過不要摻和到你和蘇小娘子之間。可我還是得說一句,你分明也是對蘇小娘子有意的,那到底有什麽天大的坎是跨不過去的,以至於你不正麵的接受蘇小娘子?若是真的跨不過去的坎,那便算了。可要是這個坎明明是可以跨過去的,你卻沒有跨,那你將會後悔一輩子。”


    許木匠雖糙,可卻也和自家娘子一樣心思細膩。


    霍擎抿唇沉默了半晌後,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把許木匠的話聽了進去,還是因為真的想通了,驀地朝著馬棚疾步走去,拉上黑煞徑自出門。


    一出巷子,利落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追著出來的許木匠看著那一頓行如流水,愣愣的站在巷子中,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算是被說服了嗎?


    *


    芸娘送了侄女回到了陳家村,迎麵就遇上了花枝招展的劉寡婦。


    要是尋常人多的時候,劉寡婦會繞著她們走。但現下隻有芸娘與她的女兒,便忍不住的上前去打聽。


    先前在打鐵鋪遇上那對尋閨女的夫妻,劉寡婦可好奇得緊。


    “芸娘,你家那個來投靠你的外甥女呢?怎許久未見了?”


    芸娘眉頭一皺,隨即道:“我也不知她去哪了。”


    芸娘說邊拉著自己的女兒快步離開,似不想與她多說。


    看著匆匆從自己身旁走過,離得遠遠的母女倆,劉寡婦朝著她們的背影就是輕“呸”了一聲。


    正要去鎮上瞧瞧打鐵鋪的霍鐵匠有沒有開門之時,就聽見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轉身望去,就看見那霍鐵匠騎著一匹黑的油亮的大馬迎麵而來。


    英俊挺拔,威風凜凜,看得劉寡婦雙眼蕩漾。


    霍擎勒馬停在劉寡婦的跟前,沉聲詢問:“芸娘家在何處?”


    霍擎在打鐵鋪時聽到過劉寡婦與何譽夫妻提到過阿沅姑姑的名。


    劉寡婦聽到芸娘二字,瞬間就回過了神來。


    感情不是來找她的呀!


    臉色驀地黑了下來,但又好奇霍鐵匠為什麽要尋那芸娘,隨即指了個方向:“她剛剛帶著她大閨女往那個方向去了。”


    話才落下,還未反應過來,就有一陣塵土揚起鑽入口鼻。猛的咳嗽了一陣,等回過神來,哪裏還有霍鐵匠的半個影子?!


    而芸娘帶著大花還沒進村就被攔下了。


    “霍鐵匠?”芸娘看到麵前翻身下馬的男人,有些愣神。


    這清水鎮的霍鐵匠怎就出現在陳家村?還出現在她的麵前?


    霍擎大步走來,停在了阿沅姑姑的麵前,略一拱手後,徑直問道:“請問,阿沅現在何處?”


    聽到阿沅的名字,原本還疑惑不解的芸娘頓時一臉戒備看著霍擎。


    “霍鐵匠你怎識得我家阿沅的?”


    霍擎想說些什麽,可一時語噎,竟不知從何說起。


    阿沅從沒有和姑姑提起過住在打鐵鋪,這一點霍擎非常清楚。若是知道的話,阿沅的姑姑早已經尋來了。


    可若是回得不盡人意,隻怕阿沅已與人成了親,來不及了。


    思忖一息,霍擎聲沉的開了口:“我與阿沅已私定終身,望姑姑成全。”


    霍擎本就是長了一張冷峻的臉,所以他說這話,竟看不出來半點說謊的痕跡。


    芸娘在聽到那“私定終身”的四個字之時,眼眸瞪得老大,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誰是你姑姑!”


    第38章 守株   待不到兔


    私定終身這話, 是霍擎情急之下說的。


    若不這麽說,他隻怕今日之後,阿沅當真就成了別人之妻了。


    可千算萬算, 霍擎卻算漏了自己家養小娘子的事情在清水鎮上傳遍了。


    清水鎮說大也不大, 說小也不小,先前沒聽到這傳言的芸娘,久而久之也就聽見了。


    就這幾日前,芸娘從同村婦人口中得知鎮上的霍鐵匠養了個無名無分的美嬌娘在自家之中。


    因此對他印象頓時不好了,他如今更是說與阿沅私定了終身,可不把芸娘給氣死了!


    芸娘罵道:“你喊誰姑姑呢?!”頓了一下, 又繼續怒斥道:“你莫要毀我家阿沅的名聲,阿沅可是個好姑娘!”


    霍擎麵色依舊沉穩如常,嚴肅道:“若姑姑不信,可問阿沅。”


    說這話的同時, 霍擎同時在試探。想著從阿沅姑姑的言行表情中觀察出些細節來,以此推測阿沅是否真的已經嫁人了。


    若真的是假的,現在去追, 尚且能追回來。


    姑姑心中一驚,看著他的表情也不似作假,且還能把阿沅的名字說出來……


    莫不是阿沅真的被他給哄騙了?


    可阿沅那麽乖巧且安分守己的一個孩子, 是絕對不可能隨便與人私定終身的。


    想到這,芸娘心底一定,即便麵前的是個體魄強壯的男人, 也直直瞪去:“你休要再滿口胡言亂語, 女兒家的清譽可不能因你這幾句話就給毀了!”


    霍擎知她防備,所以又說:“我與阿沅相識之時是她從何家村逃出來的時候。”


    他用的是逃,而非是離家出走, 因此這話讓芸娘心下一愣。


    芸娘一直以為除了那禽獸何譽之外,隻有她這個當姑姑的知曉侄女不是離家出走的外,就是她親阿娘都不知道阿沅其實是逃出來的!


    那這霍鐵匠是怎麽知道的?!


    除了是阿沅親口與他說的之外,芸娘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芸娘心下頓時無比複雜,這時對麵的霍鐵匠又道:“若隻是為了讓阿沅有個去處,輕易把她嫁人了,恐有不妥。”


    芸娘聞言,眼眸睜得更大,這事他竟然也知道!?


    一旁的大花心直口快的道:“表姐沒有嫁人,她隻是去了……唔……”


    話還沒被說完,就被她娘給捂住了嘴巴。


    芸娘不敢把阿沅的去處輕易的告訴別人。且她對霍鐵匠可沒半點的好印象,所以更不管私不私定終身。


    “我不知阿沅去了什麽地方,你莫要問我,就算我知曉,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霍擎在聽到那句“表姐沒有嫁人”的話的那一瞬間,壓在心底裏有千斤重的石頭頓時被挪開了。


    芸娘眼尖,看到了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邊,有一角桃紅色的衣角露了出來。


    一下子想到了剛剛在前邊遇上的劉寡婦,所以躲在樹後的極有可能是劉寡婦!


    生怕她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忙壓低聲音道:“你走吧,我真不知道阿沅的去處,就算知道也決然不會告訴你的。”


    說罷,拉著女兒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霍擎看著阿沅姑姑離開的背影,並未攔阻,隻是察覺到了身後偷偷摸摸的人,眸色微斂。


    冷沉著臉往回看了眼。大概知曉是誰,但也沒有任何空餘的時間搭理她。


    若阿沅的姑姑不肯說,那他就自己去查。


    隻要還沒有嫁人就成。


    霍擎悔了,也想通了。


    不過輩分罷了,阿沅又非真的是何家人,即便她阿娘是何家人又如何?隻要他態度強硬,旁人說些閑話又如何?


    若不允,最多就是離開這清水鎮,往北而去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自己醒悟得晚,阿沅隻怕跑遠了。


    思及於此,那吸進胸腔的氣息都似帶著絲絲涼意。


    阿沅到底去了哪?


    霍擎沉思了片刻。想起阿沅會做繡品送到鎮上的鋪子中,隻要阿沅所去的地方離清水鎮不願,定然還會送繡品到那間鋪子的。


    現下隻要尋到是哪間繡品鋪子,守株待兔便可。


    *


    阿沅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所以到哪都能很快的適應下來。


    在姑子廟住了幾日,阿沅也換上了一身灰色的姑子袍,鬆鬆垮垮的,再戴著一個偏大的姑子帽,蓋住了發絲,儼然就是一個俏生生的小尼姑。


    而現下阿沅的身後跟著四個兩到五歲的光頭小團子。


    山上的師太說不用她補貼,隻要她帶這幾個小團子就成。


    因剛剛帶他們,所以阿沅暫時也沒有空閑做針線活。


    她在離開的前一日就把從掌櫃那處安排的帕子還有香包全部都交清了。


    如今她手上也是有了兩百二十文錢左右。


    她與掌櫃說以後可能不大方便頻繁再送繡品了,希望長一些時日再送一些過來。


    而掌櫃難能遇上這麽一個手巧的小娘子,所以就應了她。道她得空就多做些帕子和香囊荷包,隻要他缺的,而她又恰巧送來,他能收都收。


    阿沅平時要帶小團子們,偶爾也會到廚房幫忙,所以隻有在晚上入睡之前才能做一會針線活。


    等再送繡品過去,估摸著也得在半個月之後了。


    “蘇居士,蘇居士,慧素跨不過門檻。”奶聲奶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沅轉頭望去,就見年紀最小,兩歲的小光頭慧素睜著一雙圓不溜秋的黑眸仰頭望著她瞧。


    阿沅的小心肝瞬間被她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給軟化了。


    慧素麵前的是到她小肚子處的門檻,擋了她的去路。


    姑子廟的大門檻和二重門的門檻都比普通人家的高。


    阿沅聽其他幾個小姑子說過,慧素先前也是嚐試過很多次要爬過這門檻的,可無一不都摔了跟鬥,磕了頭,最後也不掙紮了,過不去就讓人抱過去。


    阿沅淺淺一笑,隨後轉回身去把她抱了起來。


    軟乎乎的一團,身上還有淡淡的奶香味,抱在懷裏可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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