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啊。


    集上叫賣的有不少周邊村子的山民,為了及時趕回去,此時有不少已經在準備收拾攤子,謝良鈺不敢耽擱,先去米麵鋪子,將中等的大米白麵各買了十斤,並將各種調料都包了一些,還打了菜油和醬醋——他在吃上向來不苛待自己,此時條件不允許,吃不到太好的東西,但也絕對不可能每天沒滋沒味兒地虐待自己。


    除此之外,還得買些蔬菜——沒辦法,顯然不可能指望原身侍弄著種菜,他家那小破屋子前後連荒草都不怎麽長。生活在村子裏還得專門來買菜,他們這約莫也是獨一家了。


    謝良鈺跟一個麵善的菜販稱了些便宜易存放的白菜土豆,想了想,又專門拐去雜貨鋪收了點菜籽,順帶紅棗、乳粉等營養品,最後還買了口結實的新鍋,和一隻悶煮食物的大罐子。


    這些東西聽著零碎,其實都不貴,統共也沒花半吊錢,正好將從吳氏那裏賺來的五百文用得七七八八了。


    買完急需的生活用品,就該籌備婚娶之物了。


    其實一開始,受電視劇小說荼毒的謝良鈺還打算想法子弄雙大雁去提親來著,後來發現這想法太過不切實際,便罷了。


    他首先去了打首飾的鋪子,發現裏頭已有些客人在細細挑選,中有幾位女客,穿著綾羅綢緞,珠翠步搖鑲嵌發間,瞧著很是光鮮。


    再想到一身粗布衣裳,全身上下連個裝飾都沒有的洛梅娘,謝良鈺不禁有些鬱悶:前世他不止一次想過,有朝一日尋到那夢裏人,要如何如何對她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堆到她麵前,不想現在真的尋到人了,卻還得讓人家與他吃苦。


    不過,他倒也相信自己,苦日子是過不了多久的。


    謝良鈺很快移開目光,掏出些銀子,與迎上來的小二換了雙略輕的蔓枝蓮紋銀鐲,和一副鑲了蚌珠的耳墜,又添了些加工費,臨出門的時候,卻是目光一凝。


    “客官?”剛與他做成兩筆買賣的夥計正揚著笑臉,順著他目光看過去,頓時不遺餘力地推銷起來,“哎喲,您眼光可真好,這簪子前日剛進的,您瞧那梅花兒惟妙惟肖,還鑲了紅蕊——雖略舊了些,可漂亮著呢!”


    那端放在典當物品陳列櫃裏的,赫然正是前世跟了莫總大半輩子的梅花簪!


    謝良鈺心神俱震,條件反射地伸手往懷裏摸——跟著他一並來到這個世界的簪子還在,已經磨得光滑圓鈍的釵頭輕輕戳了掌心一下,好算教他恢複了絲清明。


    這……怎麽會……?


    夥計見他神色不對,心裏一咯噔,試探著問:“客官可是……識得此物?”


    這小夥計心裏暗暗叫苦,前日看那小姑娘泫然欲泣的,說要當了母親遺物給兄長看病,自己並未懷疑來路,直接便收下了。可如今看來,難不成竟是贓物嗎?


    謝良鈺一愣,頓時明白過來他所說的,連忙擺手道:“不不——隻是與故人之物有些麵熟,小哥,這簪子怎麽賣?”


    夥計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笑道:“這個貴些,您看那雕工細致的,還點了珠翠……”


    當下滔滔不絕,謝良鈺心裏頭甚亂,也沒打斷他說的話,隻盯著那簪子猛瞧。


    若不是今日見了,又聽夥計說起,他竟不知道梅娘竟把簪子當了……這還是她娘的遺物,難怪前世夢中,新婚之夜的新娘那般悲戚。


    不對!


    謝良鈺又猛然想到,他夢中的女孩兒似乎是在四下尋找這簪子,如果是她自己當掉的,又怎麽可能表現得好像簪子是遺失的呢?


    難道……又是自己穿越而來帶來的變化?


    謝良鈺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打斷了夥計的話:“多少錢?”


    對方一伸手:“五兩銀子。”


    “……”謝良鈺冷笑一下,知道他是看自己喜歡肆意抬價,轉身就走。


    “哎哎,客官!客官等等!”


    那夥計一愣,他先前看謝良鈺的表現,還當他和這簪子有什麽淵源,再加上這客人雖穿得一般,但先前買東西幹脆,談吐也不凡,還當是個可以宰的大戶,可誰知對方連商量都不曾,直接就走了。


    這下反倒是他著急了,這簪子他們收的也不便宜,可畢竟是舊物,有錢人多不願買。若實在賣不出去,將來隻能熔了重新打,那成本可就又高起來了。


    “客官等等——您若願要的話,四兩半,四兩半可好?”


    謝良鈺腳步略頓,臉上卻浮現出不耐的神色:“至多三兩——這簪子舊了,是人戴過的,瞧著也不重,你們收來二兩盡夠了,便算加上些辛苦費,讓你淨賺一兩,可好?”


    這番話頓時將那夥計說的愣在原地:麵前這書生看著溫文爾雅不食五穀的模樣,估價卻實在準,出價踩在他們當家的心理底價上,當得讓他們肉痛,卻又願意做這麽筆買賣。


    謝良鈺作勢要走:“賣不賣?我還趕著回家呢。”


    “賣——”夥計一咬牙,直接把簪子取下來包好,滿臉肉痛,“您可真厲害,今日我們算虧了本了。”


    謝良鈺笑笑,方才的精明相一收,轉眼又是個不問柴米的端方書生模樣:“好說,內子喜愛這些小物,日後常上門來就是了。”


    夥計聽了也笑起來:“那感情好,我們這店開了數十年了,在這街上有名童叟無欺的!”


    兩人又客氣兩句,謝良鈺便出了門,又去了隔壁胭脂鋪,想著梅娘的模樣,按照自己的眼光挑了些脂粉和擦臉的油膏。


    他家梅娘可是天生麗質,平時卻總素麵朝天的——女兒家那麽嬌嫩,合該多用用這些東西的。


    接著又去了布店,謝良鈺想了想,沒買店裏做好的成衣,隻挑著好料子扯了幾尺布和一些針線,還特意挑了匹紅得耀眼的布料。這其中藏著些小心思——這時代的姑娘都會女工,若能穿上妻子親手裁的衣裳……


    美哉。


    至於那紅布,此次婚期太近來不及,但將來,若梅娘願真的嫁給他,他定然要給對方補一個正式又盛大的婚禮的。


    這些東西費錢,銀錢一下去了好幾兩,謝良鈺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又租了輛騾車,大包小包地回村去了。


    臨走之前,他還又去割了兩斤好肉,快出鎮的時候看見路邊有人賣山楂糕,也順便替家裏的虎子稱了幾兩,最後又去書軒買了些便宜的紙筆,這才帶著滿滿當當的東西,準備回家。


    謝良鈺沒打算一開始就顯得太過出挑,因此隻按著村中普通人家迎娶新婦的東西準備——他雖在賭坊賺了一筆,可賭博到底是惡習,日後還要生活,總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上麵,得想些營生細水長流。


    而且自己一下子改變太大,怕要讓村人起疑,反正等到過段時間他與梅娘搬來縣裏,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便愛怎麽過怎麽過了。


    第15章


    這邊謝良鈺正熱火朝天地為提親做準備,而另一邊,洛梅娘的處境卻著實不大好。


    那位守衛沒有誇大說辭,當天在募兵營,她確實算是被吳氏帶人“抓回去”的。


    吳氏完全沒想到,這個繼女竟然有那麽大的膽子——對於普通從小生長在山村裏的小姑娘來說,遇到那樣的事,不羞憤欲死地再沒臉見人就不錯了,她居然還敢從家裏跑出去?


    居然還跑成功了?!


    她去送飯的時候發現人不在了房間裏,頓時就嚇出一身冷汗,她畢竟是做了虧心事,又怕新娘子不見了謝家那邊鬧事,又怕萬一陰差陽錯的,被教諭大人家那邊發現真相,那她剛剛出嫁的女兒可就完了!


    吳氏當下就慌了,直接喊了娘家人上縣裏尋人——洛梅娘的去向並不難猜,再怎麽樣,她也隻是個十五六的小姑娘,遇到事除了去找洛青,也沒有別的路子。


    找到人的時候,洛梅娘剛從謝良鈺那裏出來,正是滿心惶然,一看到臉色鐵青的繼母,心裏一顫,氣兒就先怯了三分。


    謝良鈺擔心得沒錯,吳氏是個有手段的,在外麵絕不會顯出一絲不妥當,她了解了這裏發生過什麽事,直接就拿住了洛梅娘的軟肋,以銀錢相脅,逼她跟自己回家。


    當時洛青昏迷不醒,軍營裏雖然會保證這些傷兵們基礎治療藥物的供應,但所用藥材也不會太好,他傷得那麽重,若不用上好藥材養著,今後怕會落下病根。


    洛梅娘從前見過退伍回家的父親病發有多痛苦,洛大成最後甚至因此而死,吳氏拿這個跟她說道,她頓時就慌了。


    其實有謝良鈺在,不論是他教給晏大夫的那套針法,還是晏大夫送他的那些藥,保住洛青的健康都不成問題,但洛梅娘不知道這個——就算是知道,她也自認沒臉去向一個幫助過幫助過自己的陌生人做此要求。


    至於她先前救過謝良鈺那事,這單純的姑娘卻從未放在心上過。


    因此,萬般無奈之下,梅娘隻得跟吳氏回家了——她卻不知道,吳氏怎麽可能願意額外在她兄妹倆身上花銀子,她們前腳走,吳氏後腳就把從梅娘房裏偷來的梅花簪交給了自己的親女兒,讓她假充繼妹的身份去當了。


    吳氏一點都不擔心這件事敗露——反正梅娘寶貝那簪子,平時並不常取出來看,而且就算她出嫁的時候發現簪子不見,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自己也可以一推二五六,到時候已經把人嫁去了謝家,有謝家那無賴看著,也不怕她翻出天來。


    一行人回到謝家村後,怕梅娘再跑,吳氏幹脆找了把大鎖,把她鎖在屋子裏,出嫁之前再不許她出來了。


    這事處理得迅速,村裏人沒聽見一點風聲。吳氏知道轉天謝家就要來人提親,便把前來幫忙的娘家兄長留了下來,好讓家裏有個男丁,到時候麵上好看。


    她心下其實有點奇怪:這事是她一手策劃的,而謝家那敗家子是個什麽德行,她再清楚不過,本來隻想著草草定親把那喪門星嫁出去,也不要什麽聘金彩禮,把人送過去就算完,結果怎麽反倒是那邊熱情起來了,還要正式上門提親?


    不過……倒也是好事,有媒人上門,多少能讓洛梅娘嫁得名聲好聽些,不然她女兒有個未婚鬧出醜事的妹妹,在婆家也難免不好說道。


    況且彩禮她是不指望了,但謝家宗族也是要麵子的,既然來提親,總不可能兩手空空吧?能從這件事上撈點東西,也算是意外之喜。


    到了第二天,吳氏一大早起來,挑精細米麵弄了些吃食,自己和小兒子躲在廚房裏吃了,這才老神在在地燒了鍋水,坐在院子裏等著人來。


    擺明了走個程序便罷,絕不留人在家吃飯。


    ——洛家富裕,地都是租給佃農種的,家裏的夥計平時也是梅娘在幹,吳氏想慣了福,如今突然要把梅娘嫁出去,家裏少了個免費的勞力,從這點上來說,她還挺不情願的。


    好在謝家的人沒讓她等太久,半上午的功夫,一行人跟著個媒婆,就熱熱鬧鬧地上門了。


    族長謝承德站在當先,緊跟著打扮一新的謝良鈺,還有族長家的長孫謝常青,算是很給麵子——這也是昨夜謝良鈺回來之後,馬不停蹄地帶著東西上族長家去得來的結果。


    到底親緣不算遠,謝族長本來就對本家出的這個讀書苗子毀了感到很可惜,如今見他真是有意悔改,很是知禮,對那日他說的前些年“被魘著”的說法更信了七八分。還反過來殷殷叮囑謝良鈺知禮是好事,但要節省些,畢竟今後還要過日子。


    謝良鈺笑著應了,隻說不願委屈了新婦,族長到底不甚清楚他家的經濟狀況,隻當還多少有些家底,便沒再多說。


    “伯母,”謝良鈺仍穿著他的舊衣裳,但好生洗涮過,兼神清氣朗,看著便於原來很不一樣,他規規矩矩地朝吳氏道,“我今天來,是來提親的。”


    吳氏一頓,看著他的眼神有些驚疑不定。


    ……這還是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謝家三郎嗎?自己不會……真的給那小蹄子尋了門好親事吧?


    她慣來見不得別人好,對洛梅娘尤其如此,此時條件反射便心裏不舒服起來。


    還是她娘家兄長吳良連忙接上了話:“好,好——三郎一表人才,與我那外甥女端的相配。村長,還有大家快請坐。”


    吳氏也反應過來,她可不能失禮落人口舌,當下也隻得咽下那點不舒坦,安慰自己說這謝良鈺慣是會裝得人模狗樣騙人的,這才稍微順了氣。


    謝良鈺瞅她一眼,便將這女人的心態猜出七八分,便故意裝作感激的樣子:“我心悅梅娘已久——伯母您放心,前些年是我太混蛋,今後我一定努力賺錢養家,也會對梅娘好,決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


    吳氏:“……”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那自然是好的。”


    “我還買了些東西來,”謝良鈺親自背了一個大背簍,此時見洛家門外已經開始聚集看熱鬧的村民,便開始一樣樣往外拿,“隻是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東西不多,都是給梅娘傍身的,算是表表心意。”


    他先就把那幾樣首飾拿了出來——倒不包括昨夜帶回家後莫名消失的梅花簪,謝良鈺是眼睜睜看著那簪子在自己手裏消失的,隻留下自己帶到這個時空的一個,他便知道,那消失的一個大約是到千年後的自己身邊去了。


    ……也不知這到底是何因緣,今後還有沒有機會能弄明白。


    兩隻銀燦燦的鐲子,一副鑲珠的精雕細琢的耳墜,這兩樣東西甫一被放到桌上,圍觀眾人就響起一陣低低的驚呼來。


    第16章


    不說打造工藝,這套首飾放在這兒,光是用到的銀子本身便有幾兩,更別說瞧那精雕細琢的花紋,上麵還嵌了珠子——便是沿海之地蚌珠不太貴重吧,卻也是普通人家少見的珠寶了。


    吳氏的眼睛都要直了,她雖有亡夫留下的財產,手頭也不止這幾兩銀子,可、可這是謝良鈺那個敗家子拿出來的!還是為了迎娶洛梅娘拿出來的啊!


    他哪兒來這家底兒?那小妮子,又憑什麽!


    吳氏立即想到自己莫不是被那姓謝的浪蕩子給騙了——她一向自詡精明,從沒人能在她手裏占到半分便宜去,如今忽然間發現自己似乎花了冤枉錢,頓時便十分不平衡起來。


    不行!得想辦法,從那小子手裏再掏出點東西才行。


    想到這,吳氏便不複方才一副棺材臉,親手張羅著給來提親的謝家人和媒婆倒了水,親親熱熱地在謝族長身邊坐下。


    “看樣子梅娘有福,我這個作母親的,也就安心啦。”


    別說吳氏,便是謝承德祖孫倆,也被謝良鈺突如其來的“大手筆”給嚇了一跳:這聘禮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也許都不算多稀奇,但他可是謝良鈺啊!


    他可是那個著名的敗家子,兜比臉還幹淨,除了張臉以外一無是處的謝家敗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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