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歡謝辰吻他,兩手摟住他的脖子,溫柔而耐心地撩撥他,進時熱情,退時繾綣,還會在他的下巴上親一下作收尾。


    有時候他沒刮盡胡子,小胡渣刺到她,她就寵溺地笑笑,柔聲罵一句:“不修邊幅。”


    他就是故意的。


    有胡子更顯年長一點,師父就留胡子,她三個哥哥都有胡子,他要學著些。


    為了保證不露出馬腳,失去謝辰目前對他的無限縱容,藺長星幹脆把她牽扯進來,好擾亂她的思緒。


    果然,一句“我怕你不喜歡”一出,謝辰眼裏的嚴厲頓時淡下去。可是出乎藺長星意料的是,那雙眸子裏卻泛起不安來,似乎有些著急。


    “為什麽要怕我不喜歡?他如果針對你,你還回去就是,顧及我做什麽?”


    謝辰的話越說越快,藺長星一怔,輕聲道:“怕我太野蠻,給你丟人啊,而且如果我把他得罪得太厲害,不是給你樹敵嘛。”


    雖然他好像已經把人得罪得不輕了。嗐,管他呢。


    原來是這個原因,她還以為……謝辰頓了頓,認真對藺長星道:“周書汶並非拔刀相助的好心人,你可知他為何要對你說這些?”


    就算他沒有多想,可是話既然說到這裏,謝辰便打算坦白了。


    不想瞞他了。


    “知道一點。”藺長星的聲音弱弱的,“表哥從前不知你我的關係,曾經提過一嘴,後來我自己去查證過。”


    這時候若謝辰問他,他是從何處查證這些前塵往事的,他隻能撒謊騙她,而萬萬不能供出蒙焰柔蒙大姐。


    他是發過誓的。


    但謝辰此時滿心怕他想歪,哪裏還顧得上惦記他消息的渠道來源,猶疑地問他:“我跟他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藺長星撐頭笑道:“已經過去了啊,我才不想那麽多,我又不介意。”


    謝辰問:“什麽都不介意?”


    “什麽都不介意。”他正色道。


    且不說他信任謝辰,那時她還年幼,比不得與他在南州時的心境,絕不會做出格之事。就算謝辰當真與周書汶發生過什麽親密之舉,他也不介意。


    情難自禁的事情,他有什麽好介懷的,要怪隻能怪他沒早些出現在她身邊。才讓謝辰遇人不淑,碰見那樣的男人,傷了好大一場心。


    僅是聽蒙焰柔講,藺長星就氣得想打人,心疼謝辰還來不及。


    果然,謝辰得了安心答案,向他坦誠道:“隻牽過兩回手,清楚地記得沒走兩步路便鬆開了。我那時膽子小怕人看見,他嘛,還算君子。”


    說到君子時,她意有所指地看著藺長星,那眼神仿佛是質問:“別人是君子,你呢?”


    藺長星撇撇嘴,周書汶是偽君子還差不多,君子連牽都不會牽,他憑什麽要拉怕羞小姑娘的手。


    他在心裏唾棄周書汶時,絲毫忘記了自己曾經的“壯舉”,怕羞和怕疼的謝辰,他當初也全沒理會,隻顧著狼吞虎咽。


    謝辰與他調侃完,無聲歎了口氣道:“其實他勸你的都是實話,就算將來你的選擇與他一樣,我也不怪你。”


    “你又來了,”藺長星拍桌而起,撐手俯視謝辰,得意洋洋道:“我沒他那麽笨,放著個飽讀詩書、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不要,娶一堆歪瓜裂棗回家礙眼。”


    “你的嘴這樣刻薄。”謝辰沒忍住笑了。


    笑完忽又有些懷疑,藺長星這嘴遇到周書汶真會落盡下風嗎?


    若他擔心自己心裏有周書汶,那就一定會落下風。


    為了不讓藺長星在周書汶麵前畏手畏腳,她給他一顆定心丸道:“我心裏,誰也比不了你,你做什麽說什麽我都喜歡。明白了嗎?”


    “嗚嗚嗚——”藺長星喜色還沒上眉梢,就原地抱頭蹲下哀嚎:“你為什麽要在國公府說這麽讓人喜歡的話啊,我現在瘋狂地想抱抱你,可是我不敢,嗚嗚嗚嗚!”


    謝辰:“……”


    哭包真的煩人。


    遠處閣樓上拿著遠鏡觀望的謝潺放下長鏡,麵無表情地點評道:“做什麽呢這是,一會坐一會站一會蹲,跟個猴子似的沒老實氣。十七八歲的愣頭青,不過如此,想要沉穩,那必須得三十歲以後。”


    旁邊侍從道:“三爺說的是。”


    而不遠處的謝幾軻此時蹲在水邊的磐石上,“哥,你說小姑姑找世子過去會有什麽事?這麽久了不回來。”


    謝幾洵坐在木廊下,手裏翻著一本已經舊得發黃的書,並不在意:“猜不到。”


    “也是,誰能知道小姑姑的心思,我隻是怕她太凶嚇著世子。”


    謝幾洵淡淡道:“不會的,小姑姑從來隻凶你。”


    謝幾軻甜蜜一笑:“這說明她最疼我嘛。”


    謝幾洵眼神從書上挪開,保持微笑:“你要是願意,也可以這樣以為。”


    …


    國師府中,陸千載精心泡了壺茶,念道:“四姑娘的心意,不能辜負,隻管等客來了。”


    陸徽往草木蔥鬱茂密如山野的廳外看去:“太子真的會來嗎?”


    “微服私訪,他會來的。”


    陸千載氣定神閑的模樣叫陸徽深信不疑,他認真詢問:“您幫太子救出盛匡,是打算趁機宰他一筆嗎?”


    陸千載倒茶的手一滑,茶水淋在手上,他擦了擦,無奈抬頭:“太子乃儲君,天命所歸,幫他是臣子本分。”


    陸徽點頭:“明白了。”


    默了一會,又問:“當真一點銀子都不要嗎?”


    “咳,倒也不是。”


    在貪財之人準備大撈一筆的同時,謝辰正在一處寧靜古韻的私宅裏。


    衛靖抱刀坐在牆頭上。


    上次進這院裏,還是幾年前,那時她跑來這裏看書,嘴上討教的是詩文,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醞釀甜意。


    彼時書卷上落的是□□嬌嫩的梨花,宴京城各家在舉辦春日宴,他們忙裏偷閑躲在這裏,都是最青澀的時候。


    如今再來,正值秋日茫茫,秋葉枯黃而隕,滿地鋪落,一眼望去道不盡的淒寒。


    周書汶撿了片地上的落葉,自嘲道:“沒想到有一天,我們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


    謝辰並不接這話,“不必敘舊了,我明日要離京,今特來尋你,你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


    周書汶當然曉得她是為了什麽,難以置信道:“你變了,放在從前,你豈會管這種瑣事。”


    “沒有人不會變,何況我與他沒有瑣事,樁樁件件都是大事。”


    “我沒變。”他固執道。


    謝辰的話,他不喜歡聽;可他該說的話,哪怕她早就不肯聽了,他還是要說。


    謝辰撇過頭去,掩飾住眼裏的輕蔑厭惡,直接道;“我與你兩不相欠,變不變又如何,周大人犯不著來管我的事情。長星年紀小,又不在京城長大,心思單純懵懂,學不來宴京的彎彎繞繞,你就不要再為難他了。”


    “他單純懵懂?我彎彎繞繞?”周書汶氣得雙目瞪著,咬緊牙根又鬆開道:“謝辰,你能不能有點眼光和見識?藺長星為人手段毒辣,睚眥必報,嘴上無德無品,不過是市井養大的……”


    “周大人慎言!”被觸到逆鱗的謝辰打斷他,冷聲道:“我曾經是沒有眼光,沒有見識,否則也不會遇人不淑。但如今還是有一些的,他是怎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輪不到旁人來指點。周大人好為人師的做派還是不要拿出來為好,下次再有這種事,我可不是心平氣和跟你談了。你會去找長星,我就不會去找你夫人嗎?讓她知道知道,你對我的“良苦用心”。”


    她的眼睛長媚清冷,或婉約動人,或漠然生寒,此時眼尾微微上揚,淩厲間不乏氣勢逼人。


    周書汶良久說不出話,“你為了他對付我?”


    謝辰道:“不是對付,我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我隻圖清淨,我與長星的感情,是苦是甜,都不想有無關緊要之人來插手。”


    周書汶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再訴衷腸道:“我是無關緊要,可於我而言,你卻事關重大,我不想你犯傻。”


    “是嗎?”謝辰諷刺地笑了下:“若不是周大□□妾成群,這話我許是會信上三分的。”


    周書汶聞言恍然大悟,無奈地笑了下:“難怪藺長星以此事來罵我,原是你介意,想必你在他麵前沒少罵我。辰辰,你為何這般無理取鬧,我納妾不過是奉尊長之名,你終歸年紀小,你不懂我的苦衷。”


    謝辰忽而同情藺長星,也不知他那日跟周書汶對話,是不是也得忍著惡心才說下去。


    昨天應該抱抱他的。


    “周大人想多了,我從未在他麵前提過你,我與他獨處的時辰不多,不說廢話。另外,我年紀也不小了,你娶的那兩個要給你生兒育女的妾室,個個都比我小三四歲。”


    謝辰毫不留情地譏諷:“所以別再把我當成小姑娘,拿那副自以為是的姿態給我看。”


    “辰辰,你……”


    謝辰伶牙俐齒的模樣周書汶從未見識過,便是四年前他對她說抱歉,她也隻是冷淡地點點頭。而今日說話的口吻,與昨日的藺長星幾乎一模一樣。


    “你以為我指出來你納妾的事情,是下賤到與你拈酸吃醋?不過是借此打你的臉,讓你看清自己,別再騙人騙己了。”謝辰起身,看了看院子,轉身道:“顯然,你臉皮比我想得厚。”


    當時周書汶娶妻前,便說是父母之命違抗不得。他對謝辰許諾,隻要謝辰繼續留在他身邊,他會一輩子對她好。家裏那位隻是擺設,他今生絕不再尋他人。


    謝辰知他納妾後,在心裏想,若她那時傻傻信了才是笑話呢。


    “周大人盡管忙傳宗接代之事,謝辰並不關心。隻望你日後離我遠些,因為我看到你,就會想起自己當年做的蠢事。”


    周書汶被她一句比一句誅心的話戳得臉色大變,再無深情厚誼,高聲道:“你不過是被藺長星三言兩語一騙,才覺得我處處不好,可當年,你也是喜歡過我的!”


    謝辰漠然:“你不配與他相提並論,更不配提當年。”


    “好,好得很,謝辰,就當我沒攔過你。我倒要看看燕世子是個多重情重義之人,日後吃了苦頭,狼狽之時,想想你今天的話。”


    周書汶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哪還有平日溫文爾雅的樣子。


    “多謝提醒。”謝辰客氣地朝他點頭:“也謝謝你高抬貴手。”


    她說罷便一刻不想多留地離開了,衛靖掏出耳朵裏的木塞,翻身一躍離開。


    周書汶短短兩日內被輪番羞辱,當夜心口便堵得慌,臥床抱病不出。


    周少夫人將湯藥端來,伺候他喝藥,關心道:“夫君太過操勞,也該歇歇了。”


    周書汶一麵應付著她,一麵咀嚼藺長星的話。他膝下無一兒半女,現在尚且能怪在女人頭上,再過幾年還行嗎?


    他恐慌不已,隻知道那樣的議論指點他承擔不起。


    …


    秋獵的行宮在五霖山上,出發這日車輦浩蕩,皇室及有爵位家的子弟傾城而出,隊伍比去避暑行宮時還長。


    這回因著隻有五日,隨駕的都是擅長騎獵者,嬪妃嬌女一概不曾跟來。


    藺長星與謝幾軻騎馬在隊伍裏馳騁,路過謝辰馬車時,動作極快地從車窗扔進一小束他在路上采摘的野花。


    謝辰坐在馬車裏,不用伸頭也知是誰的手筆,捧起那束黃白相雜的野雛菊,歡喜笑了。


    素織轉了轉眼珠,問道:“誰扔的?冒冒失失,差點砸著姑娘。”


    謝辰抱花笑道:“我的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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