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城前,拐進一個視線盲點,迅速和她下車,上了喬景良早就安排在一旁的七座商務,並讓商務司機上了自己的車。


    兩輛車同時出發,駛入不同方向。


    直到上高速前,沒見著可疑車輛,雁北才鬆下一口氣。


    後座,紀荷靠在座椅內,神色冷淡,看著車窗外。


    陰雨天,高速上暗蒙蒙。


    她不知看地什麽,相當入神。


    雁北想打破車裏的沉寂,又識趣的一抿嘴,什麽都不敢問的加速往前開。


    到第一個分岔道時,雁北神色戒備,觀察著後方,確定萬無一失後並入岔道。


    緩行開進收費站,刷etc,過減速帶。


    前方大霧隆隆。


    已出明州主城,在青浦區收費站。


    沒有主城區的宏大繁華,青浦站點人跡罕至,恰逢陰天大霧,能見度低,整個岔道口隻看見一輛清空的大巴,和不遠處服務點寥寥的燈光。


    往前開了三十米,才發現茫茫綠山一側的公路護欄邊停著一輛黑色陸地巡洋艦。


    車門打開,一個男人往這邊走。


    身姿挺拔,兩條長腿隔著霧,修長筆直,像行走的個人標簽。


    是江傾。


    紀荷拎包下車。


    風裹挾著雨,變成細霧,一層層鑽入臉部毛孔。


    兩人距離逐漸收攏,在最後幾米,彼此五官清晰。


    她腳步微頓,這一瞬的功夫,江傾猛地衝來擁抱她。


    在後來的三年裏,紀荷無數遍想,當時這個擁抱久一點,不是用來廢話,兩人之間的遺憾會不會少一些?


    此刻,彼此體溫熨燙、交融。


    緩了至少一分鍾,紀荷抖著唇瓣,故作冷靜的說,“這是你衣服。”


    他懷抱撤離,後退一步站直,伸手速度極慢的接過她手裏的包,彼此離開時,手指滑過她掌背,配合著沙啞嗓音,離別愁緒濃。


    “等我回來……”


    紀荷沉默看護欄上被雨霧裹濕的塵。


    “沒話跟我說?”江傾嗓音更加沙啞,隱隱瀉出一絲焦急。


    “說什麽。”她微一勾唇角,語氣寒涼。


    “之前采訪一位前臥底,因工染上毒癮,後來屢戒屢吸,成為販毒人員,丟掉工作。我記得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他說,我想找回自己,但我覺得很難了。”


    這位臥底叫宋名揚,在職期間戰功赫赫,然而因公染毒,鐵骨錚錚的英雄被折磨成自己都深惡痛絕的販毒人員。


    沒有公道。


    現在為討一個工傷說法,和前單位打起官司。


    這就是臥底的下場。


    “希望你保重。”她最後笑著說出這五個字。


    江傾眉頭緊鎖,睨著她低垂的麵頰,保證,“我不會有事,不要擔心。”


    紀荷點點頭,終於朝他看一眼。


    他氣色不太好,眼底下青色明顯,一張俊臉在雨霧中分明,眸中全是對她的愛。


    即使痛恨,紀荷也不得不承認,江傾此時真的迫在眉睫般的焦慮。尤其在自己沒有回應他眼神時。


    紀荷說,“走吧。我也回去了。”音落,轉身。


    隻邁出一步,一雙手掌就緊緊扣住她腕。


    “沒其他話了?”他不可思議,“我真的要走了,你不在乎?”


    紀荷眸光晃蕩著,似不遠處服務點的燈,幾乎失去了指明的意義,平添孤寂。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江傾?”


    “要你正常跟我告別。”他聲音有些咬牙切齒,似乎厭煩了她的敷衍與過度冷漠。


    紀荷自嘲般的失笑,點著頭,不客氣回,“那好吧。你明知你錯了,非讓我主動提,好,那就提……”


    她回身,寡淡的目光一瞬間鋒利,連帶表情,全體燃燒般的,冷漠瞧著他。


    “什麽時候發現避孕套破的?”


    “第二天。”他眉目淡然,說出爆炸性的句子。


    “第二天……”紀荷氣笑,察覺到自己身體在抖,“我現在隻想跟你說一句話——江傾,我們不合適。”


    他笑了笑,“我覺得我們很合,無論身體,還是心靈。”


    紀荷義無反顧,“等你回來。我們離婚。”


    “孩子叫時年,同音十年,女孩就叫時念,好嗎?”


    紀荷眼眶迷蒙,“到時候我們一人一個。隨你挑。”


    他淡定,“兩個我們都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吃飯,吃不進也要吃。”


    “江傾——”紀荷爆發了,一耳光甩去他臉頰。


    兩輛車離得遠。


    在車窗裏隻看到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一男一女,深度糾纏。


    女人抬起的手臂被猛扣住,男人一改柔順,將人拉進懷裏,額抵著額,說地是什麽,外人完全聽不清。


    江傾閉眼嗅著她的氣息,如饑似渴,沙啞發聲,“紀荷……不要生氣……如果你真愛我,以後會感謝我給你帶來兩個孩子。”


    “你說的人話嗎?”紀荷唇瓣抖,心也在抖,看著他高挺鼻梁,蹭著自己鼻梁溫存霸道的神態,寒心笑。


    “這是兩條生命,如果覺得行動危險,完全可以和我正常溝通,為什麽這麽做?”


    “我正常跟你溝通時,沒一次成功過。”江傾提醒她,嘴角掛著痛苦的笑,“你想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做好準備,放下心結,對不起,我還沒有,我夜夜噩夢,夢見跟你的屍體做.愛。為對方活著,才難。”


    死輕而易舉。


    過去十年,他有一萬次可以死的機會。


    但活下來,猶如刀尖行走,痛入骨髓。


    雨霧沾濕江傾睫毛。


    徐徐睜眼,看到她隱忍住哭聲的樣子,江傾心髒也跟著一陣陣抽痛。


    低頭,吻她。


    紀荷掙紮,仍然嚐到似乎是唯一熱源的他的舌尖,霸道、強悍。


    哽聲,“江傾,你好讓我失望……”


    “對不起。”停止親吻,江傾凝她潤著水光的唇。


    “如果可以,我們不會這樣結婚、生子,甚至不會這樣重逢。我不喜歡這一切,但我喜歡你,錯就是錯了,不奢求原諒,也不後悔,打也好,罵也好,就此別過,回來悉聽發落。”


    紀荷搖頭,想說,我話還沒完,憑什麽事事由你做主?


    他摟緊她,一聲聲囑咐。


    “再見,照顧好自己。”


    “吃飯,一定多吃,無論多難受。”


    “紀荷,我愛你。”


    “一千一萬遍再見,真的舍不得你。保重……”


    夜幕隆重拉下來。


    起伏的山川徹底隱入黑暗。無論線條曾多真實,沒入了黑暗,就再找不見。


    一如男人頭也不回的背影。


    紀荷在原地站了許久,到底心生不平,沒問出,江傾,你到底是去做什麽,義無反顧丟下她,還有機會回來嗎?


    然而,未出口的話,隨著那輛越野的駛離,成了一種遙望的祭奠,心生悲涼到走回自己車邊時,腦海可以想象到黑漆漆的高速公路,茫茫前方,各奔目標的荒蕪。


    “姐……”雁北從來不喊她姐,江湖氣十足的喊老大,這會紀荷情緒空蕩,可能嚇著他了,軟綿綿安慰她。


    紀荷笑了笑,靠進後座,低啞,“回家。”


    雁北立即上車,發動引擎,離開這是非地。


    夜間,高速下起大雨。


    紀荷在後座因疲累睡著。


    雁北從後視鏡發現一輛不對勁的車,隔著大雨蒙蒙,黑色陸地巡洋艦的車標還是被認出。


    到進明州主城,對方才停止護送、並入岔道,雨夜中徹底分道揚鑣。


    第73章 蠱   “你管理好情緒,對孩子和自己負責……


    回到家, 喬景良等在客廳,問一切順利嗎。


    紀荷不知道順不順利,江傾沒有跟她說起這趟行程的任何細節, 或許是沒時間,或許覺得她沒必要知道。


    現在他開啟了他的工作,而她隻要在家生孩子就好。


    喬景良安慰, 分開是暫時的,等孩子出生, 母子三人再一起過去。


    “不過那時候酒店大部分內容都敲定,他可以直接回來。”喬景良很休閑的坐在沙發中, 落地燈照著他兩鬢的斑白,慈愛中透著威嚴。


    “你管理好情緒, 對孩子和自己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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