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笑著說:“在學校要洗衣服,在家也要做家務呢。”


    “我媽住校時,所有的衣物都是帶回家洗。我外婆說她三十年裏肯做的家務活,就是給我和我妹妹洗臉、洗澡。”楊梓露出懷念的神情。“我們倆那時候的皮膚比她手嫩。”


    “那誰幹活?你外婆?”


    “我外婆身體不好。她的精力都用在甜品店上了。家裏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外公安排,家務活都交給保姆去做。我媽跟我爸去北方時,還把跟了我外婆十幾年的保姆也一起帶過去了。我奶奶因為這事兒說我媽媽是地主家的小姐。後來,後來我爸爸說,算了,以後再給你說。反正你記得別把手弄粗了。”


    “嗯,我會記住的。”甘露笑眯眯地答應。


    她早發現楊梓特別喜歡自己的手,尤其喜歡看自己的指甲。她理解這種喜歡。就像自己喜歡看楊梓的臉、喜歡看他丹鳳眼裏能溺斃人的溫柔笑意一樣。


    甘露認為有人喜歡長腿,有人喜歡細腰……隻要沒違背公序良俗,沒在大庭廣眾下妨礙別人,隻要自己不丟人現眼,她不認為當花癡、顏狗,有什麽不對或有什麽可恥的——誰不喜歡美好的事務呢!


    所以,這些天在容記幹活時,她都記得帶好手套,晚上也很認真很仔細地擦護手霜。她的護手霜是那種扔在藥店的角落裏乏人問津、大包裝的醫用凡士林膏,一大罐也沒有幾十塊錢,一罐子能用一、兩年。


    唯一的不好是擦完以後黏糊糊的。隻能在手濕的時候就擦,且隻能擦薄薄的一層。


    這幾天連楊蓉也都學會了,洗完手不擦水,隻擠出一點點茱莉蔻的護手霜,學甘露仔細地把每一根手指、每一個指甲都按摩到。


    楊蓉在他倆幾步之外聽電話。


    “嗯,嗯,就是日常戴的。我都說了現在誰戴金戒子啊,你們居然還買一對!老土老土的。嗯嗯,我不說。好,好。我都記住了。”


    “哥,我媽回我電話了。她說日常戴的不用太大,50分的就可以,但切工要達到verygood,淨度在vvs以上,顏色是d或e都可以。她說天河城什麽品牌的鑽戒都有。她讓你們隻挑八心八箭的鑽石,要有鉑金pt950或pt990標識的戒托,一定要有gia裸鑽分級證書。有證書證明鑽石的身份才可以買。還有記得要讓售貨員在□□上注明,若檢測出八心八箭有偏頗,便要無條件地給退貨。”


    見楊蓉沒有任何猶豫地把這一長串話複述下來,甘泉就說她:“小蓉姐,你要是學英語能這樣,你絕對能拿到四級優秀。”


    楊蓉氣道:“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我告訴你泉仔,除了考試,我什麽都行。而你是除了考試,什麽都不行。”


    甘泉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在姐姐微微的搖頭中,咽下反駁之語。算了,為了阿姐不為難,不打擊她了。


    四個人按照容教授的指示去找鑽戒,看完幾個櫃台後,甘露有些懵,達到容教授要求的鑽戒起碼都要兩、三萬,而這是屬於日常隨便戴的標準。那,那,看過單獨陳列的幾掛鑽石項鏈後,那上麵的一串零令甘露姐弟倆震驚。姐弟倆交換下眼神,明白自家藏起來的那條項鏈比這些都好,肯定也要貴很多。


    是個年輕人現在已經清楚知道判斷鑽石的標準了。首先是份量,其次是切工,然後是淨度、顏色。


    這所謂的4c標準,令甘露心生怯意、望而卻步。


    “楊梓,我們不買了吧。你看那些售貨員都在推諉gia裸鑽分級證書暫時沒在手裏 ,還不肯在□□上注明退貨條件。明顯是他們的鑽石切工不夠標準的八心八箭,品質也達不到國際裸鑽的標準,但價格卻是按國際標準定的。”


    楊蓉見甘露大退堂鼓了,立即積極地又打電話給母親尋求幫助。


    *


    楊宇和容教授到家時,劉衛武和楊麗剛把水果和他們的行李箱等送上來。


    “哥,嫂子,我們回去了,你們早早休息。”楊麗把門鑰匙還給容教授。


    “明天下午我和你嫂子去看小天,你倆還去不?”


    楊麗就說:“我要看手術室的跟台安排。”


    劉衛武就說:“那我來接你們吧。我這車在醫大附院好停。”


    “那咱們明天下午四點鍾走,避開塞車。我去食堂定幾個菜拿著,你到那邊等我。”


    郎舅姑嫂四人說定明天的安排,各自回家安歇。


    楊宇洗澡出來,見妻子在講電話。他聽了一會兒,等妻子收線問:“是兒子要買鑽戒?”


    “嗯。我讓小蓉轉告他隨便買一對。”


    “你那標準可不隨便。”


    “你閨女要不問我,就隨便他們買了。問了,我就得把標準告訴他們。免得他們白花錢買不到好東西。”容教授在丈夫了然的目光裏又補充了一句:“也免得露露不識貨,以為我給她的項鏈便宜。”


    楊宇笑:“有道理。你趕緊洗澡去吧。累了兩天,今晚早些休息。”


    容教授洗完澡,披散著半幹的頭發,貼著麵膜,開始準備夫妻倆第二天上班要穿的衣裳。


    她一邊收拾一邊問:“老楊,穆將軍的頭發怎麽看起來全白啦?”


    “累的啊。。”楊宇給妻子打下手,搬來燙衣服板,給蒸汽熨鬥裝純淨水。


    “累的?聽說他早當了中將,真的假的啊?”


    “自然是真的。他以前在老山戰場帶兵,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現在他那上萬人的部隊,哪哪兒不得操心到,能不累嘛。就咱倆才管幾十人的科室,有時候還覺得累心呢。”


    也是。


    “那他怎麽不染了啊?現在這和李敏看起來像父女倆似的。”


    “他說這樣不染能讓李老師安心。”


    “真的假的?李敏不像是離了男人活不成的女人啊。”


    楊宇暗忖,怎麽涉及了李敏,容容就像變了心性似的。於是,他故作未覺地打消妻子的疑慮說:“以前穆傑的軍營裏全是男的,後來吧,聽說有了不少女兵。有一年李老師過去探親,之後穆傑就再不染頭發了。”


    “李敏在部隊鬧了?”容教授停下熨鬥。


    “你想什麽呢。李老師和穆傑的感情非常好。不比你我差。也是那種共過患難的夫妻情。再說以李老師那麽驕傲的個性,穆傑要是整出什麽事兒來,我估計她會立即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


    容教授撇嘴,不滿意丈夫敷衍自己。


    “老楊,我說你下回別叫他師公了。我看他好像不怎麽喜歡這稱呼。”


    “我知道他不喜歡。等兒子過來跟李敏實習,我就改口。”楊宇心裏有主意。大家都稱呼穆傑穆將軍,自己不獨樹一幟,怎麽體現自己把李敏當老師尊敬啊。


    容教授繼續燙襯衫,她動作嫻熟,很快整理好一件,交給楊宇掛起來。但她突然很擔心地問:“老楊,你說李敏明天開始當院長助理了,憨木仔過來,她還有空親自帶嗎?”


    “這個你放心。省院的這些院長、書記,哪個都沒把臨床撒手了。我估計李老師每周的手術都不會減量。她會在術前考問學生解剖等,術後查房也會問得很詳細,盡夠實習學生的了。”


    “到底和她沒當院長是不同的。”


    “那肯定了。但神經外科有他們自己的教導學生辦法,也有他們自己的考核標準,具體小到每分鍾打結多少個,大到每種疾病實習生該掌握到何種層次都有定例。我讀研以前,燒傷就和神經外科在一層樓,平時就跟著李老師,她帶教查房我跟著,她給實習生講課我也跟著。那時候路凱文剛畢業。嗯,他現在領的那個小組,李老師會兒外關注的多一些。謝蘇寶在他那個小組裏。”


    “那池詠波呢?”


    “池詠波名義上是陳院長的研究生,實際是李敏手把手帶出來的。這個我有跟你說過的。你不用擔心,神經外科的任何一個人,都是李老師用同一個標準教出來的。便是李老師把兒子交給謝蘇寶去帶,對兒子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提起謝蘇寶,容教授就點頭說:“我知道謝院長的手術做得好,聽說慕名找他看病、做手術的,都排到一個月之後去了。他的專家號一號難求。”


    “他每周就半天門診,隻二十個號。從來不加號的,可不就難了。”


    “那李敏以後會不會這樣?我見過李敏去門診,那聲勢大的,起碼得有五六個、七八個人跟著。”


    “我上班時神經外科門診就那樣。那時候一周就半天門診,陳院長看著李老師接診患者,我和路凱文等兩三個年輕醫生寫門診病曆、開化驗單等檢驗單,三四個實習學生圍著插不上手,還有兩三個進修醫生跟著。”


    “真有排場。那會掛多少號出去?”


    “也不多,不過那時術後複查號、術前預約的另排隊。不過急症和重症患者,急診和門診都會請病房會診。現在池詠波和路凱文都出門診收患者,李老師出門診的陣勢反沒陳院長那時大了,我估計神經外科的號應該挺好掛到的。”


    “那肯定了。池詠波也是主任醫師的。”


    兩件襯衫熨燙完畢,容教授歎口氣說:“咱們家的保姆該換了。我說過幾次了,一定要把襯衫燙好了再收。你說我剛才要是不檢查一下,咱倆明天上班是不是得穿這皺巴巴的衣服?”


    “要不你先別辭退這個,先跟家政公司聯係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嗯。哎,老楊,你說謝院長怎麽把兒子放李敏他們科了?他是省院的第一把刀,孩子自己帶著不是更好?我聽說腹腔鏡在東北是他第一個開展的。”


    “是啊。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麽把謝蘇寶交給李老師了。不過李老師的手術技巧一點兒也不弱謝院長。李老師她擅長顯微外科那方麵的手術。我剛畢業那年,李老師做肝癌切除術,是謝院長給她做一助,”


    “你等等,老楊,你就比李敏晚畢業一年吧?你說李敏畢業一年就做肝癌了?”


    “是啊。我跟人家沒法比。我是大專,她是醫大畢業的,又是舒院長百裏挑一選出來的女外科大夫。不說基礎比我好,她的際遇也好。聽說她和陳院長、李主任、梁主任一個小組,李主任是陳院長的帶教老師。你說那麽個技術小組,她隻要肯幹,手術管夠,能練不出來嘛。”


    “敢讓她上肝髒手術都夠誇張的了。”


    “李老師最開始上肝膽手術是跟謝院長上的。她也一直說謝院長是她肝膽方麵的老師。你要有空,可以去看看病案室存檔的資料,前期都是文字的,92年之後應該有謝院長和李老師配合做肝癌切除、還有肝移植手術的。”


    “好。我有空去看看。copy一份回來給兒子。唉!我就是擔心李敏到時候沒空管咱們兒子。”


    “不會,她答應了就會做到的。到時候我看看李老師把兒子放去哪組,我會勤去看看的。”


    見丈夫這麽說,容教授徹底放下心了。


    “你電話響了。”楊宇把手機拿給收拾熨鬥的容教授。“小蓉找你。”


    “你先接一下。”容教授見是女兒的,便讓丈夫先接。


    楊宇開了免提。


    就聽楊蓉劈裏啪啦地把天河城買鑽戒的挫折匯報了一遍,然後說:“媽,我露露姐不想買了。”


    容教授笑成一朵花。說:“你們去謝瑞麟那兒。他們家的鑽石鑲嵌首飾有打折回收的規矩。差不多的價格,去他家挑一個吧。我把他家的vip卡號發你手機上。”


    楊蓉轉達母親指示,四個人轉到謝瑞麟專櫃。


    楊蓉提了那一串要求,換來服務員的點頭,“有,這些證書我們都有。”


    “比剛才的貴了一成。”甘露小聲對楊梓說。


    “要對戒。這個,這個,這個,你們拿出來給我哥他們試試。”楊蓉的排頭比掏錢的哥哥大。


    黑色的金絲絨上,一對鑽戒閃耀。兩位帶著白手套的售貨員,小心地把鑽戒戴到倆人的手指上。


    “怎麽樣?漂亮不?”甘露晃著手指給大家看。


    “漂亮。那兩個也帶上比較一下。”


    在楊蓉的強烈要求下,三個戒子並排戴到甘露的手指上。


    “小姐,你的手好看,戴上鑽戒就更漂亮了。”


    楊梓就問甘露:“都要了吧?”


    甘露搖頭,說:“一個就可以了。你最中意哪個?”


    *


    霍星一直捧著手機看,可始終沒看到屏幕亮起來。終於她耐不住了。她給龔健打電話。


    “六六,你在幹嘛呢?”


    “我在潘嘉他家吃水果呢。過來啊。”


    “什麽水果?”


    “荔枝龍眼黃皮芒果,穆彧剛才送過來的。”


    “哼!”


    “趕緊的,比外麵賣的好吃。”


    霍星猶豫了一下,換了衣服要出門。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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