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很高興:“一言為定!”


    “你們就好好準備作品,我去試試找關係。”


    “你有關係啊?”


    “現在沒有,多搭幾個橋就有了。一般來說,讚助方都有點話語權。這個讚助的啤酒品牌之前和我一個大客戶合作過,我可以先去問一下。然後平台這邊我也會試試。我有個姐們是另一個平台的,不過他們這些人都互相認識。總之三托兩托,一定能找到關係。”


    小熊膜拜地看著我:“茜茜,你可太厲害了!”花崗岩也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阿容卻一直很沉默。吃完飯,小熊和花崗岩走了,我和阿容一起回小區。我看得出他對比賽有些顧慮,就勸他:“你是不是怕成本問題?這點錢好辦,我讚助你們。”


    他馬上說:“不要。”


    “哎呀,算我投資啦。”我知道他在這方麵比較執拗,就笑道:“萬一你們紅了,我這個經紀人還跟著沾光呢。再說,這是大家的事業。小熊和花崗岩也想去呀。”


    “我可以參加。但是說好了,錢的問題我自己解決。”


    夜色中,他真的很像阿榮。我想起阿榮對我的種種照顧,不禁柔聲對他說:“沒事的,你跟我還客氣什麽。我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他臉一下子就紅了,局促不安地說:“你別這樣。我不是那種人。”


    我隻覺得莫名其妙:“啊?哪種人?”


    他吭哧半天,說了句:“總之我不要你的錢。”


    說完他就跑掉了。簡直跟穆榮當初跟我無限循環時那副堅貞的表情一模一樣。留下我站在自家樓下一頭霧水。半天我才反應過來,給他打電話:“不是說好了上樓唱歌給我聽嗎?”


    他說:“太晚了。周末你到排練室來吧。這樣音效也好一些。”


    突然我意識到,就是吳亮鬧了一通以後,阿容對我態度就變了。我連忙說:“是不是我那個倒黴前男友讓你生氣了?你聽我解釋,我跟他真的分手了。分得幹幹淨淨的,保證再無瓜葛。”


    “你不用解釋,誰都看得出來你跟他分手了。”他的口氣怪怪的:“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我怕他覺得我煩,隻好與他互道晚安,掛了電話。一直躺在床上,我都百思不得其解。本來他答應來我家裏唱歌給我聽的時候,明明還對我很親近。為什麽吳亮一鬧,他就對我冷淡了呢?我可是當著他的麵跟吳亮分手的呀!


    第75章 示弱


    第二天,力哥的錢一發過來,樂隊立刻跟我分賬。我隻好收下。正好我打算買個貝斯,就私下請小熊幫我挑了他喜歡的,還順手給花崗岩買了幾個鑔片,又給樂隊買了些新的備用線。


    我把新貝斯給小熊用,自己用他的舊貝斯練習。小熊很不好意思。我解釋:“我現在是初學階段,用這個好的有點浪費。等我出師了,我們再換回來。”


    小熊很高興地同意了,從此就用新貝斯。他平時也常拿別人的樂器過來用,阿容也就沒注意。


    比賽有個選拔表演,過了之後就等通知。他們幾個都覺得希望不大,沒放在心上。但我很上心。不是特意要討好阿容,而是天性如此:既然插手了,總要盡力而為。一番運作後,我聯係到了平台方的一個編導小藝。她人很爽朗,說話實在,告訴我會盡量爭取,但難度很大。現在從小學樂器的孩子太多了,新樂隊多如牛毛,而阿容他們沒有特別的亮點。


    “如果沒有拿過獎,或者作品特別驚豔,至少也要有故事。”


    “故事?”我苦苦思索:“主唱16歲上大學,碩士畢業,現在送外賣,這算故事嗎?”


    “算,但不夠精彩。這在搞樂隊的孩子裏是標配。還有國外名校輟學回來的呢。這個圈子裏的孩子一個比一個瘋。”她安慰我:“你放心,就算不能上節目,我至少可以在選拔片段裏給他們長一點的鏡頭。”


    我道了謝,感覺希望渺茫。但不到山窮水盡,我輕易不會死心。三托兩托,我又托到了導演組的人,但關係已經比較遠,對方態度遠沒有小藝熱情。


    這期間我和小熊花崗岩越來越熟,可跟阿容的關係卻變得奇怪了。我們見麵很多,聊得也很多,但對話健康明朗如古代知識分子的清談:談理想,談人生,談音樂。


    阿容告訴我,他來北京和做樂隊都是臨時衝動的結果,但來了也就不想走了。他的父母是他大學所在地的中學老師,希望他回家鄉,在當地教育係統托關係給他找個鐵飯碗。他說:“我從小特別聽父母的話,完成了所有他們給我的任務。可畢業了並沒有好工作搶著要我。我就想,這說明以前他們給我規劃的路也不一定就是對的,那我何不試一試任性地生活兩年呢?畢竟,我比多數人提前了三年拿到了文憑。”


    阿容還告訴我,他父母對他做樂隊很擔心,說要給他錢。但是他不願意要。


    我稱讚他:“你很自立呀。”


    “主要是如果拿了錢,就說明我是真的缺錢,他們會更擔憂。不過我現在確實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就騙他們說我在做家教。”


    “對呀,你這種學曆,做家教完全沒問題。你沒試過嗎?”


    “試過,但不適合。押著小孩做卷子,他難受我也難受,感覺我倆都很慘。還是送餐自在些。”


    “吉他私教呢?”


    “那我又不夠格。人家都要音樂學院畢業的。”


    我覺得阿容比我想象得要成熟坦然得多。我更喜歡他了,忍不住說:“要不我讚助你,你就專心做音樂?”


    他一怔:“你別這樣。”


    我試圖以玩笑化解:“自古以來,藝術家都需要讚助人嘛。”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說:“我不是藝術家。跟你說過了,我一直都在找工作。”


    “那你想找什麽樣的工作?我說不定可以幫忙。”


    他友善但是疏離地說:“謝謝,但是我想我自己能解決。”


    我頓時後悔萬分,覺得自己好像那種春節時追著別人問“你有沒有編製”的嘮叨親戚。


    過了幾天,我試圖把氣氛拉回到他答應給我唱歌的那個晚上,暗示他:“你不是上次說要給我唱那首《天使》嗎?我這會兒在家,你有空嗎?”


    他說:“我明天去排練室唱給你聽。”


    我故意說:“我明天要加班,沒法去排練室。”


    結果第二天,他發了他們在排練室演奏的視頻給我。那首歌的大意是人生迷茫之際,天使會給你指引,然後就找到了方向和光芒——這倆詞我在無數樂隊曲目裏聽到過,感覺樂隊們都天天都要追求方向和光芒。


    我有點失望。他當初說要唱給我聽時,我以為會是一首情歌。結果這麽清新勵誌。那為什麽要唱給我?難道是為了表示他很有“正能量”?我又不是他的作文老師!


    還別說,他現在和我走在一起時,手都老老實實地插在兜裏,與我保持一尺左右的距離,真有幾分像個聽話的好學生走在班主任的旁邊。那副規規矩矩的樣子令我看了就來氣:說好的玩樂隊的人都亂呢?你倒是亂給我看看呀!


    阿容這種與我積極談心回避談情的態度,令我恍惚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職場上的油膩老色狼,而他是不敢得罪我而被迫敷衍我,可又不想真的被我潛規則的職場新人。


    我猜不透阿容的心思,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可剛升了職,百廢待興,一時間無暇他顧。升職最大的好處還不是收入的增加,而是人事和財務上的裁奪權。以前我地位尷尬,有責任而無實權,最多能給手下些小好處,關鍵問題上卻說了不算。懂事的人還會給我點麵子,有些刺頭根本不怕我。我又拉不下臉去打小報告,受了不少窩囊氣。


    而現在發號施令,處處暢通無阻,刺頭也老實了。原來做老板也不難,關鍵是要有實權。


    不管吳亮怎麽搞定的徐總,論功行賞,他也算是能穩定住大客戶的重臣。我給他多發了點季度獎,又好好地跟他談了幾次。他的情緒好了些,又恢複了他光鮮小白臉的豐姿,看起來越發闊綽如富家公子。徐總那邊一直很順利,我推斷他二人仍然維持著良好的“友誼”。大概,我這也算是幫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平心而論,他倆倒真是挺合適。徐總是真正的大女人,為人極強勢,在個人享受上很舍得花錢,但男友必須對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從。吳亮正好愛慕虛榮,又是天生暖男,做小伏低是他天性,堪稱老天賞他軟飯吃。


    我索性有意地把這類型的女客戶都發給他去公關。在別人眼裏,這自然又成了我“心狠手辣,物盡其用”的鐵證。


    大概是這股風也傳到了徐總那裏,她開始跟我大聊怎麽□□小男友,並開始要求我叫她vivian,顯然是將我看作了同類。她有點好為人師,總主動向我傳授“馴犬秘籍”:一開始帶著去高級場合,隻字不提別的。等他習慣了高消費,心裏又忐忑不知你什麽意思之時,保證一推就倒。驗貨後要是表現好,就給附屬信用卡,給租房子,給車子開,但絕對不給現金。敢不聽話,分分鍾就會被掃地出門,一毛錢都帶不走。這時他已經吃慣喝慣,哪裏舍得放棄?隻能乖乖回來搖尾乞憐。


    徐總果然有手段,可惜她傳授的招數對阿容根本沒用,隻有貪圖享受的男人才吃這套。阿容連自己爹媽的讚助都不要,寧可送餐。


    聽人家的秘密自然要回報。有天徐總笑著問我:“聽說你有個小男友,是玩樂隊的?”


    我可真想驕傲地回答一個“是”。在別人眼裏,可能阿容早就夜夜侍寢了。可惜事實並非如此理想。我連手也沒能碰他一下。


    我含糊地說:“剛認識沒多久啦。我工作忙,沒什麽功夫想這些事。”


    “是不是不聽話?”她馬上會意地一笑:“搞樂隊的男孩子就這樣。一個個脾氣大不說,也不老實。最多睡一睡就行了。不能當真的。”


    “他倒也不是那樣。他就是,好像有點怕我。”


    “你是不是在他麵前太強勢了?”


    我苦惱地回答:“也沒有啊。”心裏暗想:我還能有你強勢?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小男孩,越得在他麵前示弱。該撒嬌就得撒嬌。你看我給你示範一個。”


    徐總說著,就給一個不知道誰發語音,甜膩膩地說:“mike呀,我晚上想看一個恐怖片,可是我不敢一個人看,你陪我看好不好?”


    須臾一個年輕的男聲回複就來了:“女孩子就是膽小,這有什麽可怕的?我陪你看。”


    徐總嘀嘀咕咕地跟那男生肉麻了幾句,看起來還在曖昧中。然後得意地把這男生的照片給我看:“小模特,帥不帥?25歲。看這腹肌……”


    “很帥很帥。”其實我覺得也沒有很帥,而且一副鴨子相,□□著上身,擺個誘惑的姿勢對鏡自拍,隻差沒在身上貼個價碼。


    “你那小帥哥呢?也給我看看?”


    我覺得她猥瑣,不想跟她分享。但又不好得罪,就把阿容他們樂隊的演出照片找出一張,在我自己手機上給她看了一眼。我特意選的遠景照片,但徐總慧眼如炬,老練地說:“氣質不錯,看著挺純的。對這種孩子,你得溫柔點。尤其是別在他麵前談工作訓手下。別讓他覺得你會控製他。”


    我眼前一亮:有道理!阿容突然對我冷淡,就是從上次我帶全公司去團建,又當著他的麵嗬斥吳亮開始的。而且,我還當他的經紀人,這根本就是個類似於家長的角色啊!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可我要怎麽示弱呢?像徐總那樣發嗲?我不會,也懷疑阿容不會喜歡。唉,我要是有林雪兒的本事就好了……對呀!我可以偷師!


    我想起林雪兒的那幾招經典戰術:潑飲料在對方身上;穿很少然後讓男生借衣服給她;腳軟跌倒在男生的麵前。


    潑飲料感覺有點把握不好,但是後兩招好像可以試一試。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我被電瓶車嚇了一跳,不小心靠在阿容身上的感覺。我後悔萬分——如果換了林雪兒,當時還不就順勢倒在他懷裏了?而我當時恨不得一個站樁穩住身形,生怕阿容覺得我輕浮。笨死了!怎麽會這麽笨!


    等再去排練室,我特意穿了一件慵懶的淡粉色絨線衣,配了一條牛仔短褲。自以為這打扮在春天也不至於太突兀,但他們幾個見到我的第一句話還是:“你不冷嗎?”


    我故作輕鬆地說:“不冷,今天外麵很暖和呀。”


    這也不算撒謊,北京已經四月了,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確實有幾分暖意。


    但地下室很冷。待了一會兒,我就故意縮著肩膀,讓他們所有人都看出我很冷。這樣阿容就會把他的衣服借給我,曖昧的氣氛就可以產生了。


    果然,阿容注意到了:“你是不是冷了?”


    第76章 領悟


    我點點頭,期待地看著他。他關切地說:“你穿太少了,回家去換一身衣服吧。”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計劃裏存在一個巨大的漏洞:這個地下室就在我自己家的小區裏!我回家上個樓就可以穿上自己的衣服。


    我不甘心,一時間又想不出合理的理由,硬著頭皮說:“我……懶得上樓。”


    阿容楞了一下,說:“要不我把外套給你。”


    我心頭暗喜,正要答應,小熊在一邊熱心地說:“其實茜茜主要是腿上穿少了,你這外套不管用,最好有個毯子,把腿蓋上,就不冷了。”


    阿容說:“這裏也沒毯子呀。”


    花崗岩指著房間角落的一卷裹著塑料包裝的灰乎乎的東西說:“那裏有一包氈墊。”


    我發現別看花崗岩話不多,開口時機總是很關鍵。


    小熊馬上歡呼一聲:“太好了太好了,這是上次做隔音剩下的氈墊。這玩意兒挺暖和的,有次我過夜還睡過呢。”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氈墊給我蓋在腿上,還貼心地把一個氈墊披在我肩膀上。阿容問:“還冷嗎?不夠隔壁可能還有,我再去借點。”


    我不想再披更多的氈墊,隻得假裝高興地說:“不冷了,謝謝。”


    然後他們開始排練,我披著一堆氈墊坐在那裏聽。恍惚間,我覺得我手裏要是再拿個打狗棒,走出去街上所有的叫花子都得尊稱我一聲“長老”。


    這次計劃失敗以後,我又嚐試了假摔。我期待的理想效果是,我摔倒在阿容的身上,或者我摔倒在地上,他扶我起來。


    可真到了要假摔時,我緊張極了,滿腦子都是動作要領,卻忘了手裏還拿著手機。等到心懷鬼胎地故意往前趔趄時,手機從手裏飛了出去。我大驚失色,本能地去搶手機,然後就真的失去了平衡,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我摔得毫無美感,滑稽可笑,本來應該喊“哎喲好痛哦”,也變成了“啊我的手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媚俗小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神聖午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神聖午睡並收藏媚俗小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