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手疾眼快,舒展雙臂,淩空伸手接住了我的手機,好像籃球運動員在接隊友的妙傳。然後他回頭興奮地對我說:“yeah!我接住啦!手機沒事!”


    隨即他看見我以一個類似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地上,忍不住就笑了。又意識到不妥,趕緊過來扶我:“你沒事吧?你還好吧?”


    我假裝若無其事,實則狼狽不堪地站起來。阿容把手機遞給我,忍笑忍到不敢看我。我瞪著他:“喂!你要不要這麽開心!”


    他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可是你真的……你為什麽會這麽卡通。”


    我又氣又笑,心裏徹底放棄了對林雪兒東施效顰的計劃。我得承認,我真沒這天賦。人家做出來是偶像劇,到我這兒成了惡搞爆笑劇。


    我隻能安慰自己:不管怎樣,阿容笑成這樣,我這也算是成功地“討了他的歡心”。


    隨著天氣漸熱,樂隊的工作機會也稍微多了些。他們又要給我分成。我嚇了一跳,心想他們本來就錢少,我怎能再雁過拔毛?我鄭重地說:“我聯係的新工作,我可以分成。你們自己聯係的工作跟我沒有關係,我不能分成。”


    小熊說:“茜茜,你要是不拿,那就把我們當外人了。你還給樂隊買了那麽多設備呢。”


    “貝斯不算。我是跟你換著用的。那幾個鑔片是我順手買的。你還教我彈貝斯了呢。”


    阿容詫異地問:“那貝斯是你買的?我怎麽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錢?”


    我看他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有點來氣,故意嗆他:“幹嘛?我自己的貝斯,我願意給誰用就給誰用。知道你看不起我,不敢給你買任何東西。”


    他一愣:“我沒有。”


    突然間我就真的有點委屈,覺得他這麽多天對我不冷不熱的,還不如小熊他們把我當自己人。我工作很忙,總是拚命擠出時間想多跟他在一起。就像今天,本來明天我就要出差,一堆事情要準備。可我還是來排練室見他,隻為了排練完讓他可以送我回家,我們可以單獨相處幾分鍾。


    可是我費盡心思討好也沒有用。他對我不遠不近,連吃一頓飯都要與我劃清界限。也許,他終歸不是我的夢裏人。我冷冷地對他說:“阿容,如果你不歡迎我,你就對我直說。我以後不來了就是。”


    他連忙說:“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熊在一邊說:“茜茜,你說到哪兒去啦。阿容就是問問設備。男人嘛,見了裝備就要問價。這麽著,讓他給你唱首歌賠罪好不好?阿容,咱們給茜茜唱一個好玩的——就前陣子你剛寫的那首《外賣之歌》。”


    阿容趕緊點頭,撥動琴旋,花崗岩開始敲鼓。三個人麵帶微笑為我單獨演出。一陣熟悉的前奏過後,阿容開口唱道:


    每天你都會麵對很多誓言


    是真是假無從分辨


    但我的承諾與眾不同


    我將它寫進你與我的開機條款


    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


    台風暴雪酷暑或是嚴寒


    馬路擁堵到懷疑人生


    電梯壞了可你住在18層


    不管你要的是紀念日的浪漫


    或是午夜時心血來潮的溫暖


    清涼的火熱的溫馨的華麗的


    我都永遠不辜負你的期盼


    我不是超級英雄也不是環球總裁


    可我會用盡全力穿越一切都市的考驗


    i need you 是召喚我的魔咒


    隻要我聽到就會準時來到你的麵前


    ……


    我徹底傻掉了。我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再次聽到這首歌。他們唱得歡快又活潑,簡直有些嘻嘻哈哈。大致的曲調是相似的,可這首歌節奏更歡快,曲風更輕鬆幽默。除了開頭的歌詞略有不同,我還聽到了幾句新的歌詞:


    無論你是失意還是哭泣


    被辭退、劈腿還是拋棄


    格子間裏你輸了戰爭


    考完試發現忘了寫上姓名


    我知道你怕的是都市擁擠人情冷


    忘不掉故鄉花香燈暖炊意濃


    炙熱的濃烈的火辣的濃鬱的


    讓我帶給你穿越時空的短暫快樂


    我呆坐在椅子上,如遭雷劈。我做夢也沒想到原來這不是我以為的情歌,而是送外賣的感悟。我在夢中把這首歌唱了那麽多遍,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清涼的火熱的溫馨的華麗的,全都是不同風格的美食。馬路擁堵,電梯壞掉,台風暴雪仍然拚命要趕來見我的,不是我的愛人,而是做不到會扣錢的外賣員。


    好一個巨大的玩笑。如果我以為的情歌是外賣心得。那麽,我以為的戀人,還是我的戀人嗎?


    結尾時,那句“讓我帶給你穿越時空的短暫快樂”重複了一次又一次。我茫然地聽著。這是一切的真相嗎?


    直到他們唱完,我的大腦都一片空白,忘了鼓掌,忘了回應。阿容詫異地問:“茜茜,你怎麽了?”小熊和花崗岩也走了過來。


    我回過神,看著眼前這三個男孩子關切的麵孔。是啊,一直以來,他們真心把我當朋友。他們每個人對我都很友善。小熊和花崗岩對我態度未變,是因為我並未越過友誼的邊界。阿容和我保持距離,當然是因為我對他過度熱情,近乎騷擾。


    我真是瘋了。以為自己真的是夢裏那個白富美蘇茜茜了嗎?他一定是覺得我人好,當初幫過他的忙,才敷衍了我這麽久吧。


    “啊,沒有沒有,太好聽了,所以我都聽傻了,哈哈哈哈。”我掩飾地幹笑著:“這首歌是阿容寫的?”


    小熊笑道:“創意是阿容的,他說每次送餐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個特別重要的人,送的是特別美好的東西。然後歌詞是我們一起商量著寫的。這首歌就沒啥調,唱著玩的。”


    原來這首歌甚至不是阿容自己寫的。它是集體創作的結晶。


    我故作輕鬆地說:“寫得真好。很幽默。你知道嗎?如果你不說,我還以為是情歌。山盟海誓,其實真的還不如送餐的承諾實在。真的太好笑了。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歌。”


    阿容眼底掠過一絲驚訝,似乎想說什麽。我站起來,笑著說:“我先走了啊,我得回家收拾行李,明天還要出差。”


    阿容站了起來:“我送你。”


    我客氣笑道:“大白天的,很安全,不用送。你們繼續排練吧。”


    那天之後,我清醒了。我給樂隊拉了一個群,有話都在群裏說。出差的幾天,我讓自己拚命沉浸在工作裏。我再也不對阿容沒話找話。我為這個巧合想了很多科學的解釋。比如,也許某個夜晚,這幾個男孩子與我擦肩而過時,嘻嘻哈哈地唱著這首歌。我無意中聽到了一部分,然後這碎片就進入了我的夢境。


    現實和夢境,總要分清楚。現實一點想,阿容,一個22歲的碩士畢業的會唱歌彈琴的小帥哥,怎麽可能對我有那方麵的想法呢。樂隊肯讓我做朋友,已經是我的榮幸了。


    我怕自己空下來,這一趟把好多八百年不聯係的客戶和合作方都拜訪了一遍。出差回來那天,我又累又困,到家是下午,我到了家關了手機就昏昏睡去。正睡得香,就聽見有人敲門,我以為是鄰居過來找事,本待不理,卻聽見是阿容急切地問:“茜茜,你在家嗎?”


    朦朧中我聽到他的聲音,本能地就爬起來要去給他開門。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決定和他保持距離,就隔著門問:“阿容?有什麽事嗎?”


    “你怎麽不接電話?”


    “之前坐飛機。後來回家就睡著了。怎麽了?”


    他沉默了,然後說:“沒什麽。你沒事就好,我走了。”


    他聽起來心情不好,我有些擔心他。我連忙說:“你等我一會兒,我換一件衣服就出來。”


    他悶悶地說:“不用了。你繼續睡吧。我回去了。”


    我嚇壞了,心想阿容平時那麽陽光,主動來找我,莫非是有了什麽大麻煩?我趕緊打開門:“到底怎麽了?進來說話。”


    他表情尷尬:“我進去方便嗎?”


    我點頭:“方便呀。我隻是在睡覺,你進來吧,我去換一件衣服。”


    “對不起,我還以為……”突然他吃驚地問:“你的臉怎麽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沒化妝,又剛起來,一定是蓬頭垢麵沒法看。可他表現得也太不掩飾了吧。我尷尬地笑道:“呃,我沒化妝,是不是很難看?”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裏好像紅了一大片。”他拿手比劃著自己臉和脖子交接的地方。


    他這麽一說,我也覺得自己脖子有點癢,一摸那裏起了好幾個包:“還不到五月啊,北京這麽早就有蚊子了嗎?”


    這時覺得腰上也有點癢:“好像身上也被咬了。天啊,我家不會有跳蚤了吧。”


    他提醒我:“你這看起來不像是蚊蟲叮咬,一片一片的,更像是過敏。”


    我趕緊跑到洗手間,對鏡一看,真的,脖子上一大串包。撩起衣服,身上也有。他在外麵問我:“是不是過敏?”


    “好像還真是。”我出了洗手間,皺眉:“這是什麽?我從來不過敏的呀!”


    “春天人容易過敏。你有過敏藥嗎?”


    “沒有。”我搖頭:“我從來沒有過敏過。”


    “那你等著,我去給你買。”


    “一起去吧,我又不是不能走。正好去吃飯。”


    “也許是花粉過敏,減少外出會好一些。你等我給你買藥。你想吃什麽,我順便給你買來。”


    他好體貼,絲毫不嫌棄我又沒化妝又過敏起包。我這幾天給自己建立的心理防線全麵崩塌。夢中的感覺全都回來了,可又更強烈了千百倍。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脈搏奔流如湍急的暗湧。難怪人都說愛情如咳嗽,原來都是控製不住的生理反應。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幫我買飯?這可是個把阿容留在家裏的好機會呀!


    第77章 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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