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送外賣的時候,就覺得能把美食送給大家,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不過,這首歌寫出來的時間還不長,磨合時間有點不夠,確實現場效果有點不夠完美。”


    主持人招呼評委點評,他一臉壞笑地對著音樂才子說:“莊老師,您先來?”


    音樂才子笑道:“你們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對不對?”


    他轉向阿容,語氣親熱:“阿容,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為難?我上場之前特意想了,酥魚這一場隻要表現過得去,我就多給點分,好好讓觀眾看看莊老師的寬宏大量。可是你怎麽偏偏就這場忘詞了啊?你要是上一場忘詞多好?那就沒人罵我了!”


    他說得詼諧又輕鬆,觀眾都笑了。我心裏暗暗佩服:到底是□□湖了,隻要需要,場麵上的活兒做得還真是一流。難怪他都過氣這麽多年了,還可以在圈內維持個不錯的地位。


    阿容的反應也是我們私下練過的,同樣演技一流。他也笑:“對不起,我們也不是故意為難您的。”


    音樂才子笑著搖頭:“你們一開始的時候,還進來晚了一次,對不對?這場你們是怎麽了?狀態不好?”


    這是音樂才子建議的破綻之一。我們采納了。


    “對,您果然聽出來了。那個地方是我有點猶豫了,因為平時排練的時候,我一直在兩種處理中糾結。”阿容點頭:“這首歌我們寫出來的時間還不長,磨合得不太夠。選這首歌是因為比較輕鬆。比賽太緊張了,我們想輕鬆點。”


    小熊笑道:“結果他輕鬆過頭了。詞兒都忘了。”


    大家都笑起來。音樂才子說:“我今天真的本來是特別想選你們的……”


    阿容馬上半開玩笑似的說:“莊老師,今天我唱成這樣的情況下,您要是還選我,我會看不起您的。”


    全場鼓掌。音樂才子站起來,熱情地對阿容伸出手:“今天這一票,我會投給小魚兒。但是我非常欣賞酥魚放鬆的音樂態度,也非常高興在這個舞台上看到你們這樣與眾不同的新人。比賽結束後,我一定會去看你們的演出。”


    阿容,小熊和花崗岩都逐一過去與他握手,雙方都滿麵春風笑容誠懇,猶如外交人員親切會晤。雖然私下大家都有嫉惡如仇的一麵,可是真到了場麵上,戴起麵具,裝上硬殼,我們也都很會當眾表演“相逢一笑抿恩愁”。


    漂亮女藝人對阿容說:“我特別欣賞你把送外賣這件事寫進歌裏。我也沒覺得你中間忘詞有什麽不好。但是今天小魚兒的表演更打動我。她讓我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堅持。所以,這一票我會投給她。”


    阿容對她鞠躬:“非常公證,非常感謝。”


    小魚兒一言不發地站在舞台的另一側。所有評委把票都投給了她。她的眼睛藏在妝容裏,看不到她的表情。


    等到揭曉觀眾投票時,結果已經毫無懸念。小魚兒,我們,和音樂才子,都盡力演完了自己的戲份。每個人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


    第93章 夜談


    主持人請兩支樂隊做最後的告別。小魚兒和她的樂隊走過來。那幾個樂手表情愉快,很大方地和酥魚握手,可小魚兒卻背過臉,雙肩抖動,用手捂著臉。


    等她再回過頭來,主持人將話筒遞到她手裏,她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可是聲音顫抖:“我……非常不想淘汰酥魚。我們曾經在最艱難的時間一起度過。酥魚的實力很強,他們隻是今天沒有發揮好。我本來以為,我們可以在決賽見麵的……”


    她又側過臉,說不下去了。


    主持人唯恐天下不亂地轉過頭來看阿容:“阿容,你要不要對小魚兒說兩句?”


    阿容微笑著對小魚兒說:“你今天表現好極了,即使我沒有忘詞,也應該是你贏。我們都知道你在音樂上的努力,我們相信你一定能進入決賽。”


    花崗岩在一邊點頭:“你今天特別棒。”


    小熊笑道:“當初咱們在一塊兒的時候,你咋不這麽賣力氣呢?你要早這麽賣力氣,那時候咱不早就紅了嗎?”


    這話逗得觀眾都笑了。小魚兒也短暫地破涕為笑了一下,然後又哭了。她看著阿容,也看著她的昔日夥伴。她那麽了解阿容,當然知道阿容不可能突然忘詞。


    她淚水洶湧,主持人體貼地拿來了紙巾遞給她。她狼狽地用紙巾按著眼窩——所有濃妝的女人,都要這樣小心地擦拭淚水,哭都不能像男人那樣痛快舒服地哭。


    她望著阿容,說:“對不起……”


    阿容溫和地對她笑了。他主動走過來,輕輕擁抱了她。她似乎小聲在說著什麽,他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又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他鬆開了她,轉身離開舞台之前,笑著對她做了個努力加油的手勢。


    在現場觀眾看來,他們簡直就是一對被迫分離的苦命鴛鴦。不少多愁善感的觀眾開始擦眼淚。我在台下看著這煽情的一幕,心想,我要是製片人,這個鏡頭我一定會毫無保留地播出。


    所謂綜藝劇本,設計的是處境,而不是具體的反應。隻要情境到位,任何人都會不可避免地真情流露。


    我去後台等阿容,見到他們就高興地揮手,給他們一個會心的笑容:“大家表現都不錯,臨場反應一流。”


    他們都衝我眨眨眼。小藝也來了,她有點歉意:“沒想到小魚兒發揮這麽好,節目就是這樣,經常會有意外……”


    我對她笑道:“我覺得很完美。總算可以回家好好歇一歇了。說實話你們這工作好累啊。”


    她也笑:“是,晝夜顛倒,但是很有趣。每次節目播出時,都很有成就感。你們以後有演出都告訴我啊,有空我就要去看。”


    小熊問她:“我們過兩天就要在社區演出,跟好多大爺大媽一起,肯定很好玩,你要不要去看?”


    她高興地說:“隻要有空我就去。”


    “是兒童節的那個周末。回頭我把時間地點發給你。”


    “好啊好啊,我也去做一次小朋友!”


    散場後全隊一起跑去吃火鍋,慶祝如願以償被順利淘汰。席間大家不可避免地聊起了小魚兒。小熊說:“其實我原來特別討厭她,可是現在覺得她也挺不容易的。現在音樂圈本來出頭就難。她這幾年罪也真沒少受。”


    花崗岩附和說:“咱們第一次去節目組,在後台,我都沒認出她。”


    小熊歎息:“她對自己太狠了,每次見她都有點變樣。不過效果確實還行,這家夥,太拚了。”


    我這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原來小魚兒這美麗的皮囊不是原裝。驚訝之餘,又覺得是她會做的事。其實,我周圍很多女性朋友,都或多或少地有過整容的念頭。在這個時代裏,女孩子似乎怎麽美麗都嫌不夠。大學的每一個暑假過後,都會有單眼皮同學變成了雙眼皮。最終將女人阻擋在整形醫院門外的,多半不是自信,而是膽怯——怕醫療事故,怕效果不好。那些敢躺在手術台上改造自己的,都是些勇敢的女人。


    我感慨:“娛樂圈嘛,就這個風氣。”


    “其實你說這娛樂圈有什麽好啊。”小熊感慨:“你說掙錢吧,也就是那些紅的才能掙到錢。第一輪有幾個假彈的男孩,你們記得嗎?都是練習生。他們跟我說他們特窮,簽了公司,每天練跳舞累得半死,住的地方比民工好不了多少,公司還天天跟你說,你已經25了,你太老了。你看你法令紋都要出來了,人家新愛豆才18歲,誰看你呀……然後吧,每年參加好多個節目,第一場呼嚕呼嚕上百個人,模樣都沒看清就給淘汰了。有個小孩跟我說他一共隻有10個粉絲!10個!我覺得我現在拉個親友團,湊湊都不止10個吧!”


    大家感慨一番。阿容一直避免討論小魚兒,凡是有她的話題,他就悶頭吃喝。晚上回到家,一進門,他就對我說:“茜茜,今天在台上的時候……”


    我看他一臉內疚的樣子,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怕我介意你抱她了?放心,我覺得你的表現好極了。我喜歡有風度的男人。”


    他有點驚訝:“你不生氣?”


    “十年前我肯定會生氣,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會介意你對她有感情。”


    阿容解釋:“不是那種感情,我隻是……”


    我溫和地打斷他:“你不必解釋,我完全明白。她是你過去的一部分。誰也不能徹底忘掉共度青春的那個人,卻仍然保留青春的美好回憶。我心裏也有很多一生難忘的瞬間,它會和某個人聯係在一起。當我再見到那個人,我的心情也會起伏不定,可這並不意味著我要和這個人做什麽,隻是因為他勾起了我的一段美好的回憶。”


    他怔怔地看著我,半天也沒說話。


    我戳一戳他:“喂,還能動嗎?沒電了嗎?”


    他認真地看著我說:“我愛你。”


    我莞爾:“我也愛你。”


    他抱住我:“你為什麽會這麽好。”


    我又笑著提起我們之間經常開的那個玩笑:“找個年齡大的女朋友,總得有點好處呀。”


    我不再介意自己比他大好幾歲這個事實了。在我與阿容相識之初,我曾經遺憾自己不夠年輕。那時我懊惱地想,為什麽我們不曾在最美好的時間相遇?為什麽我的大學校園裏沒有這樣一個人?


    可現在我明白,如果我幾年前與阿容相遇,我不見得會喜歡他。二十歲時,我的目光總是追隨著那些更成熟更強大的男人。那時我渴望被引領,被提攜,渴望崇拜別人。


    二十歲的我還是個幼稚糊塗的女孩子,我的過去如一張白紙,沒有自信,也不懂得理解他人。男朋友多看別的女孩子一眼,就足以讓我膽戰心驚。


    如果在那時相遇,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在荷爾蒙的刺激下互相吸引,然後又厭憎對方不夠成熟與包容。


    而現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不再需要誰來罩著我。我對愛人隻有兩個要求:足夠可愛,足夠愛我。


    現在的我,分明是一個更好的我。


    那天晚上,阿容對我講了很多他以前的事。他說因為提前上學,他曾經很多年都是班裏最矮的人。別人可以輕鬆做到的瑣事,他卻做不好。一直到上大學,他還被女同學叫“小孩兒”。兩三年的年齡差,讓自卑的感覺陪伴了他很多年。


    我很驚訝。我一直很羨慕那些早上學的同學。我是正常年齡上學的,因為生日的緣故,在班裏算是偏大。女生的世界裏,好像從很小就知道把“年輕”當做優勢。沒想到在阿容那裏,年輕居然是劣勢。


    他第一次對我正式地講了他和小魚兒的往事。就像我當初愛上學長一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舞台上的小魚兒,就被她深深地迷住了。與我不同的是,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他視她為女神,可她有太多的苦惱和欲望,他用盡全力也無法令她滿足。他幫她組建了樂隊,可轉眼她又不再需要樂隊了。在她先到北京的那兩年中,她太多地提到過一些“有本事”的男人。那些言語和她的態度如利劍刺傷著他,令他嫉妒,自卑,也令他不斷懷疑自己。


    最終分手時,她罵他沒出息不求上進,他罵她沒良心利欲熏心。


    那場分手對阿容打擊巨大。苦悶之際,他寫了那首《漁夫》。那時,他恨她欲壑難填,恨她永不滿足。可在心底,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一直到不久之前,他見到她,心裏都很不舒服。直到今天,在舞台上,他突然不再恨她,可以從容給她祝福,就像對待一位真正的老同學。


    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為她寫的,還有那首《黑天使》,對不對?”


    他一怔:“《黑天使》不是寫給她的。”


    “什麽?你還有別的女朋友?”我瞪著他:“她和我之間還有誰?看不出你效率夠高的呀!”


    “沒有了!那首歌是因為你寫的!”


    “你不是說給我寫的是《天使》嗎?”《天使》這首歌我印象可太深了,正能量小清新如高考作文,聽完根本聯想不到愛情。節目組都不讓他們唱,覺得沒意思。


    “那本來就是一首歌的兩個版本。”


    “可是我記得那個黑天使不是個好人啊!”


    “那是因為當時我以為你對我不是認真的,心裏苦悶,就寫了那首歌。”


    “你果然是痛苦的時候寫的歌比較好啊。你當時以為我是什麽人?到處濫交?”我回憶著《黑天使》的歌詞,印象裏唱的是個女反派。


    “就是那種忽冷忽熱,特別強大,別人剛對你有點警惕了,然後你又露出很可愛的一麵……反正就是很會玩弄男人的那種女人……”


    “你說得我簡直是個妖豔賤貨呀!”


    他嬉皮笑臉地說:“可是好性感。所以總出現在我的夢裏。”


    提起他的夢我就笑:“你那種夢……是個女的就可以做主角吧?”


    “才不是呢!對了,說起來,你的夢又到底是什麽?今天講給我好不好?”


    “現在?已經淩晨三點多了,你不困嗎?”


    “反正明天都不用上班。講吧講吧,都答應了好久了。”


    “也好。擇日不如撞日。”我笑著親他一下:“乖寶寶躺好了,講故事給你聽。”


    此時即將入夏,夜晚還有一點涼意。我們熄了燈,鑽進被子,彼此依偎。一片黑暗中,我對他說:“你總說我改變了你。其實,你在夢裏也改變了我……”


    我一點一點的回憶起那個夢,慢慢地講給他聽。本以為一會兒我們就會睡著,可他聽得停不下來,不停追問後麵發生的事。


    講到他是我的好朋友,開車帶我去吃飯時,他笑道:“果然是我,在夢裏也在送餐。”


    講到他在海灘上不肯與我共度良宵時,他又說:“這肯定不是我。我不可能對你推三阻四的……”


    我笑道:“就是你。後來是誰死活不肯到我家唱歌給我聽?見我就一副躲著女色狼的樣子?”


    他臉紅了:“對不起,當時我對你有誤會。可是後來我看你買了貝斯給小熊用,還給花崗岩買了鑔片,我就知道我大錯特錯了。”


    “其實你當時想得也沒錯,我確實想睡你。好了,乖乖往下聽。”


    第94章 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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