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床被子疊在一起, 外加懷裏多了個小火爐, 能不被熱醒嗎。


    容祈正打算把人推開, 卻感覺有一隻軟軟的胳膊搭在他腰間,緊緊箍著他,緊接著胸膛上灼熱的氣息透過薄衫落在胸前。


    像是一把毛茸茸的刷子,蓬鬆柔軟, 撓的他癢癢的。


    寧汝姍曾經小聲說道自己睡相不好, 他想著睡相不好能有多不好, 便沒有過多在意,現在看來,她的睡相確實不太好。


    ——明明之前還裝得好好的。


    他頗為冷漠地伸手把她的手拿開, 卻不料剛剛放下,就聽到寧汝姍嘴裏不悅地嘟囔著, 這次一伸手直接箍住他的脖子。


    兩個人貼得越發緊。


    軟若無骨的胳膊隨意搭在脖頸處, 混著跳動的脈搏, 傳來一陣陣熱意。


    他伸手把脖頸的手拿下,誰知不過剛剛搭上手腕,就感覺一點柔軟馨香貼在他胸膛上。


    原本本無綺念的動作驀然在夜深人靜之時變得曖昧起來。


    少女身形玲瓏,宛若精心描繪的綢緞,入手皆是滑膩。


    他放緩呼吸,耳邊隻有近在咫尺之人沉重的呼吸聲。


    她確實睡得很香。


    容祈突然咬牙切齒。


    ——這個睡相。


    他嚐試拿下兩次, 可每次都會被她重新貼上去,就在他接受現實準備閉上眼休息時,隻覺得一隻腳就翹到他身上, 像一隻柔軟的水蛇,把人緊緊纏住。


    他一扭頭,便有一個綿軟似奶酪的東西在臉頰上一閃而過。


    馬車內的那股熟悉香甜的梅花香在這一刻重新席卷而來,當時他不過不小心張了張嘴,就不小心嚐到那點綿軟的甜味。


    現在這個香味又一處出現在麵前,近在咫尺,就像話本中引誘人的妖怪,在逼得他一步步靠近。


    他緩緩逼近麵前之人。


    兩人的呼吸聲開始交纏在一起,容祈的呼吸聲則是越來越重。


    寧汝姍無知無覺地睡著,一張白嫩小臉睡得紅撲撲的。


    那股淡淡的梅花香在鼻息縈繞,隨著他的靠近而逐漸濃鬱,到最後竟然有些醉人。


    直到兩人的鼻梁不經意碰在一起後,他才停下動作。


    “是你先動的手。”容祈的聲音在黑暗中陰森森響起。


    隻見他幹淨利索扯出一床被子,把懷中之人連頭帶腳直接捆起來,直接把人禁錮在懷中,一點也動彈不得。


    第二日寧汝姍睜眼時,床邊已經空空如也,她剛一起身就覺得渾身都疼,尤其是一雙胳膊,抬也抬不起來。


    水嬤嬤進來的時候,她正在跟扶玉抱怨著:“胳膊好疼,抬也抬不起來,我覺得腿也好疼,不知道是不是腫了。”


    她以為是自己睡相太差,撞牆上了。


    “是否是世子太粗魯了,夫人還是早些用化瘀膏塗一下才是。”她低聲說道。


    寧汝姍愣愣地聽著,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猝不及防鬧了個大紅臉。


    “夫人不必害羞,女子嬌弱,夫人金枝玉葉自然要疼惜的。”水嬤嬤以為她是害羞了,笑著安慰著。


    扶玉坐在一側,歪著頭疑惑地聽著。


    寧汝姍漆黑杏兒眼水汪汪的,等水嬤嬤給她穿好衣服,逃似得離開院子,誰知到了書房,發現冬青和世子都不在。


    “出去了?”她問著守門的侍衛。


    “天還未亮,世子就出去了。”侍衛恭敬答著。


    “去哪了?”


    “不知道。”


    “還回來嗎?”


    “不知道。”


    侍衛一問三不知,寧汝姍也不好意思回自己的院子,隻好早早來到回春堂,卻見程星卿正在看著一本長安地理誌。


    “我還不曾去過長安。”程星卿鎮定自若地收了冊子,笑說著,“也不知何時能見一次。”


    寧汝姍坐在一側揉著酸疼的胳膊,聞言隻是長歎一口氣。


    “聽說昨夜世子出府和夫人一起逛花燈了。”程星卿難得露出八卦之色,打趣著。


    寧汝姍也不知想起什麽,還未說話,臉卻先紅起來。


    “你怎麽也這麽快就知道了?”她小聲問道。


    “何止是我。”程星卿笑說著,“現在隻怕全城都知道了。”


    容祈出府的事情,過了一夜就像北風在臨安來回蕩了一圈,臨安都傳了個遍,等傳到官家耳中則是三日後的早上了。


    “水嬤嬤那邊怎麽說?”


    “雖然世子不善言辭,但容夫人極為溫柔體貼,夫妻夜夜歇在一起,還算恩愛。”安定墨著硯,細聲說著。


    “寧家?”燕行手中的筆停了下來,扭頭去看安定,“你有沒有覺得寧汝姍長得頗為眼熟?”


    安定低眉順眼地站在一側,謙卑恭敬:“大抵美人都是相似的,老奴看她竟然想起多年前梅家那位的風姿,當真是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


    “那倒也盛讚了,梅家大娘子明豔若驕陽,殉了……之後,滿臨安便是再也找不到那樣明豔動人之人了,如今看來隻有容家那位大娘子還有點相似之處。”燕行笑說著。


    安定連忙躬身請罪:“官家說的是,是老奴眼拙。”


    燕行翻開一個折子,帶著紅封,禦史台的折子。


    他隨意看了一眼,就直接扔到地上,神色頗為不耐,眉宇緊皺:“讓曹忠收手,少折騰些幺蛾子,韓錚的事點到為主,不過是幾句流言,就鬧出這樣的動靜,丟不丟人。”


    “是,想必曹相也是心憂,怕流言會對兩國交好不利。”安定笑著安撫著官家的情緒。


    “哼。”燕行冷哼一聲,“真擔憂就趕緊把大魏的奸細找出來,襄陽那邊可不能出差錯。”


    他看著案桌上堆積如山的折子,氣得揉了揉額頭,片刻沉默後喃喃自語:“若是韓錚還在……”


    他倏地閉上嘴,屋內陷入難言的沉默。


    “韓錚的祭品……”


    “都備好了。”安定話風一轉,“對了,聽說世子後日要在富貴樓宴請寧家的二姑娘呢。”


    “二姑娘?”燕行一愣,最後從記憶中勉強翻出她的模樣,先是皺了皺眉,“就是自己不願意嫁,讓妹妹頂上去的那位寧家二姑娘。”


    “正是。”


    燕行啪地一聲摔了筆,冷笑一聲:“不是最崇拜韓錚嗎?在韓錚的忌日和落井下石的大姑子一起眉來眼去,算什麽東西。”


    “大概是忘記了吧。”安定眉眼低垂,狀似無意說著。


    燕行聽著他的話,臉上的神色突然變了變,滿臉暴怒逐漸平息下來:“忘了?忘了啊……”


    “連他都會不記得了嗎。”他輕聲說著。


    安定低眉順眼,冷靜說道:“畢竟容家也是如今這個場景了,靠一個女子如何成事。”


    滿臨安的都是知道,容家還能有現在這份榮光和體麵,一是因為容家累世功勳,二便是容家大娘子嫁給了晏家唯一的嫡孫。


    晏家是何等人,一等一的體麵人,大長公主隻要一日坐鎮晏家,晏家便是誰也動不得的明珠寶玉,哪怕大長公主走了也能庇蔭三代。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


    安定眼觀鼻子。不動聲色地站在角落裏聽著官家喃喃自語。


    “你說容祈真的會忘記韓錚嗎?”


    燕行捏著手中的筆,沉默片刻後又說道:“那日的事情……你去盯著。”


    “是。”安定躬身應下。


    當夜曹府,曹忠把玩著新到手的玉器,聽著手下人喋喋不休的爭論,嘴角突然微微彎起。


    “容家那小子可是韓錚的忠實擁躉,怎麽會去做這些事情,派人去盯著容家那小子。”


    “那官家交代的東西?”有人問。


    “人死了才知道哭。”曹忠微微一笑,跳動的燭火落在保養得宜的臉上,透出一臉冷意,“可世上哪來的後悔藥。”


    謀士低著頭,不敢說話。


    “韓錚當年一定是留下東西了,不然為何百足之蟲至死不僵,我一定要得到它。”他恨恨說著,手中的玉器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讓我們的人轉入暗處……”細長的眼微微眯起,“就從容家開刀。”


    “是。”


    誰也沒料到,一個看似簡單,漫不經心的邀請,竟引得各方勢力爭相窺探。


    至於在民間,若不是容家和寧家兩家身份特殊,隻怕會在臨安眾人的嘴裏反複咀嚼許久。


    誰不知道,容家當年定下的是寧家二娘子寧姝,可現在娶得卻是三娘子寧汝姍。


    一個是才氣滿臨安的寧家嫡女,一個是名不見經傳的外室之女。


    誰都想從容府緊閉的大門中探聽到一點消息,可奈何容府就像一個鐵桶,誰也不能窺探到一點消息。


    臨安城流傳著不少軼事,其中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當年容祈蟾宮折桂時,趴在酒樓上看的寧姝意外跌落酒樓,結果被英雄救美的故事。


    ——聽說世子和寧家二娘子這幾日要見麵。


    也不是是誰先傳開的話,沒多久就傳滿整個臨安。


    人人都在翹首以盼,也不知是等著這個話本故事裏的情節,還是等著容家郎君第一次出門的變數,亦或者容府那個三娘子什麽時候退位。


    “傳言是真的嗎?”


    天還未亮,偷摸摸出了院子的扶玉就在一個犄角旮旯的荒廢小院中裏攔住冬青,氣呼呼地質問著。


    冬青站在屋簷下,看著展開雙臂攔著的人,捏了捏手中的劍,頗為頭疼地說道:“當然不是。”


    “那你說怎麽回事?”扶玉咄咄逼人問道。


    冬青電光火石一閃,激動問道:“夫人叫你來問的?”


    扶玉沉著臉,小嘴嘟起:“我家姑娘還沒醒呢,再說了,我家姑娘從不過問東苑的事情,才不會問這些無聊的事情,是我聽到有人嚼舌根才來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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