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她卻沒等到時以錦罵她,她悄悄睜開其中一隻眼睛,偷偷望向外麵,發現時以錦正蹲在她麵前。


    時以錦輕輕拍了下圓圓的屁股:“圓圓,你自己說你覺得你做錯了沒有。”


    圓圓看看時浩的樣子,又看看時以錦的髒裙子,搖搖頭又點點頭:“哥哥的事我沒做錯,哥哥說陪我玩,我也在跟他鬧著玩。姐姐的事錯在我不該弄髒姐姐的裙子。”


    圓圓低著頭一臉乖巧認錯的樣子,她剛才也想了想若是時浩哥哥把她的裙子弄髒了她也會不開心。


    時以錦見圓圓認清了自己的錯處,也沒再過多追究,反正這泥點子應該也能洗掉,並不是特別難弄的汙漬。


    時以錦目光落在銅盤外不遠處的一個不明物體上,拿起來問圓圓:“這是你跟時浩哥哥一起做的嗎?這是什麽啊?”


    圓圓忽閃著眼睛問時以錦:“姐姐,你看不出嗎!我覺得時浩哥哥做得可像了。”


    “是小貓,還是小狗,還是小鳥?”


    聽到時以錦的答案,圓圓立刻大聲說道:“姐姐笨蛋!都錯了!這是小兔子。”


    說著,圓圓從時以錦手中搶過了她口中的小兔子,一溜煙地跑回了廳堂。


    時以錦想著剛才那個橢圓的泥團,秀眉微皺,她真的看不出那個要眼睛沒眼睛,連鼻子都沒有的東西會是隻兔子,更何況這顏色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還不止。


    “姐,你真沒看出來那是兔子嗎?”時浩也一臉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的手藝哪裏出現了差錯,“你沒看到泥團後麵還有個圓圓的尾巴嗎?”


    時以錦這才想起來,那個橢圓形的泥團後麵似乎是貼著一個圓團狀的泥巴。


    她覺得這兩人若是轉世,大概可以稱為泥人界的康定斯基,畢竟他們做出來的東西真的十分抽象。


    圓圓一離去,時浩的泥巴大業也宣告終結,時以錦也幫著時浩收拾著東西,讓他這個弟弟可以早點回去洗漱。


    “你怎麽想到陪圓圓玩陶器?”時以錦麵對時浩的舉動,多少也有些摸不準弟弟的打算。


    時浩則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我這不是回來路上,看到巷子裏的那些小蘿卜頭都在玩泥巴,東糊一下西糊一下,看著就挺開心,就去買了點陶土,想著陪一下圓圓。”


    時以錦倒沒想到時浩是還會有這種想法,不過圓圓一直待在府裏,自然沒有街上那些孩童活得肆意。


    或許圓圓性子偶爾鬧騰點,也沒什麽不好。也是為這個府裏添了一份活力。


    “姐,對了,”時浩重新開始收拾了起來,語氣中就帶了點雀躍,“後日叔叔也叫我一起進宮參加中秋宮宴。”


    時以錦倒是沒想到時容會帶上時浩,她之前還以為時浩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府上過中秋,現在倒也是能舉家進宮。不過想來時容應該也沒少囑咐時浩規矩。


    “不過我聽叔叔說的那些規矩,皇家真是森嚴,”時浩也猶豫著說,“姐,你要不去幫我跟叔叔說,我能不能不去。”


    時以錦一聽,合著時浩想讓她去幫忙求情,她糾結著措辭:“弟弟,你看你遲早是要去官場上闖蕩的,現在提前去見見世麵也挺好。”


    時浩一聽,便知道沒轍,他這個姐姐看起來柔柔弱弱,但一旦決定的事也是說一不二。


    隻能端著收拾完的泥水,興敗而歸。


    時以錦回到小院中,細想了一下,她其實至今為止也從未進過宮,宮裏的那些規矩她也並不清楚,但隻要謹言慎行想來應該也不會出錯。


    畢竟現場的人這麽多,應該也不會有她的事情。


    但再僅剩的不長的時間裏,還是去找了一次李如,從李如那兒得了幾句的提點。但時以錦卻發現跟李如說話的時間裏,李如對著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時以錦追問她有什麽事,李如也不肯說,問是不是同圓圓有關,李如也是三緘其口,隻對時以錦說會將她中秋宮宴上的衣裙給她送過去,就打發她離開。


    時以錦此時還被蒙在鼓裏,到了中秋宮宴當晚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時容和李如在和她的相處中為何都會流露出奇怪的神情。


    第64章 乾天通寶(八)   (二更)中秋宮宴當天……


    中秋宮宴當天, 時以錦一早就先去了司刑處。


    司刑處卻是空空蕩蕩,來司刑處的官員臉上也都不由帶著幾絲的倦怠,估計人人都在期待著晚上的闔家團圓。


    時以錦看著空蕩蕩的院子, 也不由苦笑,之前說盡量在中秋宮宴前會趕回的人就也不見蹤影, 甚至連封信都沒有寫回來過,也不知道務城究竟是何情況。


    時以錦手中也無事要處理, 隻坐了一會兒,便回府準備晚上的中秋宮宴。


    如今天氣轉涼, 衣服自然也是多了起來,李如特地為時以錦準備了一件白色的交領, 外麵準備了一件小貓戲蝶的橘紅色補服, 下麵則是搭了草綠色的馬麵裙。


    再加上小秋給時以錦辮了兩根辮子, 更顯得時以錦整個人充滿著明媚。


    等到圓圓跑進門的時候, 圓圓低頭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時以錦身上的衣服, 立刻開心地叫著:“姐姐, 我們的衣服一樣!”


    圓圓還格外開心地指著時以錦補服上的紋樣,說下次也要這個紋樣。


    時以錦看向圓圓,衣服的紋樣有點區別,但配色卻是一致, 想來也是李如特地安排的巧思。


    時以錦牽過圓圓的手,牽著圓圓到了門口,李如看到一大一小姐妹走出來, 立刻眼前一亮,眼中流露出的情緒,明明白白寫著“我眼光真不錯。”


    時浩也大大咧咧誇著:“我遠遠看還以為走來了兩個仙女。”


    時浩的話逗得圓圓咯咯直笑, 笑得前仰後合。


    直到時容出來,圓圓這才收斂了她的沒正形。乖巧地喊了聲:“爹。”


    時容見到眾人都等在門口,便下令出發,這次為了去宮宴,圓圓也被特批坐到了時以錦的車上。


    沒了爹娘的拘束,圓圓上車就跪在位子上衝著外麵東張西望,被外麵過往的人聲所吸引,似乎看幾次都看不夠。


    時浩顯然就沒有圓圓這麽無憂無慮,他正拿著帕子不停地擦著手上亮晶晶的手汗。


    時以錦也看出了時浩的不對勁:“你這是緊張的?”


    被時以錦戳穿了內心的想法,時浩也顯得有些窘迫:“姐,我書讀得不算好,自家家世也不算特別好,這還是沾了叔叔的光才有這機會,我擔心會給時府抹黑。”


    時以錦多少有些明白時浩的擔心:“你平日裏同夫子那裏的學生相處得如何?”


    “自是融洽,平日課後還相約一起去吃飯。”說到日常的事情,時浩顯得輕鬆了一點。


    時以錦這才出言安慰道:“所謂世家公子與你同學並無多大區別,他們就跟你同學一樣,隻不過這次換了個地方,你才緊張。大家都是人,不過在名字前麵加了前綴,你就害怕了嗎?連鬼都搶著去抓的時浩,還能怕鬼?”


    如此,時浩內心才放鬆了不少,大家都是人,他平日裏又不是沒有用功讀書,也沒有什麽好丟人的:“姐,我一定不給時家抹黑。”


    時浩不由感歎時以錦真的好沉穩,好有長姐風範。


    但事實卻是,時以錦一進宮見到各位世家小姐之後,立刻隻是頷首示意,隨即躲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賞起了花,喝起了茶。


    盡管時以錦沒有打算和女眷打成一片,她身上還是若有若無地落上了幾道打量的目光。


    時以錦也知道出雲寺事件之後,都城女眷的聚會也歇息了好一陣,而她更是一場也未曾參加。作為曾經事件中的風雲人物,想來受到眾人矚目也是理所當然。


    時以錦自然而然將幾道視線當做了空氣,想著若不是帶話本進宮過於失態,她就帶著昨日沒看完的話本進宮了。


    她百無聊賴地看了一圈,沒看到秦雪的身影,這才想起了秦雪沒有世家的身份,是女官的身份,自然不在此處。她卻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邱寧。


    邱寧見到時以錦也似是猶豫,還是走了過來,同時以錦打了個招呼,邱寧本想問問最近時以錦可有在幫忙查案,但想著事情繁多,也就沒問出口。更何況,若是有消息,時以錦也理當知會她一聲。


    兩人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邱寧看到沈觀兒氣勢洶洶地帶著好姐妹往這裏過來,便先行一步離開。


    時以錦本也想著離開,畢竟在她的印象裏,碰上沈觀兒確實都沒有什麽好事發生。


    卻沒想到沈觀兒先開口叫住了她,沈觀兒走到她麵前,一改剛才走來的氣勢,柔柔地在她身旁坐下。


    時以錦挑眉看著沈觀兒,沈觀兒開了口:“之前在出雲寺我想去向你道謝,但是司刑處的人攔著不讓我見你。我想……我想……謝謝你。”


    時以錦沒想到沈觀兒會給她來個深情道謝,多少有些意外:“當時你也叫了人來就當扯平了。”


    時以錦雖然聽到沈觀兒的道謝,心裏卻也不是滋味,畢竟當時沈觀兒撇下她一個人先逃開也是真的。


    她想著沈觀兒話也說完了,應該也沒什麽事,就打算起身告辭。


    時以錦剛要走出亭子,就聽到她身後傳來了一句:“我今日聽聞丞相夫人似乎打算孫公子當場向聖上求個婚約,也不知道最後究竟花落誰家。”


    聽到這些話,時以錦才明白什麽叫做本性難移,聽沈觀兒那炫耀的口氣,大概也是十拿九穩,才跑到她麵前來炫耀。時以錦聽完,隻想著晚上有免費的戲可以看了。


    夜幕悄然而至,宮人也都開始往周圍的燈裏點上燭火,顯得夜裏倒是格外的清幽。


    而一輪明月也不知何時爬上了天幕,正如光亮的圓盤高懸在空中,散發出柔和的光線,為夜宴平添了幾分旖旎。


    月華流轉間,眾人也都紛紛落座,就等著乾天帝來開席。


    乾天帝攜著皇後在開宴前最後一刻才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他們一出場,自是在場眾人皆跪下叩首,口中高呼著萬歲。皇家威嚴,不外乎如此。


    等到開席,宮人這才慢慢地開始上菜。時以錦趁著別人還沒動筷的時候,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了前麵的一個空位,想來應該是宋陌竹的位置。


    她再往邊上兩個位置看去,正巧對上了秦雪的視線,她看著秦雪頭上果真帶著那根淩霄花的簪子,倒是和她身上的紅色朝服顯得相得益彰。


    秦雪朝她舉了舉杯示意,時以錦也端著茶杯回了一下。


    等到菜都放在了桌上,時以錦也來了些興趣,光是看這宮廷菜式的擺盤也是十分精致,不過時以錦夾起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概準備多人的飯菜,這些菜早就準備好了,等放到桌上也基本上全都涼了。


    其他小姐顧忌著形象,也都淺嚐輒止。時以錦則想著雖然是冷的,但也聊勝於無,就當做個嚐試,基本上都嚐了些。


    酒過三巡,絲竹輕響,舞女蓮步輕移,準備好的器樂表演和歌舞表演也都紛紛登場。


    時以錦看著舞女的柳腰輕扭,步伐也是搖曳生姿,不由看得也是入了迷,目光還黏在退場的舞女身上。但接下來一聲巨吼,將她的目光堪堪拉了回來。


    場上出現了一位年輕的男子,發出了格格不入的吼聲,隨即為大家表演了一段舞劍,倒也還算是剛柔並濟。


    時以錦看著周圍,發現似乎除了她也沒有其他人這麽專注地將目光放在表演上,就連秦雪也拉著其他的女官在喝酒。


    等到舞劍結束,宴會上又恢複到了之前的平靜,乾天帝這才開了口:“今日有幸與眾愛卿歡聚一堂,還望諸位各自盡興。”


    乾天帝話還沒落地,孫相立刻接過了話頭:“正如聖上所言,今日可是同慶的時候,還請聖上舉杯與眾位同慶。”


    乾天帝麵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鬱,隨即笑了起來:“愛卿所言極是,還是要多虧諸位愛卿夙夜忙碌,才使得乾天百業興旺。之後也還需要愛卿們多多輔佐。”


    眾人立刻都要起身說著:“不敢。”


    眼看又要全都跪下,乾天帝及時地出言製止:“諸位愛卿也不必在跪下,本就是歡慶的日子,這些禮數暫時就免了。”


    有些年紀大的老臣,這才扶著桌案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孫引見乾天帝看起來心情不錯,自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聖上,臣有一事相求。”


    乾天帝聽到孫引的話也皺了眉:“愛卿有何事需要在這兒說?”


    孫引又豈會聽不出乾天帝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若是朝堂上的事情,就不應該在現在說,更不應該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孫引卻拱手上前:“當下花好圓月,自是有喜事想要向聖上求一道口諭。”


    乾天帝一聽到喜事,便知肯定是為了他那個不學無術的寶貝兒子孫其正的事情,卻依舊佯裝不知:“不知何事,愛卿不妨說來聽聽。朕再做考量。”


    “臣想為犬子求門親事。”孫引的話擲地有聲。


    自從孫引走出來開始,原本喧鬧的宴會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徒留著頭上掛著花燈在微風中晃蕩,發出與鉤子摩擦的聲響。


    此時“親事”兩字被提及,眾人臉上更是麵色各異。


    時以錦看向沈觀兒正是一臉雀躍地望著孫引,似乎期盼著能聽到的喜訊,臉上帶著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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