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麒麟宮,玖珠午睡起來,宸王被宣去了太央宮,她坐在鏡前梳好妝,下人來報,張嬪與柔德公主攜禮拜見。


    “請她們進來。”


    麒麟宮外,張嬪再三叮囑女兒,千萬不要去招惹宸王妃。


    “那是一個能麵不改色,拿針戳有自己生辰八字娃娃的狠人。”每每回憶起這一幕,張嬪雙腿都打哆嗦。


    她這人向來欺軟怕硬,明玖珠就是那個讓她害怕的硬茬子。


    喜歡放狠話的女人並不是真正的狠,像明玖珠那樣的,才是真狠。


    “母妃,你不用再強調,我已經記住了。”柔德看著麒麟宮的牌匾,比起明玖珠,她更怕雲渡卿這個弟弟。


    “公主殿下,張嬪娘娘,我們家王妃有請。”


    柔德知道明玖珠並不願與自己多說,見了麵互相見禮後,她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是想向弟妹道謝。”


    巫蠱之事,是宮中最為忌諱的手段,若不是明玖珠三言兩語便把巫蠱娃娃說成沒用的布娃娃,不知會有多少宮人被牽扯進去,而她與母妃今日也不能好好坐在這。


    “公主不用道謝,我隻是說出事實。”玖珠放下茶杯:“公主不用放在心上。”


    “其實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想告訴弟妹。”柔德道:“我身邊有個宮女的老鄉,在殿中省當差,她不久前得到一個消息,前段時間有人在打聽弟妹的字跡,還在打探弟妹在陵州時,寄養的道觀位置。”


    “我不知道背後之人的用意,把此事告知弟妹,隻是想弟妹多個防備。”柔德公主站起身:“話已經帶到,我先告辭。”


    宮裏沒有永不被人知道的秘密,隻有願不願保守秘密的人。


    “多謝公主告知。”玖珠站起身。


    “不必謝,你幫了我母妃大忙,我還你一個順手打聽到的消息,是我賺了。”


    在宮裏欠人情,能早還就不能晚。


    等張嬪與柔德公主母女二人離開,春分在玖珠身邊小聲道:“小姐,柔德公主可能知道查你的人是誰。”


    “那不重要。”玖珠摸了摸下巴:“我就是覺得奇怪,這些東西隨便去欽天監翻一翻,就能查到,為什麽要費神去殿中省查?”


    腦子這麽不好使的人,如果真起了算計兩位師父的心思……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玖珠念了一聲道家口號。


    若真有人找到師父那裏,那也是他們與師父的因果。


    他們種因,師父們結果。


    彼此半點不耽誤。


    第95章 世家主 是誰跟你說,此處桃花開得正好……


    讀書人皆知, 世家最愛舉辦什麽清談宴,穿著廣袖寬袍,飲酒喝茶, 很是風雅。


    而且他們還瞧不上寒門學子,認為寒門學子都是俗人, 不配與他們坐在一起。


    “諸皇子都被關在皇宮, 陛下到底是什麽想法, 我們也猜不出來。”家主甲甩了甩寬大的袖子, 端起桌上的酒杯,看著四周的景致:“山上桃開晚,比山底下的風景更好。”


    坐在他身邊的婢女, 端起酒壺把酒倒滿。


    “杜兄。”家主甲舉高酒盞:“來,喝酒。”


    “酒就算了,此處茶好, 景好。”杜青珂搖晃著杯中的茶水:“不知諸位家主的心情可好?”


    “杜兄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隻是聽說宮裏有位皇子,現如今經常幫陛下批閱奏折, ”杜青珂把茶水倒進旁邊的草叢裏:“你們再這麽討論下去,等到新帝登基, 都商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可惜四皇子失了勢,不然以他的性格,登基後一定能禮待我們世家。”家主乙歎息:“被鄭家人連累,這輩子跟皇位是無緣了。”


    “可千萬不能是懷王, 懷王這些年, 一直跟那些寒門新貴走得近,對我們這些老世家經常視而不見。”


    小廝給杜青珂重新倒了一杯茶,他聽著這些世家主的嘀嘀咕咕, 懶洋洋地觀察遠處花叢裏互相追逐的蝴蝶。


    “當初若不是有人刺殺四皇子,也不會引出後麵那麽多事。”


    “這事說不準誰幹的,四位皇子都被罰了俸,四皇子當時從親王掉為郡王,裏麵的貓膩怕是多著。”


    杜青珂笑了笑,沒有理會他們,伸出手試圖抓住一隻從他身邊飛過的蝴蝶,可惜這種漂亮的東西,長著翅膀,人的手很難把它抓住。


    遠處的小道有人徐徐而來,他臉上的笑意稍淡,懶洋洋的坐姿,變成了正襟危坐。


    “怎麽樣,五弟?”安王氣喘籲籲地爬上山:“此處的風景,是不是格外好?”


    他扭頭看了看氣息平穩的五弟與五弟妹,再看了看自家精神飽滿的王妃,連忙挺直腰杆,假裝自己一點都不累:“山下的桃花已經謝了,但山上的桃花,還都開得正豔。”


    聽說五弟妹喜歡看桃花後,他連忙托人打聽了這裏桃花開得好,把人帶來一起爬山。


    兄弟情誼這種東西,處處就有了。


    玖珠看了眼明明雙腿已經累得打顫,卻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的安王,實在不忍心說這裏不美,點頭道:“山青桃豔,是難得的美景。”


    聽到弟妹誇了他特意打聽來的風景,安王臉上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這趟總算沒白來。


    山上風大,他們的袖擺被吹得獵獵作響,玖珠看到遠處的一塊平地上,有幾個人席地而坐,他們身上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本該是狂放不羈的士子,可惜他們的頭發被風刮得亂七八糟,有些的頭發還過於稀疏,看起來有幾分……猥瑣。


    執壺的小童不認識宸王與安王,見有人前來打擾,走到他們麵前道:“此地幾位家主正在舉辦清談會,請幾位貴人移步。”


    “謔!”安王看著小童:“天子腳下,竟然還有人趕我們走?”


    “這座山,可是私產?”宸王問。


    小童搖頭。


    “既不是私產,我們憑什麽移步?”宸王不理會小童,牽著玖珠越過他,直接朝那些世家家主走去。


    “即便是私產,我們到了,你們的主人也要掃榻相迎。”安王見小童滿臉不忿,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點都不明白?”


    就連父皇的寢宮,五弟說進就進了,更別提一座山。


    “貴人,請止……”


    呼啦,護龍衛拔刀出鞘,小童看著銀光閃閃的兵器,閉上了嘴。


    聽到兵器出鞘的聲音,正在閑聊的家主都嚇了一跳,他們放下手中的杯子,凝神看向突然出現的一行人。


    “宸王殿下,安王殿下。”杜青珂站起身,走到宸王麵前:“微臣見過王爺王妃。”


    宸王瞥了他一眼,目光越過他,看向席地而坐的家主們。


    “可真是不巧。”宸王挑眉:“本王打擾你們興致了。”


    家主們紛紛起身行禮。


    “殿下言重,我們也不過是在這裏喝茶賞景罷了,兩位殿下若是不嫌棄,請入座飲一杯淡茶 。”他看向那些拔刀出鞘的護龍衛:“隻是刀劍無眼,還請殿下莫要嚇到可憐的小童。”


    “本王剛上山,你們就要本王繞行。”宸王輕笑出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隻要有你們在,別人就不能從此處經過。”


    “杜大人,天下姓雲。”他越過杜青珂:“江山屬於我們雲家,也屬於天下百姓,諸位家主行事,略霸道了些。”


    家主們:“……”


    你帶著一群手拿利刃的護龍衛,指責他們霸道,是不是有些過分?


    “小童不懂事,請殿下恕罪。”杜青珂拱手賠罪。


    宸王卻沒有理他,轉頭對玖珠道:“明小豬,我讓人給你捉兩隻蝴蝶來玩?”


    “蝴蝶?”玖珠伸手,抓住一隻從自己頭頂上方飛過的蝴蝶,遞到宸王麵前卻不讓他碰:“這種蝴蝶雖然漂亮,但是它們喜歡以有毒的花草為食,身上的粉末皆有毒性,殿下別去碰。”


    說完,她鬆開手指,蝴蝶慌張飛走。


    “有毒你還去伸手抓?”宸王變了臉色,掏出手帕擦幹淨玖珠的手:“你傻了?”


    “是殿下你說想抓蝴蝶,我就給你看看嘛。”玖珠擦幹淨手,跟在他們身後伺候的捧瓶太監,倒了水給她洗手。


    安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五弟妹竟然徒手捉蝴蝶,這是何等本事?


    蝴蝶,活著的蝴蝶!


    宸王見過宮裏幾位公主在禦花園撲蝶,以為玖珠會對蝴蝶感興趣,哪裏猜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換了一條幹淨手帕,把她手上的水珠擦去:“罷了,是本王的錯。”


    錯在他不該開口。


    玖珠看到那幾個家主席地而坐的地方,那裏散落著酒盞,瓜果,幾個衣著單薄的女子跪在地上,她們的頭抵在地上,她看不清她們的相貌跟年齡。


    山風呼嘯,她甚至有些擔心,這些風會把她們刮走。


    “這幾個女子是什麽人?”安王妃也注意到了那幾個跪在地上的女子。


    “回安王妃,這是從陵州買回來的捧酒女。”一位麵帶酒意的家主答道:“陵州不僅山水美,女郎更美,由她們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倒出來的酒,格外香醇。”


    聽到這話,杜青珂皺了皺眉,這個蠢貨,怎能當著兩位王妃的麵說這種話?更何況宸王妃,自幼在陵州長大。


    “要說這陵州的女子,腰軟人美……”


    宸王一腳踹在他身上,他咕嚕嚕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酒意摔飛大半。


    “殿下請恕罪,微臣酒後失言。”他從地上跪爬起來,連站起身的勇氣都沒有。


    其他世家主噤若寒蟬,誰也不敢開口。


    杜青珂看著他們膽怯的模樣,在心底冷笑。


    這種無能又膽怯的廢物,還想恢複世家榮光?


    “飲酒傷身,酒多失言。”宸王沒有看被自己踢倒在地的世家主,麵無表情道:“爾等雖不是朝中重臣,但也是朝廷官員。在荒郊野外飲酒作樂,像什麽樣子?”、


    他朝護龍衛抬了抬手:“查查他們誰喝醉了酒,記下名字上報吏部,革職不用。”


    “王爺……”一位家主驚愕地看著他。


    “怎麽?”宸王挑眉看他:“本王見你不像是喝醉酒的樣子,難道也想跟他們一起被革職?”


    這個打算幫同伴求情的家主聽到這話,把頭低了回去。


    安王站在旁邊,瞅了一眼這些世家主,在心裏搖頭。


    喝酒誤事這種話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因為喝了酒,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當著五弟的麵說陵州女子如何如何。


    整個京城,還有誰不知道,宸王與宸王妃感情甚篤?


    “再美的景,也要有興致去賞。”宸王扭頭對玖珠道:“玖珠,我們換個地方……”


    忽然,一位家主發出慘烈至極的痛苦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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