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文文入了屋子回避,王媽媽前去開門。


    是穀氏派來的嬤嬤,說有事請容文文過去一趟。


    王媽媽忙將嬤嬤請到偏房去喝茶,讓她稍等一會兒。


    內室裏,小碧忙著給容文文梳頭,柳嬤嬤在一旁壓低聲音道:“大小姐,早上老奴聽說了一件事。”


    “什麽事呀?”


    “聽說……二爺準備給二小姐說親了。”


    容文文聞言,驚訝了一下,麵色有些古怪,小聲問道:“說、說的哪一家的呀?”


    容嫻嫻是二房長女,和她同齡,隻小了她兩個月,模樣生得不差,也知書達禮的,隻是……有一隻眼睛是瞎的。


    一想起這事,容文文心裏就難受。


    她出生到現在,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除了容嫻嫻。


    容嫻嫻的眼睛是她弄瞎的。


    她們兩個小時候在一起玩耍的時候,她推了容嫻嫻一把,害得她的眼睛撞到了桌角……容嫻嫻治了大半年,眼睛還是沒能保住。


    這事是在她兩歲時發生的,她自然是不記得了,容嫻嫻也不記得,大人們都瞞著這件事。


    她和容嫻嫻因著年齡相近,感情還很好。二叔家還有兩個女兒,她都不怎麽喜歡,隻喜歡這個二妹妹。或許也是因為小時候她娘經常叮囑她,讓她好好照顧二妹妹的緣故吧。


    前幾年她搬到小院來的時候,容嫻嫻還常常偷偷來看她,給她帶好吃的,直到兩年前——


    那時容嫻嫻已經十四歲了,到了說親的年紀,可是因為眼睛的緣故,上門提親的寥寥無幾,有意說親的,要麽同樣是身有殘疾還品行不佳的,要麽是年紀大到足以當她祖父的,她當時還來小院這裏找容文文哭訴過,容文文還安慰了她。


    可是等第二天容嫻嫻再來的時候,一見到她卻是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哭著說她毀了她的一生,她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要不是柳嬤嬤和小碧攔著,她還要過來打她。容文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當時都傻眼了。


    直到容嫻嫻被人帶走後,柳嬤嬤才告訴她,昨兒府裏有個老嬤嬤說漏了嘴,容嫻嫻知道了當年的事。容文文也是直到那個時候才知道,容嫻嫻的眼睛是自己弄瞎的,也哭了老半天。


    自那日之後,容嫻嫻就再也沒有踏入她院子半步了。


    柳嬤嬤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怕是要嫁到禁坊去。”


    容文文瞪大了眼,“嫁到禁……嫁到那裏去?要嫁給哪一位啊?”


    禁坊,是楚國專門軟禁各國質子的地方。


    當今天下禮崩樂壞,周天子的權力已日漸式微,稍微有些國力的諸侯國都自立為王。


    在眾多諸侯國中,國力最為強大的就是他們楚國和位於北方的秦國,兩國互相牽製,都想著吞並對方。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個小國,因各種原因無法吞並也無法收買,便發展成為了如今的狀況——各國獻出質子,楚國以此作為製衡。


    這些質子能被送來,便說明他們於國中是不受寵的,隨時會成為棄子。如今天下局勢不穩,萬一哪天他們的國家投了秦國,那他們便隨時有可能被殺掉。


    容文文沒想到二叔會將自己的女兒嫁到禁坊裏麵去。


    柳嬤嬤的聲音低了又低,幾乎耳語,“是大周那位。”


    容文文更驚訝了。


    在各國的眾多質子中,身份最特殊的便屬大周的那位了。


    所有的質子,不過都是來自一些小國,他們的父親,或自稱為君,或自稱為王,就連稱霸諸侯的楚國和秦國,也隻敢自立為帝,而大周的那位,他的父親卻是真正的天子,唯一接受了天命的,周天子。


    大周的這位質子,也是個殘疾的。


    聽說送來的時候不過才六歲,本來是好好的,後來不知怎地就摔斷了腿,性格變得很陰鬱,不肯見人,走到哪兒臉上都戴著一副猙獰的麵具,怪嚇人的。


    容文文是經常看市井裏的那些八卦話本的,話本上有寫,這質子戴麵具的原因是因為他長得很醜,而且話本上還說,他摔斷的不止是腿,還有……那個地方!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不僅長得醜,脾氣怪,還不良於行,不能人道的人啊!


    容文文覺得把她二妹妹嫁過去,就真的……很過分了。


    第4章 嫁妝   除非玉姐姐回來了,不然誰來我都……


    容文文打算先探探她二嬸的態度,看看這門親事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如果有的話,她要好好勸勸她二叔。她的話,她二叔多少還是聽一點的。


    “大小姐,”柳嬤嬤提醒道,“二夫人這次讓你過去,怕是想要和你要嫁妝。”


    容文文聽了,“哦”了一聲,然後垂下眼來,輕聲道:“這自然是要給的。”


    容嫻嫻本是庶出的,她的生母是柳姨娘。那件事情發生後,容文文的母親雀氏提議將容嫻嫻記到穀氏的名下,當是對這孩子的補償。


    穀氏同意了,從雀氏那裏得了不少好處。雀氏也答應了,等將來容嫻嫻長大了,她會親自替她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嫁妝也由他們長房這邊出。


    隻是雀氏去得有些突然,連自己女兒的親事都沒有安排好,更不用說容嫻嫻的了。


    穀氏不是容嫻嫻的生母,對她的親事自然也上心不到哪兒去。她難生養,嫁過來好些年後才生了一個女兒,小容嫻嫻四歲,今年不過十二,她操心起女兒的婚事來,便惦記上了容嫻嫻的嫁妝。


    穀氏見到容文文後,同她寒暄了幾句便開門見山了,果然是為了嫁妝一事。


    容文文自然不會推拒,和她說這兩日整理好禮單後,便給她送過來。


    當初雀氏去世的時候,容文文還小,雀氏怕容玄伯常年不在家中,留給女兒的東西會叫府中的人貪了去,臨終前將她的私產都存到了錢莊裏。


    容文文及笄之前,那些錢每個月隻能由柳嬤嬤取一小部分出來;她及笄後,自己便能取了,取多少都行。不過容文文平日裏不缺錢,是以還沒去過錢莊。


    一番交談之後,容文文便知道容嫻嫻的親事是怎麽一回事了。


    穀氏之前幫容嫻嫻相看了兩個人,一位是夏家的二公子,年方二十,家中是經商的,家境尚可,也還未娶妻,不過卻是個瞎子;還有一位是姓蔡的官家老爺,已經死了兩個妻子了,最小的兒子比容嫻嫻還要大一歲。


    穀氏比較傾向於蔡家,因為那邊給出的彩禮要多一些,可容嫻嫻不願意,哭了好幾日。


    就在這時,朝中下了一個詔令。


    朝廷準備給禁坊裏的適齡質子們婚配,讓朝中官員家中但凡有兩個以上未婚配的女兒的,選一個上來,由禮部篩選後賜婚於質子們。


    按照詔令的規定,他們將軍府也得提供個名額上去。


    容青仲有三個女兒,除了長女容嫻嫻,還有次女容媛媛和小女兒容嬌嬌。


    容嬌嬌是嫡出的,今年才十二,穀氏自然不會報她的名兒上去;容媛媛今年十四,生母方姨娘因生下了將軍府唯一的男丁五少爺,在老夫人麵前很有地位,一番哭鬧之下,老夫人也不同意讓容媛媛去。


    如此一來,就隻有容嫻嫻能去了。


    而容嫻嫻又是個身殘的,金陵裏身殘的官家女兒還真沒幾個,一旦她的名字報上去,隻怕立刻就會被許配給那位不良於行的。


    容文文離開將軍府的時候,正好碰到容青仲下朝回來,連忙請他到一旁說話。


    當容文文聽容青仲說報上去的適齡少女名額有數百個,而需要婚配的質子不過才八-九人時,她心中就有了主意。


    “二叔,這種能請禮部的人行個方便的吧?”


    容青仲有幾分為難的樣子,“能是能,就是……”


    容文文心下了然,“二叔不妨直言。”


    “你是不知道啊,好多人都讓禮部那邊疏通,禮部今兒放出消息,錢給得少的話他們就不能保證了。”容青仲一臉愁苦道,“嫻嫻也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不舍得她嫁給……那一位的,我之前還準備了五十兩銀子,禮部的人都嫌少沒收……”


    “那現在是個什麽價位?”


    容青仲猶豫了一下,“至少也得二百兩吧。”


    容文文思索了片刻,“二叔明日上朝前,來我院子取吧,我會讓嬤嬤準備好的。二妹妹的事情就拜托了。”


    容青仲老臉一紅,“你有心了。”


    他有些窘迫道,“你也知道,府裏都是你二嬸在管家,二叔的俸祿也沒多少……”


    “侄女明白的。”容文文體貼道,“另外,二妹妹的親事,二叔是不是也留心一下?”


    “這個……”容青仲忙道,“有的有的。”


    “那……”容文文提醒道,“那位姓蔡的老爺是不是年紀大了些?我聽說,他年紀比我爹還大呢。”


    “是有一點,不過……”容青仲有些賠笑道,“也是正值壯年嘛。”


    容文文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容青仲知她心中不認可,隻好道:“那、那我和你二嬸再商量一下吧,其實那夏公子也挺好的。”


    容文文垂下眼,“二叔方便的話,再看幾家吧。當初我娘留給二妹妹的嫁妝還是挺豐厚的,二妹妹本身條件也不錯。”


    容青仲想到這段時日以來妻子一直掛在嘴邊的那份嫁妝,眼睛一動,“那是,那是,我再看看啊。”


    容文文衝他笑了一下,“二叔您要是對這事上心的話,侄女還是很放心的。”


    容青仲看到這張與雀氏酷似的笑容,不由得有些恍了神,很快,他收回了眼,笑了一下,“那是,那是,你就放心吧。”


    得了容青仲的保證,容文文稍稍安了心。


    她二叔這個人,怎麽說呢,有時候不怎麽靠譜,有時候又挺靠譜的。


    就好比四年前將她送入庵堂的事,其實也是經了她同意的。


    她爹傳來那樣的消息,他將她送入庵堂,也是為了保住她。


    不過容文文覺得,自從她長大後,她二叔一對上她就有點緊張,仿佛是在忌憚著什麽。


    她記得小時候她爹沒怎麽在家,二叔一直都很疼她,隻是後來她娘去世後,她也長大了,興許是男女有別吧,二叔同她生疏了許多,到後來見麵都是這樣客客氣氣的,還帶著些拘謹和討好。


    容文文思來想去,隻想到一個理由,那就是——她娘給她留下的財產太多了,而二叔又很窮,所以……嗯,指望著她呢。


    容文文讓柳嬤嬤準備了五百兩的銀票給容青仲,這樣……容嫻嫻應該就不會被選上了吧。


    次日容青仲來取銀票的時候,看了一宿話本兒的容文文才剛睡下,銀票是柳嬤嬤送出去的。


    天微光,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整條巷子闃寂無人,靜得連秋葉落下的聲音都聽得清晰。


    容青仲接過銀票後,卻沒有離去,躊躇了一會兒,聲音極低地問了一聲,“她……還好嗎?”


    整整八年了,一點音訊都沒有。


    柳嬤嬤眸色一深,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麵上仍是很和善,笑著回道:“大小姐哪有那麽早起,睡得正香呢。”


    容青仲垂下眼,訥訥地應了聲,轉身有些慌張地走了。


    ***


    午後,容文文差不多要醒的時候,小碧輕聲喚醒了她,道是有客人來了。


    容文文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很少讓人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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