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沒精打采地問道:“誰呀?”


    自從她爹出事後,她以前結交的那些官家小姐,是沒一個來找她玩了。


    她嘟囔道:“除非玉姐姐回來了,不然誰來我都不想見。”


    第5章 來訪   白嫩的臉龐上還帶著剛睡醒的紅潤……


    小碧挽起淺金色的紗賬,俯下身子詢問她,“是二小姐,要見嗎?”


    “二妹妹?”容文文一聽,立即坐了起來,她抓了抓有些亂糟糟的頭發,“她、她怎麽會過來?”


    “奴婢也不知道,”小碧想了一下,眼睛一亮,“會不會是為了親事的事情,特地來感謝小姐的?”


    容文文眨了眨眼,有些緊張道:“那、那你讓她進來,等我一下。”


    容文文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出來了,長發隻匆匆地挽了個鬆鬆垮垮的髻。


    容嫻嫻端坐在榻上,白色的帷帽放在一邊,看不見的那隻眼用一個特製的刺繡抹額遮住了。


    她的氣質偏清冷,性情也是柔靜的,自幼時起和容文文兩人便是一靜一動,倒也相處得很好。


    兩人久沒見麵,相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來。


    容文文有些拘謹地上了榻,衝她羞赧地笑了一下,“二妹妹,你來啦。”


    容嫻嫻抬眸看了她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年沒見,容文文的身段似乎比她記憶中還要豐腴一些,氣色也很好,白嫩的臉龐上還帶著剛睡醒的紅潤,看起來有如玫瑰般嬌豔。


    昨兒她聽母親身邊的嬤嬤說容文文睡到未時才醒,她還以為是嬤嬤故意說遲了,沒想到是真的。


    她垂著眼,輕聲道:“是不是吵到姐姐睡覺了?”


    “沒有的,”容文文連忙擺手道,“我平時也是這個時候差不多要起了。”


    容嫻嫻看眼窗外的日晷,已是未時三刻了。


    容文文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昨兒睡得比較晚。”


    容嫻嫻抬眸看了她一眼,“姐姐為何那麽晚入睡?”


    “就……看話本兒啊!”容文文順手就從榻幾下摸出了一遝話本兒出來,笑容燦爛,“很好看的!你要看嗎?”


    容嫻嫻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從來不看這些東西。


    “哦,好吧……”


    容嫻嫻輕聲開口,“婚事的事,爹爹和我說了。”她頓了頓,“謝謝姐姐。”


    容文文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沒什麽的。”


    容嫻嫻低下頭來,沒說話。


    安靜了一會兒,竟是拿起手帕開始拭淚了。


    容文文有些慌了,直起了身子,“怎麽啦?哭什麽啊?誰欺負你啦?”


    容嫻嫻自幼時起便是個性子軟的,任誰都能欺負,每次被欺負了,都是容文文帶著她去找人算賬。


    容文文許是因為自小就很能吃的緣故,力氣也比一般的小孩子大,揮著肉呼呼的小拳頭,常常能把比她年紀還大的小男孩打得嗷嗷叫。


    她一問,容嫻嫻的眼淚就和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啜泣道:“爹爹中午回來了,說我的事情……禮部那邊,通融不了。”


    “為、為什麽啊?”容文文詫異道。不是說二百兩左右嗎?她都給了五百兩了啊。


    “就因為我是個瞎子……”容嫻嫻哭得抽抽噎噎的,“禮部的人說……上麵的人都在等著瞎子配瘸子,除非……除非我們將軍府呈上去的不是我,不然誰也不能保證……”


    容文文唇張了張,不知道當說什麽。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猜到容嫻嫻過來的目的了。


    他們二房,還有三妹妹和四妹妹,可容嫻嫻竟然求到了她這裏來,是想要——呈她的名字上去麽?


    “姐姐,你就幫幫我吧……”容嫻嫻哭得梨花帶雨,“母親說了,伯父是大將軍,你的名字呈上去的話,上麵的人是不會讓你嫁給質子的……哪個質子都嫁不了……”


    饒是容文文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在親耳聽到容嫻嫻提出這樣的要求時,心仍是拔涼拔涼的。


    她低下頭來,沒有說話。


    容嫻嫻啜泣道:“你不肯嗎?爹爹和母親都說了,你的名字呈上去的話,是不會入選的。”


    容文文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看著容嫻嫻道:“我不願意。”


    她這話說得很堅決,容嫻嫻一噎。


    半晌,容嫻嫻才道:“姐姐,我就求你這一回。這回隻要你幫了我,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你不再欠我什麽,好嗎?”


    容文文抿唇想了很久,就在容嫻嫻以為她會同意的時候,卻見她抬起頭來,正色道:“不行。我欠你,這點我不否認。當時我年紀小,我娘已經替我做了補償——你記到二嬸名下,還有你的嫁妝……”


    頓了頓,她繼續道:“你的親事,我娘不在了,我來負責。身為你的長姐,我會幫你尋一門最好的親事,包括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都會盡量幫你。可是這件事不行。”


    她是欠她,但不代表她要用她的餘生來償還。


    說是不會入選,可名字呈上去了誰能保證?


    禁坊那種地方,沒人想去。


    容嫻嫻下唇翕動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是因為這兩年來,兩人關係生疏了嗎?


    以前的時候,無論她要求什麽,容文文都會答應她的,可是現在……


    這幾年來說親的委屈忽而一湧而出,她哭著質問道:“你幫我?你怎麽幫我?我要是入選了,我就隻能嫁給那個人了!我還有和別人說親的機會嗎?就算有,你看看和我說親的那些人,不是瞎子就是瘸子,好手好腳的年紀都能當我祖父!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要是不瞎,好好的,就算我是個庶女,我也能嫁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她因為這隻瞎掉的眼睛,從小到大受到了多少歧視?就算有嫡女的身份又如何,她都不敢去赴宴。


    每次有小孩子喊她睜眼瞎的時候,容文文都會替她討公道,以前她還感動過,可是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她卻半點都感動不起來了。


    有時她甚至在想,容文文說不定早就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她弄瞎的了,所以一直以來才會對自己那麽好,這些都是她欠她的!她毀了她的一生啊!


    容文文讓她說得啞口無言。


    剛端著茶點進來的小碧正好聽到容嫻嫻的話,她放下茶點,有些憤憤不平道:“二小姐,您怎麽能這麽說大小姐呢?”


    她從小就伺候在大小姐身邊,自然知道大小姐對二小姐有多好的,剛剛大小姐還叫她拿最好的茶點出來招待二小姐呢!


    大小姐這人很護食,一般好吃的都是自己藏起來吃的,能讓她分享的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門外守著的柳嬤嬤也聽到了容嫻嫻的話,她走進來,板著臉道:“二小姐,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話,如果您現在好好的,怕是早兩年就讓二夫人嫁給蔡老爺當小妾了。”


    容嫻嫻若是沒有瞎眼,確實稱得上是花容月貌,可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她有才有色卻無地位,加上生母又懦弱,以穀氏的性子,隻會拿她來換取錢財富貴。


    容嫻嫻又羞又惱,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們兩個道:“我哪裏算是什麽嫡女,現在就連你們兩個下人都能來教訓我!”


    她說完這句話就哭著跑了。


    容嫻嫻走後,容文文在榻上發了好一會兒呆,小碧正想安慰她幾句,卻驀地發現她眼眶已經紅了。


    容文文低頭揉了一下眼,很快下榻,跑回床上鑽進了被子裏,甕聲甕氣道:“我睡一會兒,別吵我。”


    小碧還想說些什麽,柳嬤嬤對她搖了搖頭。


    她是看著她們兩個長大的,還不了解她們的性子嗎?


    二小姐看著柔柔弱弱的,實則受不得一點委屈,每次受了委屈,都有大小姐為她討公道。


    大小姐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可真碰著委屈的事了,隻會悶在心裏。


    隻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吧。


    像大小姐這種愛笑的,誰會知道她哭的時候都是躲起來哭的。


    容文文躲在被子裏哭得正傷心,忽然感覺有人在拽她的被子。


    容文文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將被子扯了回來。


    可過了一會兒,那人還在拽她的被子,容文文以為是小碧,帶著哭腔不高興道:“你走開啊!”


    那人安靜了一會兒,清冷的語音中帶著幾分她熟悉的寵溺,“那奴婢走了。”


    第6章 郎君   玉姐姐,你要是男子我第一個嫁給……


    聽到這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容文文像觸電般怔了一下,猛地掀開了被子,就看到了一張冷豔而不失清貴的麵孔。


    容玉側坐在床沿,身著白衣,一身清冷,彎彎的唇角帶著盈盈的笑意。


    容文文刹時間又驚又喜,下一刻,她像奶黃般躍起來整個人撲進了容玉的懷裏,“玉姐姐!玉姐姐!你回來了!”


    她這一撲,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掉床下去了。


    好在容玉是習武之人,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她。


    容文文激動得叫了起來,又哭又笑。


    容玉修長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小姐受委屈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容文文突然就覺得自從他走後的這兩年,自己是諸事不順,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了,於是抱著他哭得嘩啦啦的。


    容玉安安靜靜的,像一尊麵懷慈悲的玉觀音,溫柔地用手順著她的背。


    容文文哭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停歇。


    哭定後,她還有些一抽一抽的,“玉姐姐你這兩年去哪兒了?你為什麽不回來?以後都不許走了!”


    “嗯,不走了。”容玉溫柔答複。


    “你說的,你走了就是小狗!”


    “嗯。”


    得了他的保證,容文文高興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臉頰埋在他肩上,親昵地蹭了蹭,甜甜地撒嬌道:“玉姐姐我好想你啊!”


    容玉聽到了鼻涕聲,擰了擰眉,“小姐,不要將鼻涕擦在奴婢身上。”


    容文文聽到這話破涕為笑,一下子吹出一個鼻涕泡來,還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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