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開視線,將他撥到一邊,大步往外行去。


    他要好好查查。


    僧人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內侍和宮女們齊齊道:“恭送秦王殿下。”


    希兒總算回過神來,難得失態地叫起來,跳著投進韶音懷裏:“母後!母後!我見到了秦王叔祖!”


    韶音俯身攬住他,將他的小圓帽摘下來,交由宮女拿下,親了親他的發頂:“嗯。開心不開心?”


    “開心!”希兒歡喜地在她懷裏扭動。


    “我要告訴父皇!”說完,從她懷裏掙出,邁開小腿往龍床方向跑去。


    韶音則是強撐著不失態,在椅子上坐下。


    腦中是係統不依不饒的聲音:“希兒是誰的孩子?!”


    “當然是洛玄墨的呀!”韶音卻篤定地道,拿過茶盞,低頭掩飾異樣神情,在心中對係統說道:“你動動芯片,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怎麽可能是秦王的孩子?劇情的偉力誰能扭得過?”


    係統被她篤信不疑的聲音安撫住了,隻是仍舊不高興:“你千萬別騙我,叫我知道你早有異心,嗬——”


    “我哪敢?”韶音忙道,“我的未來捏在你手裏呢,我怎麽會因小失大?”


    “說得也是。”係統哼了一聲,接著嘀咕一句:“你可真不省心。”


    “都是意外!”韶音忙道,說了好些保證的話,總算打消它的不滿。


    係統對她還是可以的。


    劇情之外的事,都很縱容她。


    比如洛玄墨偷吃,它便幫著她也偷吃。


    比如她生下希兒後,不想再跟那個爛人同房,它就幫忙做幻境,每次洛玄墨來她這裏,都是他自己搞自己。


    究其原因,她是它的第一個任務者,它待她便多了幾分寬容。


    而且,自簽下她之後,它再也沒開張過,總共隻有她一個任務者,日日相處,難免生出些感情。


    除非她犯下大錯,比如搞壞世界,否則它很難跟她翻臉。


    這邊,韶音跟係統和好,另一邊秦王卻緊鑼密鼓地暗查起來。


    他三十年的人生中,隻有過一個女人。偏那女人是個混賬,睡完他就跑了。


    他不知她做了什麽,竟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她的樣貌,連她的聲音都記不真切。隻有一縷淡淡幽香,縈繞在房間內,證明不是一場綺夢。


    韶音的身份,她和洛玄墨的恩愛,都不能打消他的懷疑。


    他的頭腦告訴他,正因為不合理,才會被他漏掉,這麽多年始終遍尋不到。


    當合理的人選都被排除,不合理的那個便可疑起來了。


    韶音不知這些。


    洛玄墨昏迷一日,她便攝政一日。


    權力迷人心,之前以為皇上很快就會醒來,皇後不過是暫時攝政,而不跟她爭奪的人,漸漸蠢蠢欲動。


    其中就包括了太後。


    “母後叫我?”這日,政務處理完,韶音來到永壽宮。


    太後頷首,示意她坐下,問道:“你今日可曾到過勤政殿了?”


    “到過。”韶音點頭,每天兩頓喂藥都是她上手,“皇上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說到這裏,她神情黯然。


    太後亦是歎了口氣,不無擔憂地道:“皇上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奇跡,想要醒來……”


    頓了頓,她搖了搖頭:“我隻擔心,如果皇上一直不醒,該怎麽辦?”


    “不會的!”韶音立刻道,“皇上會醒來的!”


    太後一噎,神情複雜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說“天底下竟有這樣的蠢女人”。


    皇上醒來有什麽好?


    他不醒,她可以攝政,大權在握。日後希兒繼位,沒有人跟他搶。


    但如果皇上醒來,滿後宮的女人都有可能誕下皇子。他如今倒是頭腦清明,不偏不倚,知道輕重。但以後如何,誰說得準?


    活在後宮中,竟然還有滿腦子愛情的女人,太後不知道說什麽好。


    緩了片刻,她道:“我是說萬一。誰也不能保證皇上一定會醒來,是不是?”


    刺探的目光投過去,緩聲道:“如果皇上一直不醒,希兒又年紀還小,皇後有什麽打算?”


    韶音知道她的意圖。


    無非就是想分權罷了。


    這不奇怪。見識過權力的人,誰不貪權?


    太後也才五十多歲,保養得宜,身體康健,完全有富餘的精力掌權。


    不慌不忙,開口說道:“這些日子,我接到一些奏折,上麵寫著……”


    她念出一封封奏折的內容,漸漸太後臉色變了。


    正是她母族所涉案情,也是她想要握權的原因之一。


    “不過,都被我壓下去了。”韶音話鋒一轉,微微笑道:“母後不必擔心。”


    太後神情難辨地看著她。


    韶音不與她對視,低頭飲了口茶,才道:“母後想知道那日在摘星台上發生的事嗎?”


    太後臉上劃過訝異:“你肯說了?”


    她畢竟是皇後,如果她不想說,沒人能逼她。


    況且太後也不是皇上親母,沒那麽迫切想知道他摔下來的原因。


    不過,韶音想說,她當然想聽。


    身子微傾,露出傾聽的姿態。


    韶音輕笑一聲,將茶杯放回案上,抬頭看向太後,聲音低柔而平緩,如同寧靜流淌的河流:“皇上要我勸父親上交兵符,我不肯,他便與我爭執起來。”


    發生爭執的地方,便是摘星台邊緣。


    太後一怔,緊接著明白了什麽。


    她這等人精,無論如何不信洛玄墨是無心。


    胸膛劇烈起伏,眼眶圓睜,好半晌才從震驚中回神。


    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道:“他這樣對你,你還希望他醒來?!”


    換成是她,早就悄悄弄死他了!


    日日探望、喂藥喂水?


    嗬,做夢!


    情愛是毒藥,令聰明人發蠢,太後看著韶音絲毫不見怨恨的神態,心中感慨。


    “母後知道皇上曾經打壓鄭家嗎?”韶音話鋒一轉,又繞了回去。


    太後臉色陰沉,戴著金黃指套的手指扣住椅子扶手,沉沉地說:“知道。”


    這不足為奇,曆來帝王都這樣。


    “皇上醒後,我希望韶家與鄭家結盟。”韶音說道,“似方才那些奏折,能壓下去的,我會盡力壓下。”


    太後抿著嘴唇,沒作聲。


    “母後慢慢考慮。”韶音沒多停留,起身走了。


    她今日表達了三個意思。


    一,她不會分權,在皇上清醒之前,一切權柄暫由她掌。


    二,她有結盟之意,並且願意表達誠意。


    三,她由衷希望皇上醒來,因為她對皇上還有夫妻之情。


    不管太後私底下如何罵她蠢,頭腦不清楚,婦人之仁,但這事終究漸漸平息了。


    覬覦之人再強勢,可韶音不是軟柿子,跟她對著幹不容易。


    “呼。”回到嘉寧宮中,韶音便跟係統邀功,“看,我又為男主打退一次豺狼。”


    “你有什麽好得意的?事情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係統根本不誇她,還冷哼一聲。


    韶音便討好道:“是呀,是我惹出來的,但我這不是努力彌補嗎?”


    “你說說你,從來就很靠譜,怎麽在那個要命的關頭掉鏈子?”係統再次埋怨。


    韶音熟練地道:“是我錯了,我會盡力彌補的。”


    日升月落,一天天過去,洛玄墨遲遲不醒。


    本來皇後隻是在勤政殿批閱大臣們難以抉擇的奏折,隨著時間推移,大臣們覺得這不劃算。


    浪費了她的才能,而且國不可一日無君。


    洛玄墨都昏迷這麽久了,還不知道要繼續昏迷多久,日子總要過。


    “什麽?要本宮上朝?”韶音接到幾位大臣的聯名請求,訝異得睜大了眼睛,隨即連連擺手:“本宮才疏學淺,如何能擔此大任?不可,不可!”


    “娘娘不必自謙。”


    “這些日子以來,娘娘的才學、智謀、眼光、心胸、氣魄均令人折服。”


    “皇上昏迷不醒,隻有娘娘能擔此大任啊!”


    大臣們連連勸說。


    他們勸了三次之後,韶音終於勉強點了頭:“既如此,本宮應下便是。”


    她開始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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