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府城後,便見到巍峨高聳的城牆,八輛馬車可以並行的寬闊街道,林立的店鋪樓閣,衣衫鮮亮的熱鬧人群。


    安兒看直了眼,路都走不動了,被顧亭遠一把抱起來,往從前住過的客棧行去。


    家裏並不富裕,加上要在此住上少則二十日,吃喝花用都不少,因此顧亭遠隻訂了一間普通客房,住一晚的價格是一百二十五文錢,他訂了五日。


    床鋪並不大,睡一個成年人很寬裕,睡兩個人勉勉強強,睡三個人就有點擠了。


    當晚,顧亭遠把安兒抱在自己身上,讓兒子趴在自己胸膛上睡,把更多的空間讓給妻子。


    韶音好懸忍住,沒有發飆。


    這個男人,他盡己所能地維係這個家庭,照顧家中成員。


    也別說他都是裝的,他今年不過二十歲出頭,哪有這等心機和城府?


    再說,她兩次阻礙他青雲路,他隻是跟她生氣,卻從頭到尾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也別說男人不應該打女人,這事兒就跟性別沒關係,氣到這份兒上能忍住的,天下罕見。


    但顧亭遠忍住了。


    可以想見,他對家庭的看重。而劇本上所寫,陳采音賭氣抱著兒子跳河,想想就知道會帶給他多麽沉重的打擊。


    他連書都不讀了,跑戰場上去拚命。


    而正文開始時,他已經變了一個人,劇本上對他的描寫,有一句【他身上既有文人的斯文氣,又有身經百戰所養出來的淩厲與銳氣】。


    他不苟言笑,不愛出門,沒什麽交際,常常做的事就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裏,靜靜看書。


    他再也沒有做過飯,也沒有自己洗過衣服,因為府裏有仆人做這些事情。


    女主嫁給他後,給他做過許多飯菜,煲過許多湯水,但他一次都沒有為她下過廚。


    是女主不值得他下廚嗎?不是。


    他回避這樣的事,因為這會令他想起慘痛的過往。他對當年的事,始終耿耿於懷。


    韶音覺得,這對女主也不公平。她的丈夫心裏記掛著別的女人,哪怕是痛恨著,那也是記掛著。


    這個劇本對前妻不公平,對男主不公平,對女主也不公平。


    “辣雞劇本!”她在心裏罵道。


    灰灰冷靜地道:“可是它很受歡迎,在熱度榜上排名前列,屬於很受喜愛的甜餅。”


    韶音:“……”


    神特麽甜餅。


    倘若陳采音成熟一些,不那麽敏感、心胸狹小,少跟顧亭遠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鬧,每天開開心心的。


    倘若顧亭遠沒有遭到妻兒雙雙亡故的打擊,在科舉一途上步步前進,名利雙收。


    安兒平平順順地長大。


    一家人雖然有摩擦,但互相扶持和依靠,心聚在一處,力氣往一處使,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才叫甜餅!!


    “哎呀,劇本嘛,有狗血有衝突有爭議才吸引人。”灰灰勸道,“別氣了,別氣了。”


    韶音不氣了。


    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輕輕偏頭,看向身邊躺著的男人,以及他胸膛上趴著的小小身影。


    夜色昏暗,她看不清他們的臉龐,但是想想也知道他們睡得不會多麽舒服。


    她輕輕將安兒抱過來。顧亭遠覺淺,睜開眼睛:“怎麽?”


    “我抱著他睡一會兒。”韶音道。


    顧亭遠醒了一些,說道:“不用,我抱著他就是了。”


    韶音沒說什麽,隻是抱著安兒放到最裏麵,自己側過身摟著他。


    這樣一來,她便空出了一點地方,可以讓他舒展手腳,躺得舒服一些。但顧亭遠沒有,反而挪動身子靠近她,從背後攬住她和安兒,並在她頸後親了一下。


    “音音心疼我。”他聲音裏帶了笑意。


    韶音往後搗了他一記:“睡覺!”


    火熱的身軀在身後貼得更緊了,帶著眷戀和親密。不多時,他呼吸聲變得低緩,再次陷入睡眠。


    韶音低頭,親了親安兒的額頭。


    這樣聰明乖巧的小孩,很難不讓人喜歡。


    至於身後那個。


    也很難不讓人喜歡。


    次日一早,顧亭遠率先起身,精神奕奕地下樓去買早餐。他買了豆漿,包子,粥,饅頭等,滿臉笑意地提上樓。


    “音音,安兒,吃飯了。”


    安兒歡呼一聲,在桌邊坐好,顧亭遠遞給他一隻大包子,他接過便低頭啃起來,吃得美滋滋的。


    顧亭遠將剩下兩隻包子推給韶音,自己啃饅頭。


    饅頭比包子便宜一文錢,他給妻兒吃包子,自己吃饅頭。


    但這也很好了,他買的是白麵饅頭,平時都吃不上的。


    “怎麽這麽高興?”韶音見他吃著飯,都不掩愉悅之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也上翹著,不禁好奇問道。


    顧亭遠聞言抬頭,滿眼情意地看她一眼。


    趁著安兒不注意,伸手過去,在她手腕上摩挲了一下。


    韶音:“……”


    媽呀,麻了。


    “老實點!”韶音瞪他,低頭吃包子,“到底高興什麽?”


    顧亭遠嘴角翹了翹,說道:“沒什麽。”


    其實是昨晚,妻子體貼他,將兒子抱過去,留更多空間給他,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


    往常總是他遷就她,現在她開始心疼他了,此等愉悅,簡直非言語所能描繪。


    他吃著白麵饅頭,喝著豆漿,隻覺得自己在吃山珍海味,喝瓊漿玉露。


    心裏甜得冒泡。


    第142章 前妻11   不知足。


    吃過飯後, 顧亭遠在客棧裏讀書,韶音牽著安兒出了門,打算在繁華熱鬧的府城逛一逛。


    茶葉鋪,布坊, 首飾鋪子, 酒樓, 飯館,棋室, 點心坊……各色鋪子林立在道路兩邊,尤其是酒樓裏傳來的撲鼻香氣,簡直是霸道, 走過很長一段路都逃不過。


    安兒被繁華迷了眼,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 左邊看看, 右邊看看, 常常走著走著就撞到韶音的腿上, 他猶不覺。


    韶音不想兒子幹看著,出門前她帶了些銀錢在身上, 給安兒買了糖人、木雕的小車、一把九連環, 又包了幾樣適合小孩子吃的點心。


    她自己沒買什麽,還尋思起了生財之道。


    雖然顧亭遠很勤勞, 常常往家裏拿家用,但對韶音來說是遠遠不夠花的。不說別的, 她不想自己洗衣服了, 也不想做飯,更不想跟一個大男人、一個小孩子擠一張床。


    她要住大院子,身邊有仆人侍奉, 夏天有人給扇涼,冬天有人燒了湯婆子暖被窩。她是來做任務的,又不是讓自己來吃苦的。


    “砰!”前麵忽然有個男人飛出來,重重摔倒在地上,身後跟出來一群麵貌凶惡,罵罵咧咧的男人,往他身上啐著,還輕蔑地踹他,罵道:“沒錢快滾!”


    韶音第一時間捂住安兒的眼睛,彎腰將他抱在了懷裏。自己卻沒走開,而是抬眼看了過去。


    隻見男人爬起來,討好又諂媚地道:“三爺,再讓我玩兩把,我很快會回本的,等我回本後——”


    “滾!”幾個男人沒理他,轉身進了門。


    男人想要跟進去,剛進門就被打出來了。這次腿上挨了幾腳,他痛得站不起來,冷汗淋漓。好一會兒,終於能站起來了,卻不敢再往裏闖了,一瘸一拐地走了。


    韶音這才放開安兒,站直身體,牽著兒子目不斜視地經過興隆賭坊的門前。


    她想,她找到生財之道了。


    日頭升至當空,韶音拎著一份餛飩回了客棧。她和兒子都吃飽了,這一份是給顧亭遠帶的。


    “謝謝娘子。”顧亭遠收起書本,捧過餛飩,仰頭看著她,眼裏的柔情濃鬱得幾乎滿溢出來。


    韶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男人,一早起來就格外的膩人,也不知是怎麽了。


    “爹,我聽戲啦!”安兒抱著小木車,跑到顧亭遠身邊,爬到凳子上,嘰嘰呱呱說起上午的見聞。


    他人小,走一會兒就累了,韶音便帶他去茶館聽先生說書。那是一個大將軍馳騁疆場,取敵人首級於千裏之外的故事,講得格外熱血激揚,安兒能聽懂得不多,但是氣氛感染了他,一路上都很激動。


    顧亭遠其實不感興趣兒子都聽了什麽,但這畢竟是他親兒子,因此一心兩用,分出少許心神在兒子身上,時不時來一句“是嗎”“真不錯”“嗯”“很厲害”,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妻子身上。


    他眼神溫柔如湛湛湖水,暖融融的波光粼粼,濃濃的情意似蜜糖般要傾瀉而出。


    鳳眼輕眨,明明沒有如何,卻像是帶了小鉤子,一下下地勾人。


    韶音覺得他瘋了。


    起身說道:“我有點事情,晚飯之前回來。”


    顧亭遠一怔,身子不自覺前傾,下意識想要留她。但是話說出口,卻是:“好,那我和安兒等你回來。”


    在她轉身出門的一瞬間,他眼裏的光芒黯淡幾分,碗裏的小餛飩也不覺得香了。


    安兒不知父親的情緒變幻,仍舊興致勃勃地說著快樂的事,漸漸又把顧亭遠的情緒勾了起來。加快速度吃完小餛飩,他將兒子抱坐在腿上,跟他說起話來:“昨天教你的詩,還會背嗎?”


    安兒卡了一下,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想了起來,慢慢地背誦出來:“滿城烽煙……”


    顧亭遠抱著兒子軟軟的小身子,聽著他稚嫩但清亮的背詩聲,又看著他與妻子肖似的鼻子和嘴巴,心裏微鬆,妻子如此疼愛兒子,一定舍不得不要兒子,也舍不得兒子離開親爹。


    隻是,眼神仍舊黯下來。


    自從那件事後,妻子待他便不如從前。雖然她嘴上說“沒有生氣”,並且待他也體貼了許多,但他能夠感覺出來,她心裏不親近他。


    她為什麽不親近他了?他要怎麽做,才能讓她重新親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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