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尚沒反應過來,身子先抖了一下。


    緊接著,臉色煞白。


    “太太要將我們另嫁?!”


    “你們來問我要活路,我便給你們指了明路。”韶音神情冷淡,“是自己做事養活自己,還是另嫁出府,你們自己拿主意。”


    不等三人吭聲,她補充一句:“我隻給你們三日時間。”


    三人魂不守舍地離去了。


    杏兒三步一回頭,想要求求情,但是壓根沒人理她,還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她。杏兒便知道,自己跟太太的情分盡了,失神地離開了。


    韶音是打定主意清理五房的人手。


    她有兩個孩子,一個兩歲多,一個才兩個月,嬌嫩得不得了。她房裏的人,個個信得過,但其他人就未必了,一個個的還敢跟她嗆聲,萬一生出異心,傷害到兩個孩子怎麽辦?


    總防備著沒意思,不如打發掉。


    三日後,眉姨娘等人來到韶音跟前。


    “請太太給我們指個好人家。”


    她們選了第二條路。


    三人膝下都沒個一子半女。如今留在府裏做事,倒是能活命,但是年紀大了後呢?


    五太太現在就不管她們,以後更不必指望她了。倒不如趁著年輕再嫁,好歹生個孩子出來,後半生就有了指望。


    杏兒原本是有的,在劇本上她生了一個兒子。但是如今,她被老太太狠狠打了頓板子,這個孩子就沒紮根,她的處境跟眉姨娘等人一般無二。


    “好說。”韶音點點頭。


    她借了徐二哥的人,將眉姨娘兩人嫁得遠遠的。


    選的倒是好人家,畢竟這兩個沒招惹過她,也是早早就跟了雲琮,沒什麽恩怨。


    至於杏兒,她讓薄紗將身契甩給她:“你是個有主意的,不必我給你操心,你自便吧。”


    杏兒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不肯離開:“求太太原諒奴婢!奴婢知錯了!讓奴婢繼續伺候您吧!”


    薄紗嫌棄地撇撇嘴,示意兩個小丫頭把她拽開,拉了出去。


    後悔也晚了。早做什麽去了?


    杏兒還在跟兩個小丫頭糾纏,哭聲在院子裏響得很大。


    她是真的後悔了,跟了雲琮後,她都得到了什麽?先是被老太太打了頓板子,然後老爺不舉了,她日日心驚膽顫,還掏出了幾百兩的傍身銀子。如今老爺缺了半條腿,昨晚她和眉姨娘等人去看他,幾乎看不出風流俊逸的模樣了,陰沉刻薄得叫人害怕。


    而如果她沒有生出異心,仍舊忠心耿耿地侍奉太太,就會跟薄紗等人一樣,風光又體麵。再過兩年,太太會將她們放出去,許配給好人家,做個管事娘子,一輩子有依靠。


    她的哭聲吵到了雲琮,喝道:“什麽人在哭?”


    他如今覺少,常常睡不好,這會兒被吵醒,脾氣非常差:“叫她閉嘴!”


    聽到雲琮的聲音,兩個小丫頭就將杏兒放開了。她盡管大聲哭叫,老爺現在身邊可是有兩個伺候的小廝,若是過來給她幾個耳光,可有她受的。


    杏兒頓時不敢再哭。含著淚,收拾了包袱,離開了雲府。


    老爺是這樣的,她再做這個姨娘還有什麽意思?倒不如出去,興許拚個將來。


    隻是,越這樣想,背著薄薄的包袱,她越感到後悔。她現在手裏還有幾十兩銀子,如果當初沒有拿給雲琮那麽多……


    五房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


    從裏到外,隻三個閑雜人等——雲琮和他的兩個小廝。


    而仔細算的話,隻有雲琮。因為兩個小廝是韶音在發放月錢,算是她的人。


    其他幾房無論如何沒想到,五房會變成這樣子。三位太太偶爾過來說話,韶音便應付一下。交心是不可能交心的,麵上過得去就行了。


    如此過去兩載,小素月四歲了,昇兒兩歲了。


    都開始漸漸懂事了。


    比如,小素月便知道,父親不太好,跟尋常人不一樣。韶音不讓她經常見父親,她便不去見,並且也不許弟弟見。


    昇兒每次見到父親,都會被他陰鬱的眼神嚇到,也不愛見到他。


    徐家那邊的路越走越寬,已經攀上新的靠山。


    在徐二哥又一次寫信來,問韶音要不要改嫁後,韶音便知道,不再需要雲家了。


    她對灰灰吩咐了一句。


    當晚,雲琮便發覺自己斷肢處很癢。伸手一摸,竟是長出一層絨毛!


    他心裏咯噔一聲,立刻解開褲腿,就見斷肢處,有一截毛茸茸。


    腦子裏瞬間嗡了一下!


    雲琮擔心重蹈當年的覆轍,沒有衝動地拿刀去砍。他一遍遍地摸著自己變成狗腿的斷腿,告訴自己這是錯覺。他甚至緊閉眼睛,開始睡覺,寄希望於夢醒後這一切就會變回原樣。


    他根本睡不著。


    沒有人能在這種恐懼中睡得著。


    半夜時分,雲琮的房裏傳出一聲慘叫。


    大夫來得太晚了,他又將自己砍得很厲害,這次大夫沒能救下他。


    雲琮死了,是自己把自己砍死的。沒有人懷疑,因為他這兩年愈發陰沉,性情古怪不定,常常做出些常人難以預料的事來——從知己好友無數的小仙男變成沒有朋友、斷了腿、生活拮據、沒人愛的可憐蟲,誰能不瘋?


    他活著時,大老爺等人煩他煩得透透的,誰也不愛搭理他。他死後,倒是唏噓了一陣。


    畢竟是親兄弟,還是很感慨的,花費許多銀錢葬了他。


    等雲琮下了葬,韶音便帶著兩個孩子搬出去了。理由是:離開這個傷心地,為了兩個孩子好,尤其是昇兒,不能讓他落下陰影。


    老太太不管事,大太太對她隻有麵子情,反正沾不上她什麽便宜,隨她去留。


    倒是韶音搬出去後,大太太立即將五房的院子收拾出來,做了其他用途。


    搬出去是可以,但是就不要想搬回來了!


    韶音知道後,隻是笑了一下。


    誰要搬回去呢?


    她手裏的銀錢多的是,買了一座漂亮的院子,帶著仆人們搬了進去。


    小橋流水,假山回廊,應有盡有。


    窗前移栽了芭蕉,院子裏生長著叢叢翠竹,別提多怡人可愛了。


    小素月很喜歡新家,帶著弟弟跑來跑去。


    新家很大,比五房的院子大出十幾倍,且韶音不怎麽管女兒的規矩,隻要客人在時規矩些就是了。因此,小素月每天帶著弟弟到處探險,別提多開心了。


    雲琮的去世,對她來說,隻有一抹遺憾,且很快就拋開了。畢竟,雲琮在她的生命中並沒有過多的扮演。


    而對昇兒來說,父親更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雲琮去世後,他的生命中沒有任何不同。非要說的話,還變好了,因為搬到了他很喜歡的地方,可以肆意玩鬧。


    第156章 女主早亡的母親9   踹倒在地。


    時光飛逝, 一轉眼昇兒已經五歲了。


    他在徐宅長大,沒有勾心鬥角,隻有輕鬆快樂,長成了一個眼神明亮, 神采飛揚的小小少年。


    在他過完五歲生辰後, 韶音便給他請了一位武師傅, 教他修習拳腳功夫。


    除此之外,學問也不能耽擱, 府裏養著一位頗有些才學的先生,正式教導他學問。


    昇兒對母親的要求幾乎不會拒絕。


    他從小被母親教養長大,對母親極其親近和孺慕, 但是又有一種天然的敬畏,以至於他非常的乖, 她說什麽他就聽什麽。


    但練武這事, 非常的苦。打熬筋骨, 磨練意誌, 不是一個小小孩童能承受的。他常常苦得偷偷地哭,不想再練了。


    比他長兩歲的素月見了, 便很心疼, 悄悄跑去告訴韶音。


    韶音聽後,帶著素月去了兒子的房間, 將他從被窩裏挖出來,為他擦了擦臉上的淚:“很苦, 是不是?”


    昇兒不說話, 但小嘴癟著。


    “娘知道很苦。”韶音有技巧地捏著他酸疼的手腳,緩聲說道:“但是娘和姐姐吃不了這份苦,隻能寄希望於你了。”


    昇兒微訝, 抬起一張淚痕未盡的小臉。


    “如果你也不行的話,那咱們家可就沒有人行了。”韶音歎氣道,“本來娘和姐姐還指望著你,學得一身過硬的功夫,以後如果有人欺負到咱們頭上,你能夠保護全家。”


    昇兒聽得這話,一下子被激勵到了,正色道:“娘,我可以!”


    他先前不知道這點,因著習武很苦,全家又隻有他一個人學,非常委屈又難受。現在聽到娘和姐姐不是不想學,是吃不了這份苦,他頓時就理解了。


    是了,一般人可吃不了這份苦。


    他是全家的希望,他不能讓娘和姐姐失望。


    “我以後保護全家。”他一臉肅容說道。


    小小的少年,眉清目秀,白嫩可愛,偏偏做出一臉嚴肅的樣子,別提多萌了。


    韶音忍著不笑,讚許道:“昇兒,娘和姐姐就指望你了。”


    昇兒的表情更嚴肅了,仿佛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成為全家人的頂梁柱。


    從昇兒的房間走出去後,素月終於憋不住了,捉著母親的衣角,仰起頭問道:“我沒有吃不了這份苦,娘,我也要習武。”


    她之所以不習武,不是吃不了這份苦,而是母親沒提這回事!


    她也要保護全家,她也要做頂梁柱!


    韶音笑笑,摸了摸女兒毛茸茸的腦袋,說道:“習武的事,交給昇兒,娘有別的東西讓你學。”


    素月睜大眼睛,一臉驚訝之色,並隱隱期待:“是什麽?”


    韶音牽著她進了房裏,說道:“秋雁,將我前幾日讓你收起來的匣子取來。”


    薄紗已經嫁人了,現在外頭替她管著一處田莊,韶音又買了幾個小丫頭,秋雁就是其中最伶俐的一個。聞言,答了一聲:“是,太太。”


    不多時,一隻精致的木匣子取來,放在炕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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