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未解,鞋未脫,雙手攏膝,打算湊合一晚。


    她任勞任怨至此,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亦不曾輕浮妖媚,試圖引誘他,本分規矩得厲害。


    這不由得讓裴景彥看她多了幾分尊重,沉思片刻,他道:“你的婚事,我會跟你們二奶奶說,絕不會讓你嫁給一個傻子。”


    韶音聽罷,表情終於流露出幾分複雜,咬了咬唇,低聲道:“多謝二爺。”


    她過於老實本分,一句委屈都不曉得說,反倒讓裴景彥有些不忍,又道:“你隻管安心,你們二奶奶不會多想。”


    他相信妻子還是善良的,隻是近來想左了,才做出這樣的糊塗事。


    “你先前說,願意嫁給青硯?”沉吟片刻,他又說道:“這件事,我做主,允了你。”


    韶音仿佛有些害羞,低下頭去,小聲道:“多謝二爺厚愛。”


    倒讓裴景彥不禁笑了,說道:“算你還知道好歹。”


    話到此處,便沒有什麽可說的了。裴景彥轉身進了裏間,書房裏間設有休息的床榻,他便在此安睡一晚。


    隻不過,才躺上去,尚未來得及睡著,就被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吵到了。


    仔細一聽,是從外麵傳來的。


    那聲音一陣接著一陣,一聲比一聲響,仿佛被壓迫的人在鬧反抗,嗷嗷叫著不肯罷休。


    裴景彥坐起來,披衣下床,來到外間,點了燈:“怎麽回事?”


    待燭光亮起,他看向椅子上,隻見少女羞得滿臉通紅,整個人幾乎蜷成了球狀,羞憤不已地道:“奴,奴婢……”


    “你莫不是沒吃晚飯?”忽然想到什麽,他臉色沉了沉。


    他去正院時,才走進屋裏,就見著她坐在桌邊抄寫佛經。以妻子的脾氣,恐怕不會才叫她過去。再聽著她肚子叫得聲音,簡直要鬧翻天似的,他臉色愈發難看。


    “來人!”他打開門,對外頭吩咐道:“送些膳食過來。”


    屋裏頭,韶音已經走下椅子,手腳並攏,要多規矩有多規矩,低著頭羞愧地道:“二爺,不必如此麻煩,奴婢用些點心,墊一墊也就是了。”


    裴景彥對她的軟弱和不爭氣,很有些無語。


    “行了。”他說道,“剛好我也餓了。”


    將衣裳穿好,在桌邊坐下,一手支在桌上,打了個哈欠。


    韶音站在一旁,束手束腳的,有些愧疚地看著他。


    “怎麽?不會伺候人了?”裴景彥掀起眼皮,看過去道:“給二爺倒水,會不會?”


    韶音忙道:“是,二爺。”


    桌上放著一隻茶壺,用棉布包著,裏麵的水是溫熱的。韶音倒了一杯,輕手輕腳地推到他麵前:“二爺請用。”


    裴景彥拿起來,一飲而盡。


    “再倒。”


    韶音便又給他斟滿。


    裴景彥看著一隻白皙淨秀的手在視野中忙碌,片刻後,抬頭看向那隻手的主人。


    她容貌姣好,氣質靜美,亭亭玉立在身邊,像是一支怡然舒展的芍藥,叫人見了,不由得煩心事盡消,心情寧靜下來。


    “我對你們二奶奶好不好?”他看向她問道,“你老實說。”


    灰灰“哇”了一聲,說道:“來了!來了!他開始找別的女人談心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麵對麵談心!


    離他變心還會遠嗎?


    灰灰一時興奮起來,都忘了這次不及格,它可能被主腦警告乃至懲罰了。還是韶音提醒了它一句:“你這麽想我不及格?”


    “不,不不!”灰灰很快回過神來,“及格!及格最重要!你別搞了!收著點!”


    韶音暗笑。


    “二爺對二奶奶是極好的。”她輕聲答道。


    裴景彥也覺得自己待妻子很包容了。


    “可她為什麽總不知足呢?”說到這裏,他不免有些傷心起來,四處望了望,忽然想起架子上放著一壇酒,遂起身去取。


    韶音睜大眼睛,忙攔道:“二爺,不能喝!”


    “嗬,說你膽子大,你還真管起主子的事了?”看著擋在身前的丫鬟,裴景彥冷笑一聲,撥開了她。


    韶音絞著手站在一旁,委屈又害怕地說:“二爺若喝酒,便放奴婢回去吧。否則,否則……”


    裴景彥拿酒的動作一頓。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


    眼底閃過猶豫,隨即毅然取下酒壇,托在手裏,走向桌邊:“給二爺斟酒。”


    酒,他要喝。


    人,他也不放。


    那女人最是多疑,他便是什麽也不做,她尚且要疑神疑鬼。他再顧及她有什麽用?她總是不肯相信他半分的。


    韶音含著委屈,走到桌邊,給他倒酒。


    不多時,飯菜送來了。


    下人以為是裴景彥用飯,因此準備了三葷三素一湯,樣樣精致用心。


    “坐吧。”裴景彥示意了下。


    韶音猶豫了下,福了福身:“是,二爺。”


    拿起筷子,悶頭扒飯。


    她吃得規矩,並不把筷子往他這邊伸,偏又沒那麽拘束,不知道吃兩筷子就算了。她將麵前的幾個菜,挾了一筷子又一筷子,湯羹也吃了兩碗。


    裴景彥漸漸有些好笑,又因為喝了酒,此刻酒意微醺,倒有心情調笑起來:“傳出去了,還當我裴家苛待下人,飯都不給吃飽。”


    韶音聽聞,筷子頓在了半空。抬眼看了他一眼,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夾菜。


    “逗你的。”裴景彥拿起酒杯,衝她示意了下,“吃吧。”


    韶音吃了個十分飽。


    放下筷子,站起身來,福了一福:“謝二爺體恤。”


    “就你還算個實誠人。”裴景彥這會兒喝得有些多了,往日的克製也鬆了許多,看向她問:“你說句實話,我對你們二奶奶,當真很好嗎?”


    這讓韶音怎麽說呢?


    她真實的想法是,他對人好個屁!


    蘇淺靈為什麽作?誠然,她天性敏感,這是主因。但是,如果沒有他一次次誘發,她會發作嗎?


    他明知道她介意什麽,為何不注意一些?譬如劇本上,他調笑流音,“摧花聖手”“不會叫你們奶奶賣了你的”,這話是沒什麽,但蘇淺靈不是敏感嗎?


    但凡他注意一些,也不會讓蘇淺靈總是不安、跟他吵了。他隻知道嘴上說些“我愛你”“隻愛你”的話,然後怪蘇淺靈不相信他。


    誰會信他啊?


    要麽,他就別天天跟人說“我愛你”“隻愛你”“再沒有旁人”的話。要麽,他就注意一些,將爭執扼殺在搖籃裏。


    “是很好的。”然而,她嘴上卻道。


    她是不會勸他們的。他們一個不走心,一個小心眼,還都愛牽扯旁人,拉別人下水。隨他們鬧成什麽樣,鬧得越狠,她看戲越痛快呢。


    “那你覺得,她待我如何?”半晌,裴景彥幽幽地問了一句。


    韶音想也不想就回答說:“二奶奶待您也是一顆真心,再無可挑剔的。”


    裴景彥嘲弄地笑了,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待她是好的。


    她待他也是好的。


    見了鬼!


    “啪!”他重重擱下酒杯,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裏去了。


    韶音目送他進去,然後叫下人進來收拾碗碟。


    那邊,蘇淺靈也沒有睡。


    她睜開眼閉上眼,眼前都是丈夫拉著婢女離去的一幕,總擔心他們當真發生什麽。


    她叫了丁香進來,啞聲說道:“去問問,那邊要水沒有?”


    丁香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應道:“是,奶奶。”


    書房那邊沒有要水。


    但蘇淺靈卻並沒有放下心。她忍不住想,流音那小蹄子,一定在誘惑二爺。這會兒還沒成,可待會兒呢?二爺到現在都沒攆她回來,莫非……


    “再去瞧瞧,二爺歇下沒有?”


    不多時,下人回來道:“二爺要了一桌飯菜,剛剛用過,已經歇下了。”


    這麽晚了,他才用飯?蘇淺靈冷不丁想道,莫不是給流音要的吧?那小蹄子似是沒用晚飯。


    這樣想著,她心裏翻江倒海起來。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定,忍不住想,他們在做什麽?


    “奶奶,歇息吧?”丁香勸道。


    蘇淺靈冷冷看過去,目光沉鬱。


    丁香忙低下頭,不敢再說。


    蘇淺靈麵色沉沉,抿緊嘴唇,目光閃動良久,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隨我去二爺書房!”


    第307章 犧牲品13   把門砸了!


    韶音從灰灰口中得知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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