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出來的話,從來都算數的。


    說了不買,就不會再買。


    第22章 生孩子,簡直就是在跟黑白無常……


    北風漸緊。


    蒼翠如翡的春山已化作枯黃蕭瑟的秋山。


    農忙時節已過,地裏的活兒宋大穀和宋長平父子就能應付過來,宋小妹和周氏孫氏接過了家裏的事情,祁春就成日待在房裏,琢磨著該做什麽才好。


    她跟胡文香已經約定好了,她把東西做好之後,就讓家裏人捎過去,賣出去之後,她八胡文香二分賬,所得先由胡文香收著,等她親自去了,她再給她。


    她折騰了幾天,做了個天藍色的手爐袋,裏麵鋪了一層棉花,外麵是隻繡了一枝重瓣的白色山茶花,再在兩指之下穿上一根金色的袋子,可收可放。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些東西正好需要。


    她想著想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做到底了,隻是每一個從配色到款式都上麵的圖案都力求別致精巧,獨一無二。


    可即便是她針線不離手,速度依然很慢。


    隨著時間的推進,白晝越來越短,光線也越來越暗了,她行動不便,無法什麽東西都自己采買,燈油炭火都不夠,她坐在屋裏,隻覺得四麵漏風,手指僵硬不能動,有時候晚上想泡個腳,也要費去九牛二虎之力。


    挨了一段時間,她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才尋著一個機會,讓宋小妹替她跑一趟,先將繡品送到錦繡坊,再去買些燈油炭火。


    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祁春的肚子已經大得讓她坐臥皆疲了,有時候甚至幾日都睡不著,臉色越發難看。周氏讓宋長平請來了林蘇木,診了脈之後說她是進補太少,加之受凍,導致的氣血不暢,讓多進補些,注意保暖就好。


    臨走時,林蘇木又提醒道:“腹中胎兒有些大,眼看就要臨盆了,這段時間切不可一直躺著,要多走動走動才行。”


    林蘇木不是專看婦人的,但祁春信他的話,所以每日都要堅持在院子裏轉上小半個時辰。


    她扶著腰,看著自己的肚子,有時候看著看著,自己都很害怕——女人生孩子,不啻於在鬼門關走一遭。她之前在宮裏,見過不少的貴人,即便是有太醫和穩婆環繞在側,也免不了一屍兩命的結局。


    再看看自己的處境,若是有個萬一,到時候連個救命的人都沒有!


    她舉目四望,倍覺無力。


    身後的門“呀”的一聲,被人拉開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出來了。


    “二嫂嫂,”宋小妹縮手縮腳,小碎步走到她身邊,“回去吧,天太冷了,當心滑倒了。”


    每次她出來得稍微久些,宋小妹就會出來叫她回去。


    祁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身回道:“好。”


    宋小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紅薯都烤好了,一起吃點吧。”


    宋家的屋子小,到了冬天,大家就隻能圍在一個火塘邊,燒著柴火,空間狹隘逼仄,每次都能把人熏得眼睛睜不開。


    可即便是這樣,祁春還是堅持每天都跟大家坐一會兒,聽他們聊聊這一年的收成和感受,和明年的打算。


    今年話題還多了一個,那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周氏希望是個男孩子,那宋長安就算是有後了,他們宋家,也多了一個男丁,有時候說著說著,她又去催孫氏,說如今的光景比以前好了,再要一個孩子也養得起。


    整個過程,祁春基本都是笑著聽,不怎麽說話,但是今天,她吃了幾口紅薯後,主動說話了。


    “不知道大嫂以前的孩子都是誰接生的?說真的,我……有點害怕。”她說著,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肚子。


    生孩子,簡直就是在跟黑白無常過招。


    孫氏當初也害怕,但是她有親生的母親陪在身邊,“沒事,當初就是娘和我母親給我接生的,很順利。”


    她身子強壯,倒也沒怎麽受罪。


    “就是嘛,有娘在,你別怕。”周氏也拍拍她的手背,叫她不要怕。


    可是怎麽能不怕呢。到時候若是錯了差錯,在場的人,沒一個會保她。


    祁春勉強一笑,低頭吃著紅薯,卻食之無味,“村裏有穩婆嗎?是遠還是近?”她想了想,還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就這麽隨隨便便交到別人手上。


    周氏的臉色瞬間就不太好了,硬邦邦道:“請穩婆可是要不少東西呢,紅雞卵,白大米,細麵粉,什麽不是錢啊?逢年過節還要年貨節禮,這些我們家可沒有。”這些事情明明她就能做,十裏八鄉的,但凡婆母在堂,也沒幾個要特意提前請穩婆,偏就她事情多,這是信不過她嗎?


    她肚子裏的可是她老宋家的孫子,她能害了他嗎?


    話都說出來了,人也得罪了,祁春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東西可以慢慢想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


    之前周家來了幾次,明裏暗裏要借錢,每次要的都不多,也不立字據。她知道,那錢是注定有去無回的,所以她隻給了第一回,差不多一吊錢。


    所以她現在也不能說東西不是問題啊。


    見她竟然不懂得退讓,周氏的臉色就更不好了,直接道:“不知道,我們家人沒那麽嬌貴,從來沒請過。”


    祁春心裏頭默默歎氣。


    這個周氏,你說她不好吧,她懷孕到現在,她也沒故意折騰過她,時不時地還會表示關心,家裏頭的事也沒故意扔給她。你說她好吧,她又是這個樣子的。


    場麵一度凝滯。


    這些都是婦人的事情,宋大穀充耳不聞,隻駝著身抽旱煙,眯著眼,一副睡著了的樣子。宋長平也是,一麵是他母親,一麵是弟媳,他不好插手。倒是孫氏,笑了一聲,起身去看兩個孩子,邊走邊道:“那這樣,改日我去問問吧,娘也不必勞累了。”


    前些日子,祁春給了周家一吊錢,給偷偷給她塞了一吊錢,不曾厚此薄彼。


    “謝謝大嫂。”祁春說著,艱難起身,回屋休息去了。


    屋子裏門窗緊閉,卻好像四麵漏風,戚戚冷冷的。


    她自己慢慢走過去,坐下床邊將鞋子踢了,才艱難地躺上去,扯過兩床略顯僵硬,並不是很保暖的被子蓋在身上,蜷著雙腿側臥著。


    窗外,是更大的風雪。


    小年這天,大雪封山。


    大雪之後,是耀眼的太陽,金光覆蓋在皚皚的白雪上,流光溢彩。


    祁春開了門,坐在門邊曬太陽。


    風雪太大,壓塌了柴房頂,宋大穀和宋長平忙活了一早上,才將上麵的東西清理掉,準備重新將倒塌的柱子重新立好。


    周氏擔心凍壞了豬圈裏的母豬,忙著把幹草扔進去,宋小妹和孫氏在做飯,炊煙嫋嫋。


    她坐了一會兒,又撐著牆麵站起來,一步一步挪到廚房去,站在一麵烤火,順便討碗水喝。


    宋小妹給她倒了一碗,遞給她,笑著低聲道:“二嫂嫂,大嫂都替你問好了,咱們村就有一個穩婆,就在山坳那邊,到時候我去給你請。”


    祁春雙手捧著碗,道:“謝過大嫂了,你費心了,還有小妹,謝謝你了。”


    宋小妹衝她一笑,孫氏也道:“跟我就不必客氣了。”


    “也不知道二哥知道了,會有多高興。”宋小妹看著她的肚子,突然一悵。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興許孩子都大了,他都沒有回來。


    祁春回望而去,隻見群山如玉,山林湖海,一氣接蒼茫,想到宋長安尚遠在蒼茫之外,心裏頭也跟著不是滋味起來,始知“不如嫁與弄潮兒”的心酸。


    第23章 “你回來了!”他肩頭全是積雪……


    二十三,糖瓜粘,祈求灶王爺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早飯之後,周氏就帶著宋小妹去別家參加婚宴去了,宋大穀父子也忙換了灶神像,將前兩日買的瓜果拿出來供奉在前,孫氏則一個人前前後後的打掃,將屋裏屋外都擦拭了個遍,宋桃桃和宋滿滿今天最高興,因為有糖果可以吃了。


    唯有祁春,什麽也做不了,傻坐了一天,等到天黑了,又躺到床上去。


    沒有湯婆子沒有地龍,怕冷的她入了冬之後,就睡得不是很安穩,今夜更是淺眠,即便是睡著了,窗外的風雪聲,一直不絕於耳。


    不知怎地,她突然醒了過來。


    無比的清醒。


    所以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裏,她也靈敏的覺察出屋裏進了人。


    心,跟著猛烈地跳了一下。


    難不成是進賊了?


    知道自己毫無反擊之力的祁春將自己的裹得嚴嚴實實地,縮成一團,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卻不想,屋裏的燈被人點亮了。


    她驚恐看去,徑直呆住了。


    宋長安?!


    宋長安從進門開始,就一直輕手輕腳地,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一回頭,對上的,竟然是藏在被子裏的,一雙驚恐的大眼。


    “夫、夫君……”


    祁春不可置信,從被子裏爬出來,想要奔他而去,奈何身子太沉,激動之下,連起都起不來。


    宋長安望著笨拙的她,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他才說了一句“你別動”,箭步上前。


    祁春伸長了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帶起了一圈的雪花,“你回來了!”他肩頭全是積雪。


    “嗯,回來了,剛剛嚇著你了?”宋長安跪在床前,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扶住她的腰,以免撞到。


    她用力搖頭,將他抱得緊緊的,下巴埋進他冰冷的肩頸間,唯恐是夢一場。


    抱了一會兒,宋長安怕她冷著了,一麵推開她一麵將被子給她裹上,“躺下,躺好了,別冷著了。”


    替她蓋好被子,宋長安才起身去將身上的披風和鎧甲脫了,放在長桌上。桌上,還有他的佩刀和馬鞭。


    祁春兩手拽著被角,呆呆地望著他和他的東西,隻覺得那些東西和這個屋子格格不入。


    宋長安脫了衣服,滅了燈,躺在她身邊。


    她猶自覺得不真實——明明醒來的時候她無比清醒的。她將他攏進被子裏,摟著他,輕聲問:“你怎麽回來了?”


    相逢猶恐是夢中。


    宋長安躺在她的右邊,伸出左手,將她整個人抱在身上,低頭親了親她的前額,才道:“嚴將軍進京述職,我是隨著他來的,我現在是他帳下的一名隨官。”


    嚴將軍?


    祁春眼睛一亮,一抬下巴,牙齒差點磕上他的下巴,胡子拉碴的,“嚴立武將軍?”宣武軍主帥嚴立武?


    “你知道?”


    “當然了,他可是我大魏的英雄啊!”現在,她的夫君就站在英雄的身邊,祁春想想就覺得開心,甚至開心得有點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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