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你可別捧他。什麽狀元郎,連會試他都沒參加呢。再則會試那麽多舉人去考,藏龍臥虎,且不可自大自滿,仍要好好看書,知道麽?”


    阿桂說著說著,又開始朝方喻同說教。


    實則是因為見他一直窩在家裏,再沒見他碰過書,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他得意忘形,驕傲自負。


    方喻同黑眸深深映著閃爍的爐火,神色莫辯,並未答話。


    不知是沒聽到,還是因為不愛聽所以不想理會。


    這小孩,年紀漸長,心思仿佛也重了許多,偶爾很難懂他。


    趙力見狀,忙打起圓場。


    “他小時候我就知道他有出息。不就是狀元郎麽!他肯定當得!”趙力又狠狠拍了一巴掌方喻同的後背,給他鼓勁兒。


    拍完,趙力才發覺自己下手重了。


    很快又驚訝起來。


    還以為這小子光顧著讀書,定像那些孱弱的讀書人一般,不經拍。


    沒想到這小子身板還挺壯實?


    難怪之前還在信裏問他攻擊技巧呢!


    哼,果然!看來在書院沒少打架!


    第54章 飲酒   【二更】感謝訂閱


    趁著趙力和方喻同敘舊的功夫, 阿桂又重新忙活起來。


    她用前幾日搗好的栗子粉和糯米粉一塊和在一塊,又撒了糖粉,蒸了碟栗子糕。


    薑淑鷂最愛吃這個, 得給備著。


    陳爺爺愛吃細拌芥。


    也是前些日子野外的第一茬鮮嫩芥菜剛長出來, 她便去采了些回來,


    洗淨焯水和生萵苣、麻油還有芝麻鹽一塊拌勻, 在甕中封了幾日,如今正是啟出來可以吃的時候,味道又嫩又脆,香得很。


    林母送過來的雞蛋則做成了醬煨蛋。


    又扯了幾把陳爺爺種的菜洗好, 待會放進羊肉鍋裏燙著吃。


    這樣一大桌子菜便整齊了。


    趙力在灶台旁與方喻同說著話時都忍不住咽了好幾次口水,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幾聲,丟人得他老臉都紅了。


    飯菜剛上桌擺好,林母便端著幾樣她做好的菜過來坐下。


    有豆黃簽、菊苗煎, 還有木魚子和銀絲羹。


    雖都素淡, 但林母手藝不錯,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她素來如此, 總要有來有回,不喜歡白吃白喝。


    大家在桌上寒暄一陣, 不多一會兒,薑淑鷂也來了。


    阿桂去門口迎她,意外地看向她身後黑著臉的劉定, 沒想到他也跟了過來。


    薑淑鷂湊到她耳邊, 輕聲埋怨道:“不知抽了什麽風,平日裏都不在家吃飯的,今兒偏偏要來。”


    阿桂看他一眼,發現劉定的目光已毫不遮掩地穿過並不寬敞的小院, 直直落到了正屋裏坐著的方喻同身上。


    薑淑鷂也看到了,又和阿桂咬著耳朵說道:“指不定是想討好你家小同。”


    方喻同成了解元,前途一片光明。


    這些日子想和他結好的人著實不少。


    不過阿桂看著劉定,總覺哪裏怪怪的。


    不都說他是因不懂攀附權貴才落得這麽清苦低微的官職麽?


    連權貴都不知討好,難不成還來討好她家小同?


    劉定見她們倆一直站在門口嘀嘀咕咕的,一會兒看他,又一會兒看裏頭。


    不由蹙了眉,有些不耐地走過去,提起手中物什,遞給阿桂,隻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賀禮。”


    阿桂連忙接過道謝。


    薑淑鷂則玉軟花柔地笑著,遞出一個紅封,“阿桂,收著。”


    一家人還送兩份禮,阿桂也是有些詫異。


    但裏頭大家還在等著,且薑淑鷂和劉定的關係麽......


    她也不好說,便都收下,引著他倆往正屋裏吃飯的大桌子去。


    薑淑鷂和劉定跟在後頭。


    劉定皺眉冷聲道:“我已送了賀禮,你還送什麽?”


    薑淑鷂溫聲問道:“夫君要送賀禮又未同我說,我便提前備著了。更何況,夫君送夫君的,我送我的,並不相礙。”


    她的聲音柔柔的,飄散在風中。


    明明是冷淡疏離得讓人牙癢的話,可這麽溫聲細語地說出來,便好像讓人一拳打到了棉花裏,想生氣都撒不出來。


    劉定冷哼一聲,走到席間坐下。


    薑淑鷂挨著阿桂坐下,和劉定中間隔了個空的椅子,很不給麵子。


    劉定的臉色再次沉下去。


    跟在場的人都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


    掃興得薑淑鷂又和阿桂咬耳朵,“你瞧瞧他那模樣,真不該告訴他今兒這事的。”


    這時方喻同剛搬著酒壇子過來,這是阿桂前些時候釀好的桂花酒。


    剛啟出來,便是滿屋酒香,沁香撲鼻,還有桂花那特有的馥鬱芬芳,一下子盈滿了眾人鼻尖。


    方喻同給各人倒了小半碗。


    趙力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爽快地喊道:“好酒!真是好酒!”


    以前他從不喝這些花啊果啊釀的酒,什麽桂花酒梅子酒桃花酒,在他眼裏都是娘們唧唧的。


    純爺們隻喝最烈的酒。


    可他沒想到,阿桂這酒釀得真絕。


    醇綿柔和既好入口,從舌尖蔓延到胸腹間,又開始翻湧起更激烈難忘的滋味。


    真叫人回味無窮,恨不得抱著酒缸狂飲。


    趙力一碗熱燙的酒下肚,又咧嘴衝方喻同說道:“再給我來一碗!”


    方喻同直接給他倒滿。


    又拿了個小碗,想給自己倒小半碗。


    阿桂卻伸手攔住,不準他喝。


    “小孩不能喝酒。”


    雖然方喻同如今已中了解元,可在她眼裏,他還是從前那個小孩。


    她這酒度數釀得不低,連趙力這種酷愛烈酒的都覺爽快,方喻同喝了肯定要醉。


    方喻同望向阿桂,漆黑眼眸裏仿佛籠了一層寒霜,“阿姐覺得我還是小孩?”


    阿桂輕“嗯”了一聲,似春日裏薄薄桃瓣的唇瓣微抿,端起桌上的果酒,“你若想喝,我給你倒這個。”


    方喻同沉著臉,自然不肯接。


    徑直走到圓桌另一邊,在劉定身旁坐下,顯然是又鬧起了別扭。


    阿桂指尖還搭在白瓷杯盞上,襯得纖細嬌嫩。


    淺粉圓潤的指甲輕輕用力,有些泛白。


    一時席麵上隻剩下趙力響亮的嘬酒聲。


    薑淑鷂分別看了兩人一眼,打起圓場道:“在阿姐眼裏,阿弟自然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孩。我那阿弟比你還大上幾歲,可我瞧著他卻像三歲稚子,拿他頭疼得很。”


    說罷,她拿指捏了捏眉心,長歎了一口氣。


    林母也適時笑笑,“不止是阿弟,我家小常在我心裏頭,也還是像他小時候那樣,時常擔心他渴了餓了,實際上他都這麽大的人了,哪會餓著渴著自個兒。”


    阿桂默了默,望著方喻同耷拉的眉眼,到底無奈地道:“不是不讓你喝,隻是這酒太烈,怕你醉酒胡鬧。這樣罷,待你會試後金榜題名那日,我將四年前釀的第一壇酒啟出來給你喝。”


    “阿姐又沒見過我醉酒,怎知我會胡鬧?”方喻同皺起眉,漆黑瞳眸裏映著對麵她白生生的小臉。


    阿桂被他問得有些怔忡。


    說實話,她也沒見過,但不知為何,就是不敢叫他喝酒。


    總覺得他若是喝醉,會胡鬧出一些收不得場的事情。


    這直覺連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實在沒有來由依據,卻又在冒出來時讓她心頭直顫,莫名慌張。


    幸好,方喻同並沒有非要逼問出個什麽來。


    隻是話鋒一轉,垂眸凝著手裏的茶盞,抿了一口後才道:“也不必多好的酒,到時我還是想喝桂花酒。”


    “好。”阿桂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他,“正好院子裏還埋著最後一壇桂花酒,那就留到那時候再喝。”


    “不過你可要好好讀書,萬一名落孫山,這桂花酒隻怕就......”


    方喻同不太在意地勾勾唇,舉杯道:“那我便以茶代酒,先敬大家。”


    這個小插曲終於就這樣過去。


    阿桂也端起酒杯,溫聲道:“感謝大家對我們一家子的幫助。”


    她並未說得太過煽情,將杯中的桂花酒直接飲盡。


    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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