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月看著自己灰撲撲的衣裳,倘若是她住的距離衙門近一點,是不是也可以這樣?


    還有南邊沒有去看,常明月心中已經傾向於留在宮外。


    北城不夠熱鬧,喬宜貞過了中午,帶著常明月去了西南邊。


    那裏的熱鬧和北城是不一樣的,充滿了生活氣息,常明月入宮以前也沒來過這個地方,隻覺得這裏的人太多了,緊緊靠著喬宜貞,眼睛都感覺不夠用了。


    有叫賣豬肉的,在案板上當當當地分開骨頭,生意興隆;有挑貨郎在走街串巷,手中搖著撥浪鼓;有阿婆在賣桂花,用油紙保住一包包的桂花,見著常明月看過來笑著說道,“這位夫人買一包吧,用帕子揣在身上,香得很。”


    常明月就買了兩包,用繡帕裹好之後,自己和喬宜貞一人一包,就放在腰間。


    馥鬱的桂花香氣是最好的香料,可以持續一整天的時間,晚上還可以拿回去做桂花糕。


    因為要看戲,在這裏並沒有多待,隻是吃了幾家出名的小食,喬宜貞帶著常明月去了戲園。


    這戲園的布局和酒樓差不多,喬宜貞是提前定了位置,直接拉著常明月去二樓雅間裏坐下。


    常明月注意到二樓的雅間一小半都是女眷,還有一樓大廳,正中的位置坐的是一位老太太,旁邊陪著兩個丫鬟,老太太的頭發抿得一絲不苟,眉心正中帶著碧玉。


    “那是浩瀚商行的老夫人,戲園子就是她家開的,十次裏有九次都看到她,偶爾她還上台去唱。”


    常明月一愣,“這不是上不得台麵的伶人才唱戲嗎?”


    “浩瀚商行的老夫人喜歡戲,她老說自己年齡大了,不在意臉皮,時間長了,唱得好還有人給老夫人打賞,她都笑著拿了。”


    常明月摸了摸自己的麵頰,她是不是也可以不在意顏麵?


    很快又歎了一口氣,她和老夫人還是不一樣,就算是離開了皇宮也無法唱戲。


    “另外戲園裏的伶人也不像是過去那樣,這戲園開得好,有人一擲千金捧著角兒,這唱的好的,地位就高了起來,是被奉為座上客的。”


    兩人沒說多久,琵琶聲響起,旦角上場。


    她手中捧著寶蓮,啟唇清唱,霎時間就讓常明月回到了過去。


    “好景色豔陽天花林開放……壽誕日叩金母長壽無疆。”


    第一次看戲的時候,也是這一出麻姑獻壽。


    當時是祖母過生日,她癡癡地看著台上的熱鬧,宛若是當真見到了仙境。


    後來被打了知道這是下九流的玩意,她還是喜歡看戲,百樣的人生都在台上,唱台上的人一顰一笑都牽人的心魂。


    等到看完了之後,喝彩聲不斷,正中的老太太出手極其闊綽,給了不少賞銀。


    兩人往外走,喬宜貞被人撞了一下,側過頭去看,而常明月癡癡想著戲,眼睛還是放在前麵的。


    常明月看到了有人衝了過來,那人的動作在她眼中放慢了,慢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藏在腰側的一點寒光。


    “小心!”常明月脫口而出,喬宜貞來不及反應,常明月轉過了身子,抱住了喬宜貞,也被匕首重重插入到了腰側。


    “我沒事。”常明月捂住了刀,好看的眉皺了起來,她隻是被刀插·在了腰側,不會有什麽事。


    她被養的嬌嫩的身體從未受過這樣的重創,倒吸涼氣,抱著喬宜貞眼淚都落到她的肩膀上。


    喬宜貞也帶了人,隻是萬萬沒想到有人會在戲園子門口直接動刀。


    喬宜貞的手顫著,怎麽都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紕漏,那人是衝著自己來的,是誰?


    喬宜貞很快就拋開這個雜念,重要的是常明月,輕聲安撫常明月:“夫人,忍一忍,等會讓大夫拔刀,上了藥就好了。”


    常明月淚眼朦朧點點頭,倒吸一口氣,“這裏,也沒那麽安全啊。”


    “是我連累了你。”喬宜貞小聲說道:“下次來戲園子,還是應該人散了再走,出來的時間不妥當。”


    常明月眼裏還含著淚,臉上卻露出笑容來,“是啊,還有下次呢,你不必自責,我能替你擋刀,很高興的。”


    “還是別說話了。”喬宜貞看著常明月的嘴唇發白,心中害怕,捏著她的手,讓她少說話。


    浩瀚商行的老夫人讓戲園的人去抓剛剛的人,一邊讓人去請大夫。“兩位夫人,先在裏麵等著,這戲園子裏就有大夫,還有讓人去報官了。”


    正要把常明月扶進去的時候,人群裏忽然又傳來一陣騷亂,是又有人倒了下去。


    浩瀚商行的老夫人眉心緊皺,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那個人一路傷人?


    而喬宜貞本來隻看常貴妃,無意一瞥才注意到一件事,倒地的人是前些日子才見過的道人,他比上次見到蒼老了許多,腰間掛著通體發黑的笛子。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人問為什麽貴妃戲份這麽多,因為貴妃要領飯盒了。


    她的死會讓太後徹底倒台。感謝在2021-04-12  22:47:11~2021-04-13  23:52: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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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火燒太後


    在喬宜貞看來, 隻是傷了腰的一小塊兒肉,常明月看著也好,就是嫌疼一直在掉眼淚。怎麽就讓大夫緊緊皺著眉頭, 說得送到有女醫的醫館裏,還讓她做好準備。


    “您擦擦眼淚。”喬宜貞等到被人提醒,才知道她落了許久的淚水,眼睛都有些發疼。


    喬宜貞用帕子捂著臉。


    “起碼得先把匕首□□, 上點藥,要是有止疼的藥就更好了,您這邊是沒有金瘡藥嗎?怎麽說得這麽嚴重?”


    “夫人, 剛剛我仔細看了, 這匕首和一般的匕首不一樣, 我看著裏麵似乎是有倒刺和血槽的, 得讓女醫把傷口再切開一些, 慢慢取出來。我沒這樣的本事, 京都裏也就隻有最好的保和堂可以做這件事,您得去北城。”


    有倒刺和血槽,那是在軍中用的手段, 這種傷口處理起來很是麻煩, 一般大夫是處理不了的。


    大夫看了一眼外間躺著的常明月,繼續說道:“還不光是這個,這位夫人, 得給您提個醒, 匕首上像是淬了東西在上麵的, 這是衝著您的命來的,這毒恐怕不好解。”


    浩瀚商行的老太太小聲說道:“這就給您送去保和堂?這位夫人,實在是對不住, 這麽多年戲園門口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咱們先看病,到時候衙門來斷案,咱們戲園都配合。”


    喬宜貞閉上了眼,多少年都沒出過這樣的事情了,偏偏就在今日。


    也是她貪心了,總覺得讓常明月多見一點景色,就更願意在宮外住著,也給皇後娘娘省個事,所以今天的行程拍得滿滿當當。


    倘若是行程鬆散一些選早的戲,也不急著出來,就沒這件事了。


    喬宜貞抿了抿唇,臉色蒼白的像是她才是那個中刀人。


    “我知道了,我這邊自己去醫館,是否和戲園有關,是衙門來斷的。麻煩夫老夫人用床板把人抬上馬車。”


    溫澤宴帶著人騎馬過來的時候,就看著有人把床板卸下,把床板上的常明月抬上馬車。


    “麻煩表哥開路,”喬宜貞的聲音有些沙啞,眼圈通紅,“這是貴妃娘娘,現在要回宮。”


    剛剛在戲園裏,她帶的人不多,繼續壓著常明月的身份,現在有溫澤宴過來了,坦明身份才好讓衙役開路。


    溫澤宴聽聞是貴妃,心中藏了不少疑問,也替喬宜貞憂慮,“你可有受傷?”


    “是衝著我來的,結果貴妃娘娘替我擋了刀。”喬宜貞低聲說道,“別的我也不清楚了。”


    “好,我知道了。”


    溫澤宴讓衙役呈現包抄的架勢,團團圍著兩輛馬車,前麵一輛馬車是喬宜貞和常明月,後麵的馬車是放著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王玄淨。


    到了深秋,天色黑得快,常明月躺在馬車上,可以看到外麵寶藍色的夜幕,她對著喬宜貞說道:“剛剛那位是你表哥?生得真好啊。”


    “是啊。”喬宜貞是跪坐在地上的,握著常明月的手。


    喬宜貞故作輕鬆說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因為他生得好,當年一位貴女很是心悅他,覺得我礙事,還設計了我,讓我和長青侯有了緣分,我表哥自己覺得愧疚,直接選擇了外放,這在京都裏是出了名的事。”


    “原來是這樣啊。”常明月笑了起來,“總覺得你很聰明謹慎,居然也會被人設計。”


    “我若是真的如同你說的那樣謹慎,”喬宜貞說道,“也不會讓你現在中了一刀,還倒著地上,可見我就是愚笨如豬的。”


    常明月抬手給喬宜貞擦了眼淚,輕聲說道:“可別這樣說,這大概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其實我也知道,你今兒是費勁心思想讓我見識京都的繁華。帶我去了那麽多好地方,吃了那麽多好東西,還請我聽了那麽好的一出戲,說來也是巧合了,《麻姑祝壽》正好是我最喜歡的一出戲。”


    常明月輕輕哼起了《麻姑祝壽》裏麵的唱曲,“隻可惜我唱的不好,有些調子唱不上去。”


    喬宜貞明知道不應該哭,還是忍不住掉眼淚,聲音哽咽:“那可要保重身體,之後我再請您看戲,想私下裏唱戲也行,把院門一關,誰敢羅裏吧嗦地打板子。”


    常明月抿了抿唇沒說話。


    那會兒大夫對著喬宜貞使眼色,還有喬宜貞回來了之後,眼眶都是紅的,她就猜測到自己這傷很是麻煩,要不然也不會現在都不拔刀,就這樣冷冰冰地插·入她的身體。


    最開始匕首入體內的時候是銳痛的,很快常明月覺得這個地方酥酥麻麻的並不疼了。


    傷口處有一團火在烤著似的,但這種感覺並不難受。


    她好像四肢百骸的血液在緩緩流失,這一團火隨著她的血液在體內遊走,給她軀體帶來了溫度。


    常明月抬起手,看著外麵透過的火把火焰仔細看她的這一雙手。


    她這一雙手最早在浣衣局受了一些勞累,之後就是養尊處優地養著,纖細白皙。


    以前彩棠常說,她這一雙手養得很美,外麵最美的花魁也比不過。


    不過為什麽會拿自己和花魁比?


    “娘娘?”


    喬宜貞擔心常明月睡著,剛剛大夫說過,在拔刀之前,一定不能睡著了,不然很有可能醒不過來。


    大夫還給了喬宜貞一套銀針,倘若是睡著了先掐人中,若是掐人中沒有用,就用銀針插·入指縫。


    “我剛剛在看我的手,在想我的模樣。”常明月把手放在自己的麵頰上。


    常明月側過頭,“侯夫人,其實我自私著呢,明明萬歲爺給了最大的恩典,替我家平反了,因為我在宮裏太久,我就害怕出宮,厚著臉皮求了恩典留在了宮中。”


    “我以前還想過,萬歲爺是不是有毛病,我生得那麽美,他都不願意臨幸我,就是這個時候開始,我對萬歲爺的感激變成了怨,他既然留我在宮中,為什麽不給我恩典?給我一個孩子傍身,也讓我在宮裏有個依靠。”


    這些話並不妥當,按道理喬宜貞應當打斷才對,但心中有一種巨大的惶恐,總讓喬宜貞覺得常明月恐怕活不長了,就抓著她的手靜靜聽著。


    “後來見到了皇後娘娘,又做了一個很可怖的夢,被皇後娘娘安撫了之後,我才知道,萬歲爺為什麽心係著她。皇後娘娘值得讓人珍惜。她是個好人,她獨寵在身,按道理可以把我貶到冷宮裏,讓我自生自滅了,她心地善良,說話都對我溫和。”


    “萬歲爺應該和皇後做神仙眷侶一樣的夫妻日子,哪兒需要我這樣的人?其他宮妃都有了著落,我知道皇後娘娘想著把我養在宮中也可以,但是我知道聖上是有些不大樂意的。”


    常明月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養我多費錢啊,他又不喜歡我,幹嘛要廢那麽多銀子養一個空殼子貴妃。但是皇後娘娘願意養我,所以萬歲爺也會同意養著我。”


    “對所有人來說,我最好的歸屬就是宮外,可我就是不開口。我一直害怕著,您告訴我宮外的好,我心裏頭想著呢,惦記著呢,我還是怕,想著您是不是騙我?”


    說到了這裏,常明月一笑,笑容燦爛得很,眼睛彎著衝著喬宜貞笑,“您果然沒騙我,真的宮外很好,我應該早些下定決心出宮的。今兒真的……我覺得能夠替你擋刀子,心裏頭有一個想法,我這一輩子臨末能夠做這樣一件事,挺好的。”


    喬宜貞:“就算是想要做出一件事,也不用擋刀子。而且,您也說了,在宮裏頭錦衣玉食養著,後麵的壽數長著呢。”


    常明月覺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頭腦都清晰起來,忽然想到了彩棠和彩荷來,她們兩人的眼神和之前的大夫有些像,裏頭帶著憐憫。


    “我活不長了,哪有什麽後麵呢?”常明月輕輕說道。


    喬宜貞被常明月的話一驚,本想要說什麽,就聽到了常明月說道:“你還記得彩棠和彩荷嗎?我以前沒想過,剛剛見到了那位大夫的眼神,在想著,她們有時候在憐憫我,覺得我活不長吧。”


    “別想那麽多。”喬宜貞看著已經到了宮牆外,握住了常明月的手,心中有了希冀,既然常明月一直還在說話,也沒睡著,這傷應該不致命吧。“外麵的大夫哪兒比得過宮裏頭的大夫?等會太醫見過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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