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皇帝真的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廢立二字時,蘇笙還是吃了一驚,她不敢想象聖上還能說出什麽來,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蘇娘子不必太過擔憂,這件事與你沒什麽幹係。”聖上輕笑道:“你現在勉強也能騎馬了,若是朕叫你同朕一同打馬回去,可還會害怕?”


    蘇笙常常覺得聖上在洞察人心的方麵遠勝旁人,他並沒有回頭看過自己的神色,但是卻輕而易舉地洞悉到她在想些什麽,“若是緩緩而行,想來無礙。”


    “隻是我這樣換了一身衣裳,回去怕是阿瑤瞧見會多心。”蘇笙小心翼翼道:“臣女須得先去更衣,聖人要是有事,不如先行。”


    楓露忽然被主人勒停,聖上回過頭來,看這一身輕便打扮的美人,宮裝多有不便,她穿這身也好,“不必,朕今日要去馬場瞧一瞧這些後輩,你穿著這身騎裝就是。”


    她突然聽到皇帝說起廢立,還有些適應不來,元韶見聖上與蘇娘子行到這邊,連忙讓內侍呈了巾帕和熱茶過來,蘇娘子能主動獻媚是一樁罕事,而聖上居然就這樣拒絕了,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聖人可是要回南薰殿去歇一歇?”


    元韶覺得蘇娘子也是個奇人,從前他覺得但凡她肯順從聖上一星半點,聖上定然會心情大悅,然而蘇娘子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聖上麵上的神情仍是淡淡,似乎從未在意過這人間至勝的春色。皇帝將事情都交給了襄王,自己稱是不勝酒力,然而卻同蘇娘子這樣縱馬遊玩,即便臣下不敢說什麽,到底也會猜度一二。


    “朕吹了一陣風,酒也該醒透了。”聖上麵不改色道:“儀仗不必一同跟去馬球場,朕也好久沒見過這些孩子了,今時不同往日,排了駕過去反而叫他們拘謹。”


    元韶應是,心裏卻疑惑得很,除了溫舟瑤之外,莫說這些世家的嬌嬌女郎,就是裏麵出身宗室的郎君,聖上也是全未見過,何來好久一說?


    皇帝隻是提了一句東宮的事情,隨後就像是忘了一般。蘇笙騎著這匹青鬃馬,像是悶口葫蘆一樣,一言不發。


    在佛寺妄造殺業,又幾乎沒有守軍知道這比丘尼是如何逃出去的,顯然太子也開始在禁軍之中收買人心,聖上若覺得太子有心生變,自然也會先下手為強。


    覆巢之下無完卵,蘇家追隨著太子,若是東宮塌了,蘇家也沒什麽好下場……唯獨她在聖上的麵前還說得上幾句話,是此間的獨一份的變數。


    聖上與她來去的路上都沒什麽人,比平日君王出行時吩咐人清掃禦道,令閑雜人等回避時還要清淨,她半掀了麵紗去瞧道兩旁的楊樹,那樹鬱鬱蔥蔥,她騎在馬上,平日走路之時看到的景象現在也顯得不同。


    她在君王的後麵做些小動作,本以為是無礙的,然而當她重新將麵紗放下,卻聽見聖上無意間吟了一句詩,“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那是她之前用來婉拒聖上的詩句,皇帝突然念起它來,蘇笙一時不解其意。


    楓露大概也是累了,行得遲緩一些,以至於原本一前一後的兩人竟幾乎並馬而行,聖上對這句詩的作者似乎感興趣得很,“朕聞歐陽公私從子婦,蘇娘子也知曉嗎?”


    這首詩的作者也曾位極人臣,隻是後世傳他與兒媳有私,雖為文壇巨手,但終究盛名有汙。


    蘇笙側頭朝聖上望去,天子似乎隻是在同她聊起古今,並無其他意思:“歐陽公雖然風流,但行事坦蕩,無故蒙冤,連他那一朝的君王都不肯相信,怕會汙了士大夫清譽,您難道覺得這是真事麽?”


    聖上也能聽出她話中的諷刺意味,人家是受了汙蔑,他倒好,竟然是真的動了這份心思。


    經了這半日遊園,她的氣息有些喘,蘇笙望著不遠處的馬球場,莫名地有些心虛:“聖上若是要見他們,不如叫臣女先從樓梯回去。”


    “你在怕什麽?”聖上溫言道:“你若是覺得為難,便更不該這時候裝作獨身歸來。”


    這些人也不是傻的,她剛剛回來,聖上也就跟著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香味互相沾染,就算是扯謊也要扯得像一些。


    “那臣女進去知會阿瑤他們一聲,到外麵來迎駕?”蘇笙不待聖上說些什麽,已經先行側身下馬,她的重心把握得極好,下馬的樣式看起來賞心悅目,聖上還未開口,這一道翩然的身影在向他匆匆行了一禮後,已然牽馬,飛一樣地進入門中。


    藏珠在外麵候著已然是心急如焚,她見自家娘子換了一身騎裝,還牽了一匹青鬃馬進來,才鬆下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壓低了嗓子問她:“我的祖宗,您這是同聖上到哪裏去了?”


    蘇笙將韁繩交給了場中的圉官,她微微氣喘,和藏珠私語道:“你先不要問這些,聖上現下就在外麵,趕緊到裏間去尋阿瑤他們才是正經。”


    藏珠疑惑地“嗯”了一聲,從聖人隻身帶了娘子走,她便曉得這事並不簡單,然而聖上現下居然已經這樣不避嫌了嗎?


    但她也不敢去問皇帝的事情,連忙隨著娘子進去,路上藏珠也不忘同蘇笙分說她走後的事情,“娘子剛走沒多久,溫娘子便率著一隊人贏了,奴婢沒敢同她說您是與聖上在一起,便說您不許叫人跟著,溫娘子後來也就不再問了。”


    藏珠回憶了一下,“本來溫娘子說還要再打一場的,結果滕王世子和房家的郎君有些不情願,說是大家有些累了,想著效仿文皇帝當年宴飲集聚,推舉眾人之尊,那些郎君和娘子們便叫人送了佳釀進來,沒再下場。”


    文皇帝當年召集諸臣宴飲,曾戲言眾臣中出身最尊者方可飲第一杯酒,文皇帝本來是想抬舉自己的妻弟,而後卻被另一位出身大姓蕭氏的中書令搶了風頭。這本來是天子一時戲言,後來竟也逐漸流行開來,成為貴族男女席間誇耀的一種方式。


    蘇笙微蹙了眉頭:“這些人也不說自己掙下多少實績,偏拿這些祖上的虛名誇耀。”


    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多得很,並不隻是以李氏為尊,還要往上數三代,蘇笙隻覺聽了牙酸,他們的祖宗跟隨文皇帝開疆拓土的時候,可不是為了讓後代拿這些來說嘴。


    她抱怨起來的聲音極為輕柔,但落在旁人的耳中可並沒有那麽動聽,正讓侍從打了簾出來的滕王世子麵上有些掛不住——這宴會原是他提議要做,這種玩樂的方式也自有許多受眾,他出身宗室,平常都是被人敬著捧著,哪裏會有這種突然被一個女郎抱怨嫌棄的時候。


    但蘇笙卸下了罩麵的帷帽,那張秀麗的芙蓉麵直直地撞進他的眼中,叫他的火氣莫名就消下去一些。


    滕王世子聽得她這話,麵上倒不顯什麽,隻是將擦手的巾帕隨手丟進盥洗的銅盆,含笑受了蘇笙的禮,“裏頭多少好馬,蘇娘子竟是一匹都瞧不上,還要到外頭去換了騎裝,可是不願與我們一同敘話麽?”


    他第一次能這樣細致地欣賞太子的未婚妻,心中止不住地驚歎,他久聞英宗貴妃豔名,卻一直無緣得見,現下見了蘇笙這樣身段風流的嬌怯美人,不免生出對太子的豔羨,清風送來她身上醉人的香氣,就算是這姑娘說了什麽話也不叫人生氣。


    蘇笙不意滕王世子這時候出來,忽然同一位郎君打了照麵也是怔了一下,但她來不及尷尬,皇帝就在外麵等著,聖上現在對她是求不得,多少還有些耐心,而這些郎君娘子,他們的父親都不敢叫九五至尊相候,更遑論他們了。


    “世子言重了,我哪裏會有這種想法?”蘇笙言簡意賅道:“煩請您屈尊帶一帶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與諸位。”


    這位世子是剛從洪州到長安不久,阿瑤同她說起滕王時並無多少正麵言論,據傳聞說,第一代滕王在洪州時常常強人妻女,以至於被鬧到了孝皇帝禦前,孝皇帝當年時常訓斥這位叔叔,可惜收效甚微,後來三位滕王也不大好,雖然經曆了大聖皇後的時代,宗室子弟不得不收斂一些,然而卻也皆是好色之徒。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滕王家風如此,蘇笙對這位世子也沒什麽好感。


    滕王世子見她麵上明明驚慌又故作鎮定的模樣,忍不住逗弄一下她,“娘子身上的熏香聞起來倒是名貴,不似溫娘子身上的蘇合香,竟有些像是瑞龍腦香合了冰片玫瑰的香味,以茉莉香蜜為輔,不知在下猜得對不對?”


    他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嗅覺是否靈敏,十分自然地前踏一步,神情中帶了一些越矩的戲謔,“好像有些不對,更像是娘子身上的體香。”


    叔嫂之間的忌諱似乎並不如大伯和弟媳那樣多,但他的年歲或許隻比太子小上一歲半歲,蘇笙畢竟也未曾真的做了太子妃,被他這樣言語相戲,臉上立刻變了神色:“世子要是不願與我同行,我便自己進去尋溫娘子,這是在行宮,溫娘子也並非是沒有頭臉的人物,若是叫英國公知道您拿女郎身上的味道互相比較,恐怕要到禦前參您一本。”


    蘇笙這個人平常柔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來欺負她的,她的怒氣不能對著聖上,可現在連一個藩王的世子都敢折辱未來的太子妃了,她難道看上去就這麽人人可欺嗎?


    “我不管您王府中家風是何等開放,此處畢竟是聖上的行宮,凡事須得謹言慎行。”


    她往右行了幾步,想避開滕王的世子,滕王的世子本來還有幾分旖旎的心思全被攪了,他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蘇娘子倒是保守,先是與姑母長姐共事英宗皇帝,現在卻做了殿下的未婚妻子,同侍父子,您當外頭的臣工還不知道麽?”


    論起來蘇笙並不算是英宗皇帝的妃妾,蘇瀾也不是,然而“同侍父子”之語卻最是傷人,現在就是想反駁,她自己也覺得心虛。


    “好端端的,你們在這邊吵什麽呢?”溫舟瑤在席間行令,隱隱聽見蘇笙的音調從外間傳來,知道她該是同表叔遊玩歸來了。


    藏珠那支支吾吾的樣子,一聽就能斷定阿笙必定是與聖人遇上了。


    隻是蘇笙說起話來一直是柔聲細語,鮮少有這種怒氣填膺的時候,溫舟瑤有些放心不下,甫一過來就聽見那“同侍父子”之言,她抬首望去,已然是驚得魂不附體,抱怨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滕王見溫舟瑤走來,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見溫舟瑤一副似是見了鬼的模樣,忍不住也朝她望向之處看去,赫然發現,一位身著騎裝的男子正站在距他們不過七八丈的地方,神色平靜地看向他。


    第33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那男子隻穿了一身尋常的騎裝,卻身如淵渟嶽峙,被這樣的男子注視著,滕王世子多少有些心虛。


    溫舟瑤默默在心裏替他歎息了一聲,先行向皇帝行了大禮:“聖人萬安。”


    她見皇帝的次數其實不算少,卻突然行了君臣大禮,也是意在提醒襄王世子及時住口。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滕王世子的話也不知道聖上聽去了多少。


    出身皇族李姓的鳳子龍孫並不在少數,特別是高.祖皇帝的兒女,湊出兩個馬球隊都是綽綽有餘,皇室枝繁葉茂,光是留在洛陽與長安的皇族便已達一千三百餘人,曆代君王對這些宗親都優渥非常,隻要他們安安分分地在封地呆著不來打皇位的主意,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滕王仗著山高皇帝遠,在洪州胡作非為也就罷了,世子到了長安,多少也該收斂一些,把自己的心思和手管住了才好。


    內宮的穢事並不比這些宗族少,隻不過更含蓄一些,叫人看著挑不出錯來,天家是萬民所仰之處,雖然文皇帝視四海如一家,使鮮卑、回紇這些地方的文化也傳入中原,但朝中仍是以儒道為尊,遠不如突厥鮮卑這種“父死子繼”、“弟娶兄嫂”這樣放得開。


    滕王世子的臉由紅轉白,繼而由白轉青,連忙跪在地上行了稽首大禮,背後冷汗涔涔而下,他從小長在洪州,並不曾見過聖上,但溫舟瑤不至於拿這種事情來騙人,他在皇帝的麵前議論太子妃的不是,想一想也叫人害怕。


    瑞龍腦香唯有天子與聖上親近之人可用,蘇氏的身上有皇帝的熏香,現下聖人又行到了此處,滕王世子閉了閉眼……


    不過他勉強安慰自己,這其實也沒什麽,太子本就不是聖上喜歡的兒子,英宗德妃與這位未來太子妃的出身也不高,蘇氏的女子在外頭的名聲更加不好,他說這些雖然輕浮了一些,但父親同這位堂叔的關係還算不錯,瞧在他父親的麵上,聖上也不至於怎麽責罰他。


    畢竟阿耶可是因為強搶民女而被禦史台參過的,聖上也隻是下旨申飭了幾句,並沒有怎麽責罰。


    蘇笙向皇帝福了福身,“大家,臣女去叫他們過來。”


    “不必了,”皇帝走得近了些,神情卻是冷淡得很,“朕現在也沒什麽興致見他們了。”


    聖人雖然這樣說,但君王已經到了頭裏,侍奉的人哪裏敢不進去通報這些朝臣家中的郎君娘子接駕,內裏的歡聲一時停歇,這些王公的兒女都整衣斂容,匆匆從內裏出來,距天子三丈之外一齊跪下。


    他們這樣跪伏在地,蘇笙一個人站在那裏就顯得十分突兀,她正想著要不要也一同跪下,聖上卻開口打破了這份平靜:“你就是滕王的長子嗎?”


    聖上的聲音像是冷水淬過的刀劍,他瞧中的女子被旁人調戲,還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人物,放在誰的身上,也忍不得這口氣。


    她最在意的便是外人說她是同侍父子的禍國紅顏,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婉拒自己的心意,結果她在別人口中,仍是這樣不堪的存在。


    英宗又不曾封她名號,如何算得她的夫主?


    滕王世子顫聲應了一句是,還沒來得及替自己辯駁些什麽,左肩上忽然挨了一記重擊,他好像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但聖上不說什麽,他更不敢呼痛討嫌。


    他仰躺在地上,因為劇痛而喘氣,滑稽得像是翻了蓋的王八,然而在皇帝的麵前,臣子又不能如此失禮地躺在地上,即便是知道他這個時候跪回去或許還會被盛怒中的天子懲處,滕王世子也得勉強撐起身子跪回去。


    “恃強淩弱、學深宅怨婦一般搬弄是非,你父親素日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聖上瞧他被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不免心生厭惡,但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親自教訓他這一下已然是因為怒極。


    “自去領三百杖,傳旨給滕王,以後再不許滕王世子隨他入長安覲見。”聖上俯視著這個堂侄,不怒自威:“私議內宮女子,你向天借的膽子!”


    要說起來滕王也不是什麽幹淨的貨色,之前已經有禦史檢舉過滕王強占民女的事情,皇帝下旨申飭過兩回,卻也不見這父子二人有何收斂,也就是他們父子的運氣好些,若不是因為大聖皇後殺伐太過,皇帝禦極之後多是安撫宗室的仁德模樣,大概也要降一降爵位。


    即便是重臣的子女,也未必有能麵見皇帝的殊榮,聖上被廢之後留在黃州數年,這些孩子幾乎都無緣得見聖容,本來麵見天子就是一件叫人惶恐的事情,恰逢此時天子盛怒,這份殊榮簡直就是燙手的山芋,叫人顫栗恐懼。


    皇帝也沒有說些別的什麽,他本來是怕蘇笙自己獨身控不好青鬃馬,才想過來瞧瞧,順便見一見這些後輩,然而乘興而來,卻是敗興而歸。


    地上跪著的眾人戰戰兢兢,聖上望了一眼蘇笙,而後才在一片恭送聲中轉身離開。


    他之前吩咐儀駕不必過來,但行宮之中亦有許多要緊的事情是離不開天子的,元韶也不敢離皇帝太遠,他候在甬道盡頭,見聖上不過一刻鍾便從內出來,麵上冷峻,與平日見了蘇娘子後的神情不同,心裏暗暗叫苦,畢竟他要向皇帝說起的事情,也不算是什麽好事。


    聖上縱馬到內侍監前麵時勒住了韁繩,元韶上前一步,躬身稟奏道:“聖上,陵陽長公主與襄王想要求見,此刻正在南薰殿外相候,不知聖上要不要見上一麵?”


    “朕不是在宴上見過他們了麽,怎麽,四弟與陵陽還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提起襄王,聖人的心情並不見好轉,他們兄弟幾人都是孝皇帝與大聖皇後的嫡子,他當初是因為立嫡立長,才成為太子,而後又踩了英宗庶長子的鮮血登基繼位,若是襄王也有同樣的想法,倒也不足為奇。


    阿娘說,到了權力之巔,骨肉都算不得至親,他們這些皇子即便幼年再怎麽親熱,長成以後也隻是爭奪權力的敵人,利同則合,相左則仇,他們兄弟幾人曾經同樣離君王的寶座這樣近,甚至在他被廢之後,襄王因為年幼受寵,一度成為太子的人選。


    他輕歎了一聲:“朕命欽天監算了日子,圍獵大典該是在後日,怎麽,他們是覺得宴飲無趣,已然等不及了?”


    圍獵是在上林苑的一處密林,那些負責飼養鹿群的官員這幾日接了聖命,已經開始不再喂養獸禽,叫它們餓上幾頓,知道要自己出去覓食。這樣既能方便貴人玩個盡興,又能削弱這些野物的威脅,不至於損傷聖體。


    元韶不敢接皇帝的話,聖上在蘇娘子這處耽擱得已經太久了,襄王此番進京,明麵上隻帶了一百不到的隨從,但英國公一直叫人盯著往返於荊楚與長安之間的信使,倒是截獲了不少有趣的東西。


    “茂郎那邊怎麽樣了?”英國公麵上是逗悶子的一把好手,可是到了這種時候卻也十分狠辣,“夏日屍體易腐,他一向養尊處優,居然也能忍得住。”


    “英國公同奴婢說,近日一切照常,並不曾見襄王有什麽舉動。”元韶跟隨著聖上往南薰殿行去,低聲同聖上道:“隻是溫娘子那處尚且有些難辦,她幾乎不曾同蘇娘子分開,宋司簿要做些什麽,也不好遮掩。”


    襄王傳遞書信多以蠟丸封住,這種方式就是為了在信使被發覺之後迅速吞下蜜丸,提防內容被人截獲,隻是這招雖然好用,但當年溫鈞琰與聖上也是這般書信往來,最終照樣被大聖皇後截獲。


    雖然英國公府因此吃了些苦頭,但算是吃一塹長一智,襄王玩的這些傳書秘法都是聖上當年用過的,他人在行宮,此處到底是天子所居之處,他一個離京許久的藩王再怎麽費盡心思,也不能將這玉明宮完全滲透。


    襄王所能看到的那些東西,不過是聖人想要他瞧見的罷了。


    然而即便是做起事來得心應手,但襄王這些年培養的死忠亦是不少,英國公要查起來還是得多傷幾條人命。


    “阿瑤這些日子確實黏人得緊。”聖上的麵容上微見鬱色,“她待蘇氏親熱是好事,隻是叫人瞧見蘇娘子的臉,此舉甚是不妥。”


    元韶也不大能理解溫家的這位姑娘,感業寺的事情又與蘇娘子無關,聖人不過是叫蘇娘子過去陪了她一夜,怎麽她受過了驚嚇之後兩個人就好得像親姐妹一樣,除了睡覺不在一處,終日形影不離。


    若是從前,她願意帶著蘇笙騎馬蹴鞠都沒什麽,但聖上這樣大費周章地叫蘇娘子一同隨駕,卻被許多外臣的女子瞧見了麵容,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有些表麵文章做來隻是為了堵住朝野悠悠之口,溫氏參與其中,溫舟瑤遲早也是要知情的。聖上沉吟片刻,“差人吩咐宋氏,她要做這些事情,不必特意避開溫家的姑娘。”


    溫舟瑤酷似她的父親,在這種事情上麵,她也該知曉孰輕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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