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當麵打臉皇帝,罵他寵愛嬪妃,色令智昏,居然想出把儲君弄到千裏之外的陰招。


    郭貴妃:你什麽意思?幹脆我的名字寫出來算了!


    洪熙帝暴怒,命金瓜護衛打了李時勉十八下,打斷了三根肋骨,並將其投入錦衣衛詔獄。


    太子朱瞻基哭求,說“不願遠離膝下,不能盡孝道。”


    他曉得無法改變洪熙帝的決定,但是樣子還是要做的,身為儲君,他不能背負不孝的罪名。


    洪熙帝說道:“你若能完成朕的遷都大業,就是最大的孝道。”


    坤寧宮的張皇後聽了消息,近乎崩潰,要去欽安殿求皇帝收回成命,被胡善祥攔住了,“母後,此事已成定局,去了也受辱。接下來,我們要盯緊郭貴妃,她那麽著急把太子支開,怕是要做些什麽了。”


    洪熙元年,四月初四,太子朱瞻基啟程去了南京。


    第98章 宮變   幼軍雖解散了,東宮暗中的力量還……


    幼軍雖解散了,東宮暗中的力量還在,唐賽兒的人跟蹤郭貴妃的心腹,找到了洪熙帝渾身是病、站都站不起來,但某個部位卻可以神奇的站起來、不耽誤一個病人臨幸美人的“仙丹”。


    胡善祥拿著“仙丹”去坤寧宮。張皇後拿起一枚紅彤彤的彈丸,隻是聞了聞,就覺得心跳加快,血液都流動得快起來。


    張皇後就像被一條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扔掉仙丹,“這是什麽鬼東西?”


    “金石之藥。”胡善祥複述唐賽兒的話,“就是可以讓那個地方……變得像個石頭。”


    張皇後畢竟生了四個孩子,且以前為了求子嗣,用完丈夫後會把侍妾們叫過來姐妹們一起上,一滴也不要浪費的狠人,馬上懂了胡善祥的意思,說道:


    “這東西虧損身體,皇上身子本就不好,頻頻服用此物,雪上加霜。”


    胡善祥說道:“懂行的大夫說,身體肥胖,有消渴症,嚴重到雙足都病變爛了,無法站立,本就病情嚴重,若還是不忌口,每日大魚大肉,甜食點心的亂吃,再加上金石之藥,隨時隨地都可能猝死。”


    張皇後憂心忡忡,“何止白天油葷不斷?皇上每晚都要吃夜宵,都半夜了,還看見禦膳房往欽安殿送吃的,我看過菜單子,什麽烤鹿肉、菱粉糕,全是甜膩之物,我以前還要廚房盡量少放糖和鹽,做的清淡些。現在郭貴妃為討好皇上,都是正常放,皇上患消渴症多年,身子怎麽吃得消。”


    到底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一起熬過了二十二年的東宮歲月,張皇後得知真相後,第一反應還是擔心丈夫的身體,覺得問題出在郭貴妃身上。


    都是這個狐媚子拐帶壞了!


    胡善祥說道:“皇上若不吃、不臨幸美人,郭貴妃還能強迫帝王不成?皇上心存僥幸,覺得放縱一下沒事,才有郭貴妃這種小人乘虛而入,投其所好。皇權至上,把握住皇上,就握住了皇權,權力誘人,使人鋌而走險,即使沒有郭(鍋)貴妃,也會有盧(爐)貴妃、碗貴妃、筷子貴妃。追根溯源,還是皇上心誌不堅,沒有控製欲望,反而被欲望控製。”


    真話不好聽,張皇後頓時語塞,兒媳婦性格端正,說話也直,居然不給公公留一點情麵,就差直說公公自尋死路。


    張皇後說道:“這可怎麽辦?皇上病危,太子卻遠在南京,皇上寵妾滅妻,偏心郭貴妃,我不得君心。如果皇上有什麽三長兩短,郭貴妃汙蔑是我們母子對皇上早就心生怨懟,有異心,再栽贓我什麽巫蠱坐實了罪名,誘著皇上廢了我們母子,另立她的兒子為帝,我們豈不是要一敗塗地了。”


    張皇後熟讀史書,尤其是皇後列傳。都說太子是危險的職業,實則不然,皇後才是宮廷最最危險的職業,被廢被殺被折磨抑鬱而亡等等的人數,比太子還多!


    張皇後擔心自己成為第二個衛子夫衛皇後,重蹈被廢、兒子被殺的悲慘結局。她不相信衛子夫會用巫蠱詛咒這種低級手段來詛漢武帝,必定是漢武帝忌憚成熟強大的太子,設計栽贓衛子夫,將母子一並解決了,還按上巫蠱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胡善祥是個有急智的人,說道:“您是皇後,除了皇上,您最大。如果……母後可以以清君側的名義,先下手為強,除掉郭貴妃……”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圖窮匕現,不得不做生死一搏。


    張皇後是曆經風雨的人,以前所做之事都是為了保住丈夫的儲位,如今丈夫順利登基,卻負情薄幸,嫌棄她這個糟糠之妻管束太嚴厲,還變相驅除了她最疼愛的長子朱瞻基。


    我可憐的孩子,若不是有這個“好聖孫”,當年你的東宮之位未必保得住!


    如今當了皇帝,就過河拆遷,去寵愛郭貴妃、猜忌我的長子。


    是你先背叛了我們母子,讓我們陷入困境,就別怪我無情了。


    我絕對不會重蹈衛子夫的後塵,輸得那麽慘。


    張皇後的目光越來越冷,最近一直愁眉苦臉的她居然開始笑起來了,“皇上啊皇上,臣妾這個皇後才當了幾個月,就已經厭倦了。臣妾想換個位置,升升職……”


    如果任由郭貴妃操控下去,大家最後都要死。婆媳兩個密謀,商議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胡善祥密會唐賽兒,把朱瞻基慣常穿的衣服鞋襪交給她,“你的易容術出神入化,這九年來,你對太子的姿態和說話聲音應該很了解了,現在,你變成他試試。”


    唐賽兒一掃鞋子,“身高不行,需要在增高一塊城磚那麽厚的鞋底。”


    一個時辰之後,“朱瞻基”從房間出來,捏著胡善祥的下巴,“媳婦,快和我生個兒子吧。”


    很好,可以以假亂真了。


    胡善祥把一封信遞給“朱瞻基”,說道:“你速速趕到南京,頂替皇太孫,要他立刻微服秘密回京……”


    計劃開始了,曾經是神偷的梁君重操舊業,把郭貴妃正欲獻給洪熙帝助興的仙丹調換了。


    依然是仙丹,但是藥效比過去起碼強兩倍,加量不加價。


    洪熙帝吃後雄姿英發,覺得自己有勁了,他白天勤勉的處理國事,力行休養生息的新政,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


    到了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洪熙帝需要用美食和美人來犒勞自己,仙丹必不可少。


    就這樣,一隻蠟燭兩頭燒,何況洪熙帝這根蠟燭本就不長,五月十三日,夜,洪熙帝照例服食仙丹,臨幸美人。


    洪熙帝先吃了一丸,不管用,又吃了一丸,身上倒是熱了,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膛,但是那地方還是站不起來。


    仙丹是郭貴妃送的,解鈴還須係鈴人,洪熙帝捂著狂跳的胸口,說道:“去,把貴妃叫來。”


    報信的小內侍出了欽安殿,往郭貴妃的承乾宮方向而去。


    走到拐角處,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拖走了……


    洪熙帝身上越來越燥熱,皮膚的血管幾乎蹦出來,一根根的覆在身體上,就像一根根蚯蚓。


    洪熙帝躺著難受,“水,朕要喝水,要冰的綠豆湯。”


    一個冰涼的的茶盞放在唇邊,洪熙帝雙手捂著胸口,就這別人的手,把冰“綠豆湯”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洪熙帝砸吧砸吧嘴,覺得味兒不對,一點都不甜,還一股藥味——似乎和仙丹一個味。


    “這是什麽東西?”洪熙帝轉頭問,“——怎麽是你?貴妃人呢?你剛才給朕喝了什麽東西?”


    正是張皇後,她將空茶盞放在案幾上,“不過是郭貴妃一直給皇上吃的仙丹融在水裏罷了。既然皇上喜歡,那麽臣妾就送給皇上雙份,可還滿意?”


    “你——”洪熙帝全身猶如在火上烤著,心跳快到無法控製了,一股腥甜湧出,噴在龍塌上。


    洪熙帝吐了一口血,雙目圓睜,當場猝死,年僅四十七歲,隻當了八個月多的皇帝。


    張皇後用手覆在洪熙帝臉上,蓋住他死不瞑目的眼睛,一滴滴淚水砸在手背上,“你我結發夫妻,一起共患難三十年,卻無法共富貴一年。天家無情,古人誠不欺我!”


    張皇後手背一緊,移開手掌,洪熙帝眼睛已經合上了。


    張皇後止了淚,破涕為笑,“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誰獻的仙丹,誰掏空你的龍體,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著呢。不過,你畢竟是君,為君者諱,不能把這些醜聞傳出去,仙丹我會毀掉,不留任何縱欲的痕跡。橫豎你們老朱家有殉葬的習慣,我就名正言順的將郭貴妃等五人送下去陪你。”


    皇帝駕崩,張皇後最大,掌控大局,當晚就強逼郭貴妃等五人上吊自盡,以身殉大行皇帝。


    張皇後密召楊士奇、夏元吉等大臣進欽安殿,宣布噩耗,由於太子還在南京,為了政權平穩過度,最終一致決定效仿太宗皇帝死後的法子,秘不發喪,一日三餐照樣供應,還有太醫裝模作樣的問診熬藥,等待太子朱瞻基歸來 。


    雖然秘不發喪,胡善祥還是將此事密告了漢王世子朱瞻壑,“……你趕緊寫密信告訴漢王,要他在山東各個驛站等必經之地設下埋伏,襲擊回京奔喪的太子。”


    朱瞻壑聽了,嚇一跳,“你要幹什麽?謀殺親夫啊?你不想生兒子也犯不著殺了他啊,實在不行,我豁出去了,幫你離開紫禁城。”


    胡善祥氣笑了,“胡說八道,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便是。真正的太子早就秘密啟程往京城趕了,南京的那個是假的。等你的信到了山東樂安州,太子已經到京城。要漢王設伏攔截,是為了你繼續哄著他。”


    這個法子在太宗皇帝病死榆木川時用過了,就是打個時間差。


    招不怕老,好用就行。


    朱瞻壑當即奮筆疾書,三人聯手,將漢王玩弄於股掌之上。


    六月初三,太子朱瞻基回到北京,從長安右門下馬,一路步行進宮。


    與此同時,漢王在焦急等待埋伏刺客們的好消息,左等右等等不到,等到六月十二日,朱瞻基已經順利登基了。


    第99章 封後   朱瞻基登基為帝,年號宣德。……


    朱瞻基登基為帝,年號宣德。


    妻憑夫貴,很快就是胡善祥的封後大典。


    其實從前三天就開始了,帝後需提前齋戒三天,以表示誠心,朱瞻基派大臣去祭告天地、宗廟、社稷。


    按照禮儀,朱瞻基還親自告祀仁宗(就是洪熙帝的廟號)皇帝。父親是如何死的,朱瞻基心知肚明,這一切都要被仁宗帶進棺材裏去。


    很奇怪,父親活著的時候,朱瞻基多是不滿、恐懼、甚至憤怒,現在父親去世了,他心中卻是悲涼,腦子全是以前父親待他好的時候的片段。


    明明以前父子感情那麽好,雖然總是分隔南北,他在北京監國,父親在南京監國,可是心是連在一起的,共同對抗漢王。


    怎麽當了皇帝就……


    朱瞻基在父親靈前暗暗發誓,絕對不要成為第二個父皇。


    胡善祥戴著九龍四鳳冠,穿著褘衣,先在坤寧宮接受了冊封,得到大明祖傳皇後印——“厚載之記”。


    之後,胡善祥去了奉天殿,坐在鳳椅上,和朱瞻基一起接受了文武百官朝賀。


    這還沒完,正式冊封後的次日一早,胡善祥又要戴著沉重的九龍四鳳冠,穿著厚重的褘衣,乘坐重翟車,去宗廟行謁廟禮。


    盛夏六月天,且不說頭冠了,身上的褘衣足足有十幾層,胡善祥給祖宗們三上香,行拜禮,反複兩次,身上的汗水起碼濕透了好幾層衣服。


    禮儀依然沒完,胡善祥乘坐重翟車回宮,朱瞻基穿著大紅皮弁服升座,胡善祥要給他行八拜謝恩禮。


    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縱使胡善祥身為是皇後,已經君了,但在皇帝麵前,她是臣,這種繁瑣的儀式,就是“立規矩”,表示皇後必須服從皇帝。


    行完八拜禮之後,還有最後的儀式。


    朱瞻基去欽安殿大宴賓客(按照規矩應該去謹身殿,但是三大殿已經燒毀,所以換地方了)


    胡善祥回到坤寧宮,接受公主,嬪妃,命婦等等朝賀,這才可以去換衣服,穿著稍輕便的燕居冠服升座,設宴款待慶賀諸人。


    眾嬪妃就屬生了二公主的孫貴妃地位最高,她穿著禮服跪下給胡善祥行禮,“茲遇皇後殿下受冊寶,正位中宮,妾等不勝歡慶,謹恭賀(注1)。”


    兩邊宴會都結束,封後大典禮成。


    胡善祥累癱了,泡在澡盆裏就要睡過去。


    朱瞻基來了,把她從盆裏撈出來,“小心風寒,到床上睡去。”


    兩人躺在床上,胡善祥閉著眼睛,問:“當皇上是什麽感覺?”


    “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就跟做夢似,我還沒咂摸出味道來。”朱瞻基問她,“你呢?當皇後是什麽感覺。”


    我不想當皇後,我要自由了。胡善祥心中如此想著,薄被下的手卻違背了意識,摸索著握住朱瞻基的手。


    可是我舍不得你,還有我們的女兒。如果你不出身天家,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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