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霍青行點點頭。


    季知行倒也沒有覺得嫉妒,還笑著說道:“表弟讀書一向好,這次科考一定能金榜題名。”


    霍青行看著他,也說了一句,“表哥也可以。”


    “我……”


    季知行說起這個就有些無奈,他讀書雖然不算差,但每年科考的人實在太多了,他這樣的在家這邊還能看看,但拿出去就會湮沒在人群中,不過他也不覺得沮喪,這會仍笑道:“我會加油的,考過一次,總是有些底了。”


    兩人就科考的事聊了一會。


    知道霍青行的脾性是不大喜歡說話的,季知行剛想提出去客房歇息,就聽霍青行說道:“我有話要問表哥,表哥可否隨我去院子裏走走?”


    季知行一愣,有些意外,但也沒拒絕,點點頭,隨著霍青行走到院子,看著他的背影開口,“表弟有什麽話就說吧。”


    霍青行收回落在隔壁院子的目光,轉身問他,“當初母親在病榻前請表哥照顧如想,不知表哥可還記得?”


    “當然!”


    季知行忙道:“姑姑說的話,我都記著,等如想過了及笄之年,我就會八抬大轎娶她為妻!”


    霍青行見他臉上沒有一絲不願,心下稍鬆,又問,“那外祖母和舅母她們怎麽說?”


    聽到這兩個稱呼,季知行的神情有一瞬變化,其實祖母和母親並不滿意如想,一來如想和他年紀相差太大,等她過了及笄,他已二十出頭了,這樣的年紀放在他們那邊,早就可以做爹了。二來,如想的身體太過柔弱,母親和祖母總擔心如想日後生不出孩子。


    可他——


    季知行袖下的手緊捏成拳,在霍青行的注視下,和他保證道:“表弟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如想,不會讓她受一絲傷害的!”


    霍青行看他這般就知曉外祖母和舅母並不滿意如想,要不然上次他們去季家過年,外祖母他們也不會一點口風也不露了,他心下微沉,但看著季知行堅定的目光還是抿了抿唇,“我就如想一個妹妹,希望表哥記住今日和我保證的話。”


    “如果如想有一日因此受傷,我……”


    他話還沒說完,季知行就連忙說道:“不會的,我不會讓她受傷的!”


    霍如想喂完貓出來就瞧見兩人在院子裏,不由駐步問道:“哥哥,表哥,你們怎麽在院子裏說話?”


    霍青行原本還要和季知行說幾句,看到如想出來也就止了聲,“沒什麽。”他開口,又拍了拍季知行的肩膀,“表哥也去歇息吧。”


    “好。”


    ……


    翌日。


    今天是初七,也是金香樓重新開業的日子,阮妤自是得去一趟,剛出門,孫大已經在門前候著了,瞧見她出來立刻跳下馬車,給她拜年,“阮小姐新年好啊。”


    如今還在年節裏。


    阮妤自然也笑著應好,“孫師傅新年好啊。”她說著遞給人一個紅包。


    “這,這如何使得?”孫大不肯要,擺手道,“您給的錢已經夠多了。”


    阮妤笑笑,“就一點小錢,開工紅包。”


    聽到這話,孫大才猶豫著收下,又道了謝,“外頭冷,您快上馬車吧。”


    阮妤點頭,剛要上去就瞧見從巷子外走來的季知行,他手裏提著小籠豆漿油條包子,看到阮妤也愣了下,等回過神笑著和阮妤打招呼,“阮小姐早。”


    對於季知行,阮妤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這會也隻是淡淡點了點頭,“早。”


    而後理也沒理他,徑直上了馬車。


    等馬車啟程,卻聽到外頭傳來如想的聲音,“表哥,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你不是喜歡吃巷子外李婆婆家的油條和豆漿嗎?”季知行看到霍如想,也收回目光,笑著和她說。


    ……


    坐在馬車裏的阮妤聽到這番話,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點著眉心沒說話。


    *


    金香樓開業是大事,一大早屠師傅就領著人買好了鞭炮又祭了灶頭菩薩,等外頭鞭炮一放,阮妤又給大夥發了開年紅包,大門打開,過完年的金香樓也正式開始營業了。


    關了七天門,從前習慣在金香樓吃飯的人哪裏還按捺得住?


    門一開,就有不少新客老客進來了,阮妤幫著招呼了幾個熟悉的客人就上樓處理事情了,一直忙到傍晚,她才下樓,交待了幾句就準備回家了。


    今天爹娘都回來了,她有陣日子沒見到也想他們了,便想早些回家陪他們吃飯。


    孫大一直侯在外頭,看見她過來忙牽著馬車過來,等阮妤坐穩,馬車就緩緩往青山鎮的方向駛去。阮妤從前一向上馬車就要假寐歇息,今日倒是不知為何,吃著霍青行給她準備的紫蘇梅,竟不覺得困,索性便掀起車簾看外頭的風景。


    開了年,這天氣也不似寒冬那般凜冽了,至少有太陽沒風的時候,還是暖和的。


    她這廂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頭的風景,突然,她看到一處地方——


    “停車!”


    她難得聲音那麽重。


    孫大嚇了一跳,馬車倒是立刻停了下來,“怎麽了,阮小姐?”他問馬車裏的人。


    阮妤卻沒回答他。


    她隻是沉著一張臉看著不遠處的巷子裏,那裏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赫然便是季知行和林月。


    第102章 (二更)


    孫大不知道阮妤怎麽了, 還想詢問,餘光一瞥,也瞧見了巷子裏的兩個人, 女的不認識, 隱在昏暗處, 隻能瞧出是個柔弱的姑娘,男的卻是霍家的表親……青山鎮巴掌點大的地方, 來來往往, 誰不認識?


    這位霍家的表親,聽說早就和霍家那位小女兒有婚約了,還是故去的那位霍夫人親自指的婚。


    以前他要走的時候, 孫大還載過他,看著也是個品性不錯的孩子,每次碰見都會客客氣氣和他打招呼, 因為季家路途有些遠, 若碰上飯點,中途他下去買吃的也會給他帶一份, 那會他還和他家老伴說起這位季公子的好,想著日後霍家那個小女兒嫁過去肯定過的不錯,哪想到如今居然當街和別的女子拉拉扯扯……孫大忽然明白阮妤為什麽要停下了。


    他就像是知道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一時既不敢說話,也不敢多看,隻能收回目光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馬車就停在路邊。


    這會已是黃昏, 路上行人、馬車不算少, 攤販也都收拾著東西打算回家了,阮妤就坐在馬車裏,手握車簾望著不遠處, 看著原本好好說著話的兩人,不知道說到了什麽,那個女人突然崩潰似的哭著倒在季知行的懷裏,季知行起初是想避開的,步子都往後退了一步,最後還是停下腳步任她抱住,他高高抬起的手猶豫幾番最終還是落在了女子的脊背上,輕輕拍著,似是在安慰。


    而那女子雙肩微顫,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安慰住,反正就是不肯從他懷裏起來。


    阮妤看著看著,眼中的寒氣越濃,就算離得遠,她也能猜到那個女人在說什麽,前世如想因為這個女人沒了孩子,她便著人好生調查了一番,知道這個林月和季知行是鄰居,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隻是相比季家在當地還算富庶,林家就要清貧許多了,加上林家父母重男輕女,林月那個弟弟又是個小霸王,林月打小就沒少被欺負。


    她十六歲那年,她爹娘還想把她賣給當地一個鄉紳做妾,換來的錢給兒子留著討媳婦用。


    按照時間,林月現在應該正處於要被爹娘賣給鄉紳做妾的時候……所以現在找到季知行哭的如此傷心應該也是為了此事。


    說句實話,一個姑娘家碰到這樣的事,的確可憐,可林月這人,阮妤卻無法對她產生一點同情。


    前世她最後還是嫁給了那個鄉紳,不過那鄉紳是個短命鬼,沒幾年就去世了,她又知道季知行當了官,便一路來到長安,想方設法和季知行見麵,借由少時的情分寄住在季家,表麵裝得像模像樣,說什麽為奴為婢也願意,隻求他們不要趕她走,免得再被她爹娘賣掉,還說自己已經在想謀生的法子了,私底下卻總是找如想說起和季知行幼時的情分,那會如想懷了身孕,她身體本就不好,能懷上孩子已然不易,每次還要聽林月說起和自己丈夫的往事,和季知行說起,季知行也沒當一回事,還當她是孕中多思,讓她別胡思亂想,長此以往,如想的身子怎麽會好?想到前世她得到消息去季家看如想的時候,她就躺在床上,鮮血染紅了她身下的錦繡如意緞子……


    如想那樣柔弱的一個人,在握住她手的那刹那,居然讓她感覺到了刺骨的疼痛。


    想到如想紅著眼泣不成聲的模樣,想到她知道孩子沒了,眼中失去最後一束光的情形,阮妤手裏那塊車簾都快被她撕扯下來了,她寒著一張臉,看著季知行的目光就像兩把鋒利的刀。


    她就不應該對這個男人抱有期待!


    隻要他一日不解決這個林月,他跟如想之間就別想安生!


    長街上來來往往的馬車和行人已經越來越少了,阮妤看著不遠處那對男女,冷笑一聲,突然甩了車簾走下馬車,“孫師傅,勞你在這等下。”


    孫大自是沒有不應的道理,忙應了一聲。


    ……


    “季大哥,求你幫幫我,我隻有你了,那個男人都五十歲了,我真的不想嫁給他!”林月抱著季知行,把臉埋在他懷裏,不住哭著。


    季知行似乎也有些生氣,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慰道:“你別哭了,等我回去後和林伯父林伯母商量下,斷然不能讓他們把你嫁給這樣的人。”


    “……沒用的。”


    林月哭得眼睛都紅腫了,雙手緊緊扯著季知行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塊浮木,“隻要我一天不嫁人,他們就不會歇了這個心思!”


    “這……”


    季知行也蹙了眉,“那你可有心儀的人?若是有的話,就請他來家中提親。”


    林月從季知行懷裏抬起臉,看著眼前這張周正溫和的臉,正猶豫著不知道怎麽開口,忽然就見抱著她的男人臉色大變,還猛地把她一推,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推得後退幾步,趔趄倒在地上。


    這裏位處偏僻,底下的青石板早就鬆動了,前幾日又下過雨,她這一倒,底下的淤泥濺到身上,她那一身白裙頓時就沒眼看了。


    “月娘!”


    季知行見她摔倒在地,神色微變,剛想去扶,餘光瞥見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看著他的阮妤又頓住了,他轉過身,麵向阮妤,規規矩矩朝人拱手一禮,又有些猶豫地問道:“阮小姐怎麽在這?”


    “怎麽,這條街是你家開的,還不準人走了?”阮妤嗤笑一聲。


    聽人張口結舌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懶得理會,隻是把目光轉向地上那個女人,女人剛才哭了一場,眼睛早就腫了,都說“女要俏,一身孝”,她倒是很知道男人喜歡什麽模樣,大冬天的穿著一身白紗裙,頭上也隻簪了幾朵絹花,要不是如今身上滿是淤泥,還真有些我見猶憐的模樣。


    她似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坐在地上,又或許是不敢相信季知行居然會推她,反正整個人看起來就很呆。阮妤並不急著說話,見她長睫微顫,等眼中光芒重新聚攏,她就立刻紅了眼去喊季知行,“……季大哥。”


    並未出聲責怪,隻是露出一派可憐模樣,心裏卻有些膽顫。


    她的餘光能瞧見阮妤。


    她見過霍如想,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天真爛漫,很容易相信人也很有同情心,可這個女人……長得如壁畫中的神仙妃子,氣勢又非常淩人,仿佛在她麵前,什麽魑魅魍魎都會被她照得原形畢露。


    她忽然有些害怕。


    隻能更加可憐巴巴地看著季知行。


    林月很清楚怎麽讓一個男人對自己心生憐惜,果然,季知行目光鬆動了一下,往她那邊看過去,似乎猶豫著要不要去扶她。


    嘖。


    這纏纏綿綿的一句,季知行這混賬玩意居然認為她對他隻有兄妹情誼?


    見鬼的兄妹情誼!


    季知行並不知道阮妤在想什麽,他看著林月猶豫一番最後還是沒去扶她,隻是低低說了一句,“你快起來。”然後就又麵向阮妤,卻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說起來也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昨日才見阮妤,但就是非常怕她,昨日在霍家如此,如今在外頭也是如此……他躊躇一會還是打算先開口,“這是林月,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因為被爹娘逼婚才來到這,和我是偶然碰見的,阮小姐不要誤會。”


    他巴巴解釋一句。


    阮妤卻聽得嗤笑出聲,“我說什麽了,你就這麽急著解釋給我聽?”


    “我……”


    季知行本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被阮妤這麽一通說,更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倒是扶牆起來的林月看到這副情形忙幫襯道:“小姐別誤會,我跟季大哥真的沒有什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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