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找誰照顧我不行非得找她?”季月靈忍不住說道,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而且我有人照顧,不用麻煩她,你帶她回去吧!”


    季母臉色一沉:“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自私?小芳家裏遇到困難,你作為表姐怎麽能不管?”


    “我為什麽要管她?我又不是她媽!”季月靈感到委屈,聲音有些哽咽。


    鄭橘子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阿姨,季姐姐剛生完孩子,需要好好休息。我們會照顧她的,您不用擔心。”


    季母不依不饒:“你們是外人,哪有自家人照顧得好?月靈,你從小就是個好的,什麽苦都能吃,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嬌氣了?動不動就掉眼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這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管怎麽樣,你坐月子沒人伺候不行,有自家人在,我也放心。”


    “媽!”季月靈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為什麽您總是讓我照顧別人,卻不關心我的感受?!”


    “我怎麽沒照顧你的感受了?我這不是擔心你一個人照顧不了孩子,還給你找了個靠得住的人來嗎?”季母覺得她太不懂事了,“怎麽都是當媽的人了,還這麽不懂事?”


    懂事?為什麽要懂事?她的腦瓜子一直都不好,比不上哥哥和弟弟們,但她一直被誇很懂事。


    她不想懂事啊。


    她從小就嫉妒表妹康敏芳。


    長得比自己好,說話比自己好聽,讀書成績比自己好,大人們喜歡她,村裏的男孩子們也喜歡圍著她轉。


    雖然康敏芳的母親去世得早,但季母對她的疼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季父重男輕女,隻關心哥哥和弟弟,季母又偏愛表妹,覺得她親生母親不在了要多一點關照。


    季月靈雖然力氣大能幹活,卻總是被忽視,仿佛她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的,跟表妹比,她唯一的優點就是懂事。


    去當兵之後,她覺得部隊的生活很好,但是她沒辦法留下。


    她回家的時候表妹已經有了正式的工作,有一個好丈夫,康敏芳帶著男人和孩子出現在她家的時候,仿佛那裏是她的家,而自己是個客人。


    退伍後安排的工作不行,常常發不出工資,康敏芳總在她麵前炫耀。


    炫耀她的工作。


    炫耀她的男人和孩子。


    更多的是炫耀季母對她比對自己更好。


    而她,年紀大了,沒人給她說親,工作也不穩定,脾氣也變得暴躁,就連懂事的優點也沒有了。


    好在羅程來了,問她要不要換個地方工作,給兩個小姑娘做保鏢。


    她當時想的是,隻要人家管吃管住能讓她離開家,她就給人家幹活,沒想到人家居然問她想要多少工資。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值多少錢,就想工資能比表妹高點,沒想到兩個老板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拿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她都寄給了家裏,她想告訴她媽,她不比表妹差。


    但是橘子跟她說,錢不是這麽花的,幾十塊錢沒感覺,等過年的時候幾百塊錢才能讓人震撼。


    她想幾百塊錢要攢一年,結果過年前廠裏給了好多獎金。


    感覺隻要跟鄭橘子在一起,她說的那些理想就很容易實現。


    還有裴向東讓她陪他回家假裝對象也給她錢和自行車。


    後來她和裴向東真的結婚了,他的錢都歸她管,她手裏的錢一下子就上千了。


    雖然裴向東不管她怎麽花錢,但是橘子提醒她,他們有了小家,花錢的時候就要注意彼此的感受,不能隻顧娘家不管小家。


    更重要的是,要學會規劃將來的生活。


    從來沒人告訴她可以規劃未來,她從小聽到的將來就是結婚生孩子,所以周圍的人都說她嫁不出去,她很著急。


    她已經平平無奇,若不能走大夥說的尋常路,那以後怎麽辦?


    認識鄭橘子後,她覺得什麽都好辦。


    她有男人,有工資,橘子教她花錢、買房、做最簡單的投資,沒人再笑她頭腦簡單不像女人了。


    她帶她買石料碰運氣,一下子就賺了十多萬,錢太多了她不好意思要,但是鄭橘子說那是她的好運,就是屬於她的。


    她想繼續買石料開賺錢,鄭橘子告訴她,偶爾玩一玩是調劑生活,變成賭鬼生活就完了。


    開這個小型機械廠的時候,她知道鄭橘子是想拉男人合夥的,還給她投錢的機會,教她看合同,教她看賬,教她做合夥人……讓她覺得自己也很好。


    值得珍惜。


    這些年來,季月靈很少回家長住,過往的那些不愉快記憶隨著現在的生活變好而漸漸淡去。


    然而,季母今天的到來,又讓那些往事湧上心頭。


    “為什麽?”季月靈心中怒吼,“為什麽一個母親不偏愛自己的孩子,卻疼愛別人的孩子?為什麽總是讓我讓著表妹?!”


    她不想再忍讓了。


    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不想!


    明明她才生的孩子,是最需要照顧的人,卻要讓著自己最討厭的人,這是親媽說出來的話嗎?


    “月靈,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季母沒沒想到她的情緒會這麽激動,嚴厲地責備道,“敏芳多可憐啊,從小沒了媽媽,你應該多體諒她,多照顧她。”


    “憑什麽?”季月靈反駁道,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剛生完孩子,難道不該讓著我嗎?”


    “你一直都那麽堅強,什麽事都能扛過去。”季母歎了口氣,“敏芳比你脆弱,需要更多關愛。”


    “所以我就活該受苦嗎?”季月靈的眼淚奪眶而出,“您就從來沒想過我也需要你的關心嗎?”


    鄭橘子看不下去了,站出來為好友辯護:“阿姨,今天季姐姐不舒服,你說的事情要不晚兩天再說?。”


    “你懂什麽?”季母轉向鄭橘子,“你們年輕人就是太自私了,隻顧自己。”


    “關心隻對自己親近的人,這不是自私。”鄭橘子堅定地說,“這是人之常情。季姐姐現在最需要的是你最簡單的關愛,她可以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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