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崇也不敢開車,怕寧縣崎嶇不平的道路給她畫毀了再跟他鬧,安靜地看著她在臉上塗塗抹抹:“那你這一小時怕是浪費了。”


    “此話怎講?”常安斜眼看他,“不好看?”


    “自然好看。”陸崇求勝欲極強地再三斟酌才開口:“你不畫也跟帶了妝似的,好看極了!”


    常安收起盒子,一臉探究地問他:“瞧著漂亮話說的,陸先生是談過多少女朋友啊?聽說您還留過洋,洋妹子的滋味好不好?”


    陸崇大笑起來,淩厲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怎麽一股子醋味兒啊,誰家醋壇子打翻了?”


    常安也不說話,就歪著頭看他,嘴角勾起一個陰惻惻的弧度。


    陸崇看她小模小樣的心生喜愛,他一手撐著椅子的靠背,臉越靠越近:“真的隻有你一個。”


    常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睫毛,隨著他的笑容微微顫動著,像是有一把小扇子在她心尖撓,忍不住撅起小嘴,輕輕親了他一口。


    陸崇猝不及防被占了便宜,一愣過後便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小流氓,這麽喜歡占我便宜?”


    常安皺了皺鼻子,將他恨不得貼過來的臉推開:“誰讓你老是引誘我,老實告訴你,我是最沒有定力的了。”


    被占了便宜的陸崇好心情地開起了車,隻感覺連開車都變成了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一陣顛簸過後便是寬闊平坦的大馬路,四周的環境也多了些紙醉金迷的意味。


    陸崇帶常安來到一個高層建築前麵,常安抬頭看著燈紅酒綠映襯下的“百樂城”,耳邊滿是嬉笑怒罵的聲音,連看陸崇的眼神都變得不同了。


    常安沒來過這種地方,挑了挑眉:“你該不會是帶我來這裏喝花酒吧?”


    “喝花酒?”陸崇氣得牙癢癢,伸手就是一個爆栗:“我看你長得像花酒!”


    常安四處觀察著,隻覺得一切都十分新奇,進出百樂城的男男女女都是手挽手,於是常安也將胳膊伸到陸崇的臂彎裏。


    陸崇給她拉了拉快要掉下去的西服外套,不禁刮目相看:“挺上道啊!”


    “那自然!”常安聽到裏麵時不時傳來一陣哄笑聲,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著陸崇往前走,“快些進去吧。”


    百樂城剛來了一批洋人魔術師,正在表演大變活人的魔術,台下站著許多人等待魔術師的表演。


    那魔術師正在用一口蹩腳的中文介紹自己,並邀請觀眾上去配合他的演出。


    常安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魔術師的話,小眼神不老實地瞄著四周的人,最後鎖定在一對跟自己和陸崇年紀相仿的小情侶身上。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對他們擰成麻花的姿勢有些不解,難道這樣站著舒服?


    陸崇感覺到常安在他身邊拱來拱去,低頭看她,隻見小姑娘已經鑽到自己懷裏了。見常安如此主動,陸崇卻之不恭地抬起手摟住她細瘦的肩膀。


    常安並不滿意似的,將他的手拿下來,放在自己纖纖的腰肢上,看了看旁邊,心滿意足地靠在陸崇身上。


    陸崇心下了然,忽然將手臂收緊了些,對上常安無辜地大眼:“我比魔術好看?”


    “什麽魔術表演,還以為洋人的東西有多有趣。”常安撇了撇嘴,一臉不屑:“那木櫥子中肯定有暗閣,或者說舞台下麵有機關,藏身的地方肯定事先就——唔!”


    陸崇捂住了常安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略帶歉意地看了眾人一眼。


    常安的聲音不大,卻也並不小,引得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她。陸崇見常安快要將人家的秘密都說幹淨了,無奈之下隻能將她拖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朝台前的帽子裏扔了幾個大洋。


    第21章


    然而歡樂總是很快過去,還有更多事情等著處理。


    陸家老宅書房的密室中,陸崇坐在一堆木偶中間麵色沉沉。


    距離上次來老宅有一段時間了,陣法中間的光亮,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


    陸崇常常由於常安的活蹦亂跳,而忘記了她的生命受到陣法牽絆的事實。


    陸崇口中叼著一支未點燃的香煙,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常安用自己的力量壓製住了這個陣法。


    再怎麽息息相關的東西也總要分一個強弱高低,或許在這場博弈中,常安在無形中就已經占據了上風呢?


    所以當陣法最終熄滅的那一刻,也就是常安勝利之時。


    ……


    另一邊,被陸崇送回家的常安並不準備洗洗睡,她換上一身方便的衣服準備去探一探唐家的秘密。


    雖然她不走也沒人趕她走,但耐不住陸崇一遍又一遍地催她,她也想速戰速決,去看看景州大都市的繁華。


    又聽說唐世南前不久南下至今未歸,常安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


    常安從床底下掏出自己的挎包,選了幾樣東西,又隨手抓了一隻木偶便朝唐家去了。


    一路上幾乎沒有人,大概是主人不在了,唐家的護衛們也很是鬆散,尤其是後院那邊。常安避開人,從後院的圍牆上爬了進去。


    常安放出一隻木偶,正是那次施法時擅自跑回來的那隻,她口中低聲念出一串咒語,操縱著木偶帶她去找地點。


    那小木偶晃晃悠悠地帶常安來到之前的空地旁邊,常安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這裏正是挖出屍體的地方,同時也是唐家靈氣的源頭。


    常安猜測,這大概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為了維持這股氣息有意為之的。


    她腦中鋪開好幾條路,飛速轉動思考著。要她挖坑鑽進土裏是不可能的,費時費力不說,弄髒了衣服就不好了。


    常安的目光轉向了一旁呆呆站立著的小木偶,小手一揮,將它鎮到土裏去了。


    常安一邊施法一邊循著木偶的軌跡觀察,走著走著來到一棟小樓前,這建築擋住了自己的路。常安剛想繞過小樓接著走,發現那底下的木偶停了下來,由於距離太遠她並不能明確知道發生了什麽。


    常安抬頭看了看漆黑一片,沒有亮一盞燈的小樓,狐疑地打開一扇窗戶,撐著窗台跳了進去。


    樓裏滿是紙墨的味道,有月光從窗戶裏照射進來,但被琉璃窗染上了五彩的顏色,安靜地令人感到詭異。


    常安來到一間書房前,伸手碰了碰,發現門是開的。進去之後的書房表麵上並無異常,隻是一個極其普通的辦公的地方,辦公桌辦公椅和沙發整齊有序地排布著。


    隻是常安發現木偶離她越來越近,直上直下地移動著,像是……在爬樓梯。


    常安唇角彎了彎。


    密室暗閣機關之類的書她看過不少,這種將地下密道與房間連通的手法更是常見。她歪頭觀察書房的物品擺放,徑直走到寬椅後麵的一幅山水畫前,掀起畫軸在下麵的牆上摸索著,之後果然發現有一塊可以活動的地方。


    隨著機關被觸動,旁邊的牆上打開四四方方的一個暗門,暗門不到半人高,裏麵漆黑一片,看樣子是通往地下。


    常安掏出一隻小手電,往裏麵照了照,見沒有任何異響,她才小心翼翼地伸進腦袋去觀察。常安先邁進一根腿去,然後彎下腰,將上半身縮了進去,雙手扶著兩邊的牆,又將另一根腿跨進去。


    這唐老爺大腹便便的,問什麽修一個這麽小的洞口?


    真是怪哉怪哉!


    裏麵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直來直往的僅有一條路,常安一邊走一邊感應木偶的位置。


    不一會兒,密道到了頭,出現一塊擺著桌子椅子喝茶的空地,常安剛要嘲笑唐老爺喜歡弄虛作假耍假把式,便聽到旁邊的牆上傳來不大的敲打聲,她知道那是自己的木偶,隻是……裏麵時不時還會傳來“唔唔”的聲音。


    像是有人。


    常安輕而易舉找到了另一個機關,隻能暗暗佩服唐老爺的耐心。


    明明沒有什麽技術含量的東西,非要搞得裏一層外一層。


    進去之後,常安發現這個密道竟然還設置了一間類似儲藏室的地方,她所在的位置像是一條狹窄的密道之間突出的肚子,不知這裏有什麽洞天。


    直到再次聽到那“唔唔”聲,常安才注意到那個黑暗的角落,手電並沒有照到的地方有一個被捆綁住的男人。


    常安上前一看,發現正是長生。


    常安彎下腰拿下他嘴上封口的東西,笑道:“我當你是去做什麽大事了,原來成了人家的階下囚。”


    之見他呲牙咧嘴地活動自己的臉,見常安站在那裏不動,催促道:“傻站著幹嘛?快幫我鬆綁啊!”


    常安雙手環在胸前俯視他,麵色不善:“我早就看出你有問題,原本不想多管閑事,但如今被我碰上了,幹脆給我實話實說了吧。”


    他知道紙包不住火,將自己的身份老實交待了,連帶著自己怎麽被捉來的事情。


    其實他之前想過許多次跟她坦白的場景,也想過她的反應,或嘲笑或生氣,但如今真正坦白了,常安的表情卻始終淡淡的。


    “霍家,有錢嗎?”


    長生也就是霍正,見她想了半天說出一句這樣沒用的屁話,訥訥道:“……有。”


    常安手裏捏著挎包的一角,歪頭看他,分明是一副天真嬌憨的麵孔,說出來的話卻透露出她財迷的性子:“那如果我救了你,你值多少錢?”


    霍正妥協道:“一箱黃金夠不夠?不夠再加!”


    他現在隻想活動活動手腳,特別是嘴巴都自由了之後,手腳的束縛感就更加重了。


    有了之前在陸家的經驗,常安獅子大開口:“三箱吧,畢竟我養了你那麽久呢。”


    霍正:“???”


    她什麽時候養他了?他明明沒有花過她一分錢好麽???


    常安看出他的不服氣,嫌棄的看了一眼旁邊髒兮兮的木偶,還是將它放出去敲霍正的頭:“你住了我的地方那麽久不給我錢的啊?說到這裏……我似乎救了你兩次吧,霍正?”說到最後她幾乎一字一頓了。


    “給給給,全都給你!媽的,快把這玩意兒給老子拿走!”


    霍正斜眼瞄了一眼自己肩膀上那隻一直在撞擊自己腦袋的小木偶,之前見常安玩的時候他還覺得挺可愛,湊近一看發現它長得可真-他-媽詭異,渾身是泥就算了,嘴巴還一張一合的。


    常安懶懶地抬起手,食指動了動,那小木偶竟然給他咬斷了繩子。


    “在這裏等我,別被人發現了連累我。”常安說完不再管他,隻身去了更深的地方。


    “你-他-媽這是剛從土裏鑽出來?”霍正笑著戳了戳自己旁邊的木偶,撥下它頭頂的一個泥塊。


    小木偶自不會說話,腦袋上下點了點。


    霍正聽著越走越遠的腳步聲,伸長了脖子看了看隻剩下背影的常安,撥了一下小木偶的下巴:“哎,你不去保護你媽啊?”


    那木偶原本呆呆地,聽到這話竟然真的動了動,像是聽懂似的搖頭晃腦地跟了上去。


    霍正是被蒙著頭抓過來的,他隻知道是唐家幹的好事,但對於這密道卻一無所知,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心理,他糾結一番也跟了上去。


    常安速度很快,那木偶感應著主人倒也很快跟了上去,隻是霍正又沒有經驗又沒有手電,硬件軟件一樣也沒占,跟著跟著就落在了後麵。


    等他走到一半時,常安已經帶著木偶出來了,隻見那木偶身上又多了好多黃泥,霍正暗暗腹誹常安的無情。


    “不是讓你老實呆著嗎?”


    常安不悅,她還以為是敵人,差點出手。加上前方塌陷,自己進不去,心情更是有些暴躁。


    “我這還不是怕……我自己遇上危險!”霍正理直氣壯地躲到常安身後,嬉皮笑臉道:“還是跟著你有安全感。”


    常安原本就是直腸子,聽一便是一,嗤之以鼻道:“膽小鬼。”


    霍正在黑暗中微微翹起嘴角,學著小木偶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跟在常安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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