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察站起身,待老文警察一靠近,看見老文難看的臉色,她想要問一句,還是規避一般的閉上了嘴,又重新坐下。估計局裏有事,惹到老文的黴頭了,不然他怎麽會臭臉。


    從化驗室走出來的不是拿著化驗單的護士,而是醫生,皺著眉頭的醫生一出來,就讓坐著椅子上的三人齊齊起身。


    老文看見醫生的表情,更是忍不住煩躁的低聲咒罵一聲王八羔子。


    魚月月更是慘白著臉。


    醫生隻能將化驗單遞給女警察,他的目光看向魚月月,聲音嚴肅,“你的身體明顯一樣不良,血糖很低,好幾項指標都達不到正常標準。”


    魚月月腦袋裏嗡嗡作響,哪裏聽的進去,她腦袋裏全是她小姨程芙死前的模樣。


    女警察將化驗單翻看一邊,小聲問醫生,“血液中有檢查出毒品嗎?”


    醫生搖頭,“沒有,一切正常。”


    這句話是清晨的第一聲禱告祝福,給陷入噩夢深淵的魚月月遞了一根救命的長繩。


    魚月月緊繃的精神一下鬆散,要不是有女警察扶著,她幾乎要滑倒在地。女警察高興的扶著魚月月,走到老文身邊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文,好事啊。”


    老文警察捏著香煙,將香煙掛在耳邊,“是好事,就是那群狗東西被人擔保了,明天就可以出去。”


    說著老文警察避開魚月月的目光,歎了一口氣。


    魚月月沒有說話。


    毋庸置疑那群人鑽空子了,沒有進入室內,沒有成功搶-劫財務,威脅人身安全,完全可以用盜竊未遂作為借口,然後再死不承認和另一個人是同夥作案。


    魚月月並不詫異,甚至直覺那群人背後一定還有人,也一定會找上門來。


    被兩人送回小區,魚月月回到家裏,撫摸著傷口,想到了她的小姨,程芙。


    第74章 cf-99


    程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這一點,恐怕老文警察比魚月月知道的還要多。老文警察曾經是程芙的隊長更是夥伴。


    夜裏開車,城市的燈火半熄,大多數人都睡了,a城卻還醒著。


    即便是深夜,a城,這座急速運轉的城市也始終沒有停歇,公路上依舊車水馬龍。


    警車被亮起的紅燈攔住,老文穩穩停車,等待紅燈結束。


    鮮亮的紅燈在暖色的路燈光中,格外顯眼。老文將頭上的警帽摘下,放在一旁,老文略有煩悶的動作被女警察發覺。


    女警察坐在老文的副駕駛位上,瞥了一眼紅燈,猶豫開口道,“文隊,您好像因為晚上這個事情格外煩悶。”


    女警察偷偷看著老文,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從她的角度能看見老文右眼眉峰之上有一片空白,是一道疤痕。


    疤痕經過多次修複之後,已經很淺,藏在警帽之下幾乎看不出來。


    局裏很多人,都不知道老文臉上疤痕的由來,隻以為是老文出任務中意外受傷。


    但是女警察知道一點內幕,現在屈就在a城小片區的做一個小隊長的老文,曾經是b市界內一位赫赫有名的刑事警察,而他現在臉上的疤痕也是在以前一次緝毒行動中留下的。


    後來因為一些不明原因,老文從刑警大隊調到這個小片區的公安局,當一名帶年輕警察的老隊長。


    女警察聽她爸說過老文警察,她爸談起老文警察時,語氣非常惋惜,恨不得直拍大腿表達痛惜。


    可是無論,女警察之後怎麽問她爸,她爸如據嘴的葫蘆,一個字都不肯說,隻說要她跟著老文警察好好學,學到一點以後受用大著。


    “文隊,是因為那群人被保釋的事情煩躁嗎?”


    女警察試探的詢問老文。


    老文沒有說話,隻是眼睛頂著紅燈,等待著紅燈的熄滅。


    女警察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性格豪爽,有什麽話就說,有什麽問題就問,她真心想要向老文學點東西。女警察思考著引燃老文煩躁的導-火-索,到底是什麽,就像抽絲剝繭,試圖還原事件的真相。


    紅燈熄滅,綠燈亮了,擋在警車前的小車依次開動,朝前往去。


    老文動了動嘴巴,嘴裏空蕩幹澀,讓他想要嚼一點東西,讓肌肉忙碌起來。


    “隻是想起了一個老朋友。”說完之後,老文就不再說話,他開著車,將車窗降下來。


    正思考原因的女警察一愣。反應過來這是老文警察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文隊以前的老朋友,是以前的戰友嗎?


    女警察沒敢問,她瞅一眼老文平靜的黑臉,覺得要是她問了,老文他也不會想要回答自己。


    警車裏靜悄悄,夜風從窗外,帶著塵氣吹進車中。


    路燈在夜幕下也帶著塵土的暮色,連天上的星星也蒙著一層塵霧,隻有車前的燈亮的出奇。


    夜風將老文黑白參半的頭發吹起,清涼的夜風,不知怎麽讓老文想起了程芙。


    程芙。


    老文仔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簡單的音節在心頭跳躍之時,他才驚覺時間匆匆,他曾經最寄以厚望的大弟子——程芙,已經離世將近五、六年。


    六年了,時間好快,快的讓人停不住惆悵。


    老文眯著眼睛,似乎片刻恍惚之間,有一個女子英姿颯爽,穿著一身黑色的警服,肩上的功勳熠熠生輝,一臉快活的喊他文隊,向他敬禮。


    似乎還能看見,他們當時那些人全都鬥誌昂揚,意氣風發的模樣。


    似乎,以前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或齊聲或抑揚頓挫或此起彼伏的叫他,都是快活鮮亮的樣子。


    夜風還在吹,天上的星星被燈光逼到雲層中躲藏。


    老文,看著昏暗混沌的夜空,心尖微動。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


    如果程芙沒有死…


    老文搖頭,專心開車,將心頭萬千思緒驅逐。


    這世界上,哪能有那麽多的如果呢。


    況且,要是真能有重新選擇的機會,程芙那小丫頭,也一定還是一樣的選擇。她那丫頭,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做警察的,堅持本心,又有什麽好後悔的。


    老文笑笑,心頭的鬱結暫且鬆散。


    他仔細開著車,騰出一份注意力,對女警察說道,“回局之後,我要仔細看看找回來的線索物品,你叫小王他們,先將那些玻璃碎片送去檢查指紋。”


    女警察點頭,正常程序都會走,隻是時間上慢一些。不過既然老文說了,指紋檢查今天晚上就要提上日程。


    警車穩穩當當的停在警局前,老文和女警察進警局中向上級報告事情。


    老文還是年紀大了,一熬夜整個人就開始憔悴起來,年輕警察小王叫老文去休息,老文也不倔,換了班就去休息,留話也讓小王一幹年輕警察也早點交班休息。


    女警察回到值班位之時,老文已經在回宿舍休息的路上。


    小王看見女警察,幫她到了一杯熱水,指著他自己桌上幾包袋裝咖啡說,“桌上有速溶咖啡粉,你自己衝半杯提提神,女同誌晚上還是少喝點。”


    女警察平時值班都要喝半杯咖啡,就是怕犯困耽誤事情,但是今天她完全不困,精神頭好的很,因為她今天知道,帶她們的老文,竟然是以前赫赫聞名的b市緝毒大隊的隊長!


    我的天呐,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樣!


    帶他們這群菜雞的竟然是大佬中的大佬。


    還是傳說中最牛批的刑警大隊第二小分隊,曾經破案無數,不論多棘手的案件,到他們手裏都是小事一樁;不論多凶惡的毒梟聽見他們的名號都要抖三抖的b城刑事大隊第二小分隊。


    女警察興奮的無以複加,又不能往外說,隻能憋紅著一張臉,無比開心又激動的做著手上的事情。


    隻是,一想到,最近幾年第二小分隊幾乎消身匿跡,一點消息都沒有。而,老文又在a城做一個小隊長,曾經如日中天的第二小分隊,如今不知道如何分崩離析,女警察高興激動的心情溫度,一下就冷卻下來。


    小王且看著,還是幫女警察衝了一杯咖啡,將咖啡放在她的桌麵上。小王一臉疑惑的盯著女警察,“黃小雯,你怎麽不舒服嗎?怎麽臉一會紅一會白的,身體不好要多喝熱水。”


    黃小雯白了小王一眼,小聲碎念一句,直男,然後端起手邊的咖啡輕輕喝一口。


    走在路上的老文,還沒有回到宿舍,他被一個人在路上攔下來。


    老文看著麵前的胖子,輕笑一聲,“怎麽,這麽晚不讓我回去睡覺,黃胖子,你是要請我喝酒嗎?”


    老文麵前的胖子是片區公安局局長,說是胖子,也隻是稍有一點肚腩,相較於清瘦的老文來說,是個胖子。


    被叫黃胖子的局長,被老文氣笑,他一拳頭打向老文的肩膀,“你才是胖子,老子英俊著呢。”


    說完,黃局長將老文的脖子一摟,扯著他的身體往後走,“走,今個哥請你吃花生米,喝酒耽誤事今個不喝。”


    *


    天光微亮,魚月月掐著時間給榮珂打電話。


    隻有在早上六點一十分,給榮珂打電話,這通電話才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性,被榮珂直接接通。


    “這裏是榮珂。”


    聽到熟悉又沉穩的女聲,魚月月心中一輕,立刻回複榮珂,“嫂子,這裏是魚月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榮珂點頭,這對鏡子將胸前的領結端正,等著魚月月繼續說。


    “嫂子,我接下來的話可能聽起來十分荒謬,但是確實是我親眼所見,我以性命擔保,接下來的話是假話。”


    魚月月擔心榮珂不相信,隻能說下這樣一番話,加重她之後荒謬語言的可信度。


    魚月月安靜等著榮珂的回話。


    電話那頭,良久的沉默讓魚月月心頭止不住的下沉。


    良久之後,魚月月的心幾乎已經沉入穀底,榮珂終於還是長長歎息一聲。她說,“是關於人魚對不對?”


    魚月月一愣,心跳幾乎停止在人魚兩個字眼上。嫂子怎麽會知道人魚,她都還沒說啊。


    榮珂揉著眉心,微偏頭,看向客廳中的沙發,皮質沙發上一個卷毛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它的主人正盤著腿在沙發上犯瞌睡。


    榮珂拍掉軍裝上不存在的飛灰。


    她從私人立場上,是不希望魚月月卷入這一場風暴中的,可偏偏,即便是她封掉魚月月關於人魚的記憶,她還是遇上了人魚,甚至在這場風暴中越陷越深。


    榮珂無奈,“魚淮叔昨天已經告訴我了,今天事情就會有結果,你放心上班就是。”


    說完,稍等一會,電話那頭魚月月沒有其他問題,榮珂就將電話掛斷。


    堅硬的皮質軍靴踩在木製地板上,冷硬和冷硬碰撞卻是聲音輕柔,榮珂緩慢走著,盡量將走路聲減小,不打擾沙發上瞌睡的人。


    卻不想,那卷毛小瞌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往著榮珂的方向伸手,“早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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