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風雲破百蠻八   她要你拿別人當自己的刀……


    薑扶光麵色發白, 幾乎保持不住優雅。


    一屋子兩撥修士本劍拔弩張,彼此敵視,都沒注意到薑扶光, 直到薑扶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來要借房, 才惹來別人的視線。無論男修還是女修,都滿臉冷漠地看著她。


    女修們見多了薑扶光這樣的女修, 修真界弱肉強食, 一些弱者要活下去,就得攀附強者, 如薑扶光這樣故意投男修所好, 楚楚可憐要占好處的修士她們見得多了。就連那些男修, 因為本就心情不佳,見到薑扶光厚顏無恥想要開口借房,雖不像大眼修士那樣出言罵她, 但也在心裏默默想她也配?


    薑扶光受到這樣的視線傾斜, 此刻她年紀尚淺,臉皮厚度完全不及薑夫人,見客棧裏都是別人的人,她繼續留在這裏也是自討苦吃, 便半低了頭,想要走出客棧。


    然而,就在這時,客棧門口又匆匆來了一撥人。


    為首的修士正是負責此次比賽秩序的長老之一。


    他乃是歸元期巔峰, 離歸虛期隻有一線之隔,跨入客棧內,威嚴道:“我接到消息,說你們這裏有人在尋釁滋事?”


    ……看見執法隊的長老一來, 柳溪清包括大眼修士在內的人,都微微蹙眉,心中有些擔憂。


    這位執法隊的長老他們都不認識,不是天南山險關的人,也不是大眼修士所在擎山宗的人。這就說明,這位執法隊的長老有可能故意將這次事件處罰得很重,為他身後的勢力爭奪靈天秘境名額出力。


    這位長老看了眼客棧內損壞的桌椅板凳,嘴皮哆嗦一下:“還沒開始比賽你們就鬧成這樣,毀壞民宅,跟我走一趟!”


    他正要點到兩個隊伍中明顯的領頭人薑如遇和大眼修士時,發現他們身後的薑扶光。


    這位長老皺眉:“薑扶光,你怎麽在這裏?”


    薑長老將眉頭皺得死緊,礙於薑扶光之前一些作為,他現在可怕薑扶光再惹出些什麽事,又給整個上陵薑家帶來災難。


    薑扶光還沒來得及說話,大眼修士眼珠一轉,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薑扶光……上陵薑家……


    他驀地指著薑扶光道:“好哇,原來你還是上陵薑家的人,上陵薑家也是有名氣的世家,你既然是上陵薑家的人,怎麽又為了要一間房在這裏張嘴掉淚求我們?我還以為能做出這樣求人占便宜的事兒的,都是些生活艱難的散修,原來你這樣的名門子弟也會!”


    在場的一些女修聽完大眼修士的話,轉念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她們之前還以為楚楚可憐占男人好處的都是真的弱者,可薑扶光這樣修真世家的女兒也會做這樣的事,更令人不恥。


    那位薑長老聽見大眼修士的指責,麵上有些掛不住,他幾乎不敢相信大眼修士說的是真的,一間房間罷了,說白了不過是頭頂幾片瓦的事兒,不說薑扶光本就有上陵薑家可以住,哪怕是她沒地方住,也不該為了一個房間朝人乞憐!


    就像這打起來的兩支隊伍,他們把桌椅板凳都打爛了,薑長老想要懲罰他們也是為了上陵薑家的利益,而不是真覺得他們錯——俠以武犯禁,何況修士,修士之間說不到一塊兒動手的比比皆是,但是為了區區一點事就朝人搖尾乞憐的可少之又少!


    薑長老震驚地看向薑扶光,期待看著薑扶光否認,可一看薑扶光那個麵色慘白的模樣,他就明白了:別人說的八成是真的。


    薑扶光看到薑長老的眼神,有些害怕,她硬著頭皮解釋:“我不是哀求你們……我隻是……”


    “你不是求是什麽?”大眼修士越來越來勁兒,“你和我們非親非故,跑來就要借我們的房間,你這不叫求叫做臉皮厚?告訴你,老子罵的就是你!”


    大眼修士身後的修士們聽見他這麽罵人,既覺得爽,又有些不解:怎麽他當著上陵薑家長老的麵子這麽不給薑扶光顏麵?


    薑如遇和柳溪清倒對這一切了然於心。


    大眼修士朝薑長老道:“我和天南山險關這堆人發生衝突了,和這個沒臉沒皮的薑扶光也發生了衝突,我早罵了她,是我的不是,但她做的事本來就令人生氣,一個房間引起三堆人起爭執,長老,你要帶我們回去懲罰,就把我們全帶回去吧,誰也不許漏。”


    “……”薑長老差點嘔出一口血,這人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一定要把薑扶光也給牽扯進來?他現在不知道薑扶光有沒有動手,但不管她動手沒有,說句不好聽的,上陵薑家的修士沒骨氣到為了一個房間求人的事兒傳出去總不好聽,更別說薑扶光原本就有沒骨氣到朝妖魔求饒的前科……


    薑長老不在意薑扶光的名聲,在意的是薑家家主和薑夫人,薑扶光是他們的獨女,他們對這個獨女的愛護,從當初對薑如遇的雷霆手段就可以看出來。


    ……如果因為自己把這一堆人帶回去處罰,扯出這檔子事兒,壞了薑扶光的名聲,那兩位一定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


    思及此,薑長老放棄要將這事放大的想法——


    薑長老吃了一個啞巴虧,隻得道:“你們這樣不知分寸,一個房間也值得你們這樣吵鬧!這樣,先報上你們的名字,我全記錄下來,念在你們是初犯,還不知道規矩,這次的賬我就先給你們記錄下來,下次別再犯!”


    “報上名字和門派。”


    他讓隨行弟子記錄這些人的名字和門派,薑如遇道:“鳳聲,山險關領隊。”


    薑長老一頓,山險關的領隊?他怎麽從沒聽說山險關有姓鳳的人。


    他問出自己的疑惑,薑如遇道:“長老也不一定認得完天下所有人,我很少出山險關,長老不知道我才正常。”


    她也不想薑長老繼續追問自己的事,如法炮製大眼修士的無賴手段,她麵無表情:“就像我也不認識上陵薑家還有一個叫做薑扶光的小姐一樣。”


    薑長老被薑扶光的事兒鬧得沒臉皮,他現在一聽到薑如遇提起這茬兒,馬上沒了任何接話的心思,憋著氣讓其他人繼續報名字。


    薑扶光則聽見薑如遇談起自己,臉色更蒼白地朝“他”望去。


    這是一個冰冷如雪的“男人”,高貴冷淡,實力不菲,原本,薑扶光見到“他”應該會喜歡。可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反而對“他”有戒備。


    難道是因為“他”的氣質原因?


    不得不說,現在薑扶光有些討厭“他”,可是,這個“男人”如果真是山險關的領隊,長得又這麽出色,也不一定不能作為她的人緣之一。畢竟,剛才別人對她惡語相向,隻有“他”沒有。


    可“他”也沒有維護她。


    薑扶光若有所思。


    這些人的名字很快被記錄好,薑長老收隊回去,臨走時還帶走了薑扶光,強行要帶她回上陵薑家。


    薑扶光因為帶著若風,不想被薑長老帶回去,她知道現在薑長老正氣她,便軟語道:“薑長老,都是我不好,我給你添了麻煩……”


    “薑扶光,你不必多說了!”平心而論,薑扶光的軟語本能讓任何一個長輩心軟,但是,薑長老現在不怕薑扶光硬,就怕薑扶光軟。


    她太軟,太沒骨氣了。


    薑長老恨鐵不成鋼,又無法掩蓋自己的厭惡:“我是你長輩,今日多嘴說你一句,你這樣的性子再不改,早晚要出更大的亂子,就像今天發生的事要是傳出去,到時候,別人就會說因為性命,你能朝妖魔投降,又因為一個房間,你就能去求一些陌生人,他們會說你就是這樣一個沒骨氣的人!”


    “……”薑扶光咬唇。


    薑長老又道:“我看得出來,你還有一個朋友要照顧,你明明不想和我回上陵薑家,那你有骨氣一點,讓我看到你的不願意,而不是又像這樣淚漣漣看著我,你知道你是一個修士,不是一個靠柔順和美色生活的凡間女子嗎?!我告訴你,整個修真界好看的女修數不勝數,你如果隻想著靠臉這樣讓人生憐,早晚要吃大虧!”


    他也算是說得很重了,直接戳破薑扶光要靠美色和神情得到好處的事情。


    薑扶光已經被這話擊得又難堪又不知道怎麽辯駁,她習慣了這樣,而且,她明明記得好像之前她靠著這樣的手段,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


    她就是要溫柔楚楚,才能拿別人當自己手裏的刀。


    她應該成功的啊,怎麽現在會失敗成這樣?薑扶光的頭忽然疼起來,卻暫時沒法想清楚原因。


    薑長老又道:“你別再裝病,你的事情,我會稟告給淩火道君!”


    “長老……”薑扶光怕極了,祖母本就厭惡她,一定會因為這件事再懲罰她……她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那群該死的修士。一間房而已,不借她就算了,還要害她被祖母懲罰。


    薑扶光瞬間想到若風,對,若風傷好後,可以為自己報仇……


    第68章 風雲破百蠻九   他不希望上陵薑家這場霸……


    人群熙攘, 薑如遇率領天南山險關的人在待戰區。


    她雙眸如沉水,看著修士們紛紛來去。這次比賽在上陵舉辦,用的也是中陸上陵薑家的地盤。薑如遇看到了好一些熟麵孔, 這些都是當初她在上陵奉淩火道君之命, 攔住她離開的人。


    隻是,現在薑如遇已經到了靜元期巔峰, 他們仍然停滯在原地, 止步不前。


    “抬起臉來!”薑如遇聽到一聲響亮的叱罵聲,她抬眸看去, 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 落在一名男修和一名妙齡少女身上, 那位少女容貌不凡,讓薑如遇隱隱有一種熟悉感。


    更別提她左手持劍,一身雪衣, 容貌沒有薑如遇那麽瀲灩, 更為素淡一些,但正因為這素淡,才有幾分薑如遇身上的冷色。


    “你是不是懸賞令上的人?說!”那男修麵孔猙獰,抓住少女的手重得發青, 顫得像擰緊的蛇。


    那位少女修為沒他高,看樣子周圍也沒有師兄師姐跟著,她道:“不是我……”手腕掙了掙。


    “抬起臉!”那男修不依不饒,心裏眼裏有烏鴉看到腐肉一般的狂熱, 上陵薑家懸賞薑如遇可是懸賞了幾十萬靈石,如果他抓到了薑如遇,他不隻發達了,還背靠上陵薑家這根大樹。他的手如同要擰碎少女的下巴, 薑如遇正皺眉之際,一道破風般的掌力朝這男修打去,將他擊出十幾米遠。


    薑天信一身黑衣,率領著身後的天南薑家人走過來,剛才出掌的人正是他。


    那男修胸口陣痛,吐出鮮血,從地上爬起來,一手顫巍巍指著他:“他、無故……打殺……我……”


    在這次比賽的其餘時候,不得隨意動手,不少人順勢朝薑天信看過去,執法隊的人也聞聲趕過來。


    薑天信麵容斯文,如今目光中不露一絲怯意,他不待執法隊的人責問他,便上前一步,問那男修:“你抓著這位女子,是什麽意思?”


    那女修現在下巴都有明顯的淤青,感激地看向薑天信。


    地上的男修說話困難,嘴裏和著鮮血道:“我,我……”


    他忽然不敢說下去,因為忽然認出薑天信身上的服飾是天南薑家的衣服——他一下子想起,被懸賞的薑如遇是天南薑家的人。


    糟糕!他剛才隻顧這賞銀,忘了薑如遇倒也不是完全沒人撐腰的浮萍。


    這男修害怕,隻道:“我……不管我想做什麽,我沒有傷人,你,你傷了我……”


    “哼!”薑天信冷哼一聲,他最瞧不起這樣的軟蛋,見著比自己弱的人就掐下巴,見到強者就抖如篩糠,他大喝一聲,再度揮出一掌,這掌風正正落在那男子的雙腿之間,險些割了個東西下來。


    一陣腥臊味傳來,地麵流淌著新鮮的液體。


    薑天信更不屑:“孬種罷了!我告訴你,我為何要傷你。你剛才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問這位姑娘是否是懸賞令上的人,就是要抓她拿賞銀了?”


    “懸賞令是個什麽東西?咱們正道名門,什麽時候連懸賞令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出來了?有靈石、有懸賞,殺人抓人就成了理所應當的東西?”他充滿威嚴,對著執法隊長老道,“懸賞令上的人,是我天南薑家的子孫,我天南薑家世代鎮守黃沙關,沒有做過半分對不起正道之事,現在難道因為一個小小的懸賞令,你們天底下就要堂堂正正、毫不避諱的想打殺我家的孩子?”


    他指著地上那男修:“他在我眼皮底下想抓我家的人,我打傷了他又如何?”


    “要認懸賞令,滾回晚上去認,現在是大白天,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大家告訴我,懸賞令上懸賞的人,是不是可以在公開場合拿出來喊打喊殺?”


    天南三十二家如今都在這裏,天南原家的人出來道:“如果懸賞令是金科玉律,修真界豈不是誰有錢誰就可以殺盡天下人?”


    僅僅是一個天南薑家,中陸的人恐怕不會放在眼裏,可如果天南三十二家擰成一股繩,這就讓人不可輕視。


    何況,他們也的確擔心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懸賞令上,紛紛點頭——懸賞令是沒辦法杜絕的東西,但是,絕對不能拿在明麵上認同。


    這時候,玄陽宗的人也到了。


    溯源峰主——旁邊站著薛歸寧,溯源峰主對上陵薑家也深惡痛絕,發話道:“的確,我宗早知道我宗弟子被上陵薑家下了懸賞令,她的人頭值幾十萬上品靈石。”


    溯源峰主冷笑一聲,對著剛從外圈趕來的上陵薑家家主薑洛道:“我宗弟子被掛上懸賞令,諸位真以為我宗連幾十萬上品靈石都拿不出來和上陵薑家頒發的懸賞令作抵抗?”


    “我宗為何沒這麽做,就是因為我們玄陽宗不認為一個門派、家族應該用懸賞令來滿天下的追殺別人。這樣濫用懸賞令的舉動,以錢權攪動天下英豪而報私怨的行為,絕非正道所為。”他對薑洛道,“可惜,哪怕我宗如此守規矩,因為上陵薑家的這一道懸賞令,還是有一些人被利益蒙眼,在如今天下英豪匯聚之地,公然要抓懸賞令上的人!”


    “因為懸賞令上的賞錢,這種外道手段被搬上台麵!”


    他麵露怒氣:“薑家主,這樣的風氣絕不能再繼續下去,我宗弟子薑如遇沒有犯任何錯,那日的事,南護道君、宗賢宗主全都親眼所見,是淩火道君先誅殺薑如遇不成,反被其傷。修士鬥法,輸了的人反過來懸賞追殺勝者,根本沒有這樣的道理!”


    溯源峰主一番話慷慨激昂,直將薑洛說得抹不開麵來。


    他能有什麽辦法,上陵薑家的淩火道君被傷,他們要是不追究,以後人人效仿,上陵薑家還怎麽立足?


    隻是……真沒想到,那個男修敢在這種場合捉懸賞令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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