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嬈心頭一緊,卻礙於人太多,不能明目張膽的跟上。


    隻能以要更衣為由,讓春梅扶著自己回到馬車上,再想辦法脫身去找容珺。


    沒想到容珺就在前往馬車的小徑上等著她。


    小徑人煙稀少,男人身形修長挺拔,手持鐵笛,負手而立的模樣極為顯眼。


    春梅與梅蘭見狀,不禁對看一眼,雙雙低頭,掩嘴竊笑。


    兩人不由得心中暗忖:這容將軍可真了解她們姑娘,臨走前姑娘分明未曾提過要更衣,他卻像是與姑娘心有靈犀一般,早一步猜到她要做什麽,在這兒等著。


    雲嬈稍怔,一股暖流淌過心口,心坎泛起絲絲甜意,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


    她剛才還擔心他又會為了阻止自己失控,又躲起來傷害自己。


    太好了,他沒有,他有乖乖聽她的話。


    容珺來到她麵前,垂眸,看她的眼睛。


    他那雙漂亮的雙鳳眼裏,翻湧著某種強烈並且難以壓抑的情緒,不帶任何侵略,卻帶著濃濃的緊迫。


    他似乎在思考措辭,直到雲嬈再次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才緩緩開口:“我想娶你。”


    男人的話沒頭沒尾,不止雲嬈怔住,就連跟在她身後的春蘭與春梅都傻了。


    容將軍在說什麽?怎麽好好的突然就說要娶姑娘?


    兩人相視一眼,眼中皆是荒謬與難以置信,接著分頭而行,一前一後,守在小徑兩頭,仔細察看有無人接近。


    雲嬈的世界突然安靜下來,隻剩自己緩慢的心跳聲。


    心跳聲逐漸加快,再加快,像是要從心口跳出來般。


    這一世,容珺不是第一次說想娶自己,很久之前,他就說他想和她成親,他願意為她放棄一切也要娶她。


    當時她並不相信,隻以為他在哄自己,隻以為他是想補償自己。


    她這幾日都在掙紮著,不敢告訴他自己有孕的事,也是怕了他隻是為了孩子,才不得不負起責任。


    但現在,她清楚的知道,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所擔心的那些都不存在。


    他是真心的,單純的,隻是因為她這個人,所以想娶她。


    雲嬈怔怔的看著他,不說話。


    容珺安靜地,垂眼看她,雙眸漆黑,繼續問:“你願意和我成親嗎?”


    他的聲音有點緊,還有點啞。


    之前,陸君平打算到明帝麵前求賜婚時,也曾經寫了封信,問溫瀾清願不願意和他成親。


    當時雲嬈和溫釋月都覺得陸君平多此一舉,現在,她卻有了不一樣的心情。


    她深深的感受到那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的情意。


    雲嬈記得當時溫釋月曾好笑地說:“難不成你不答應他就不求賜婚了嗎?”


    她眼眶熱了起來,心中充滿瘋狂的喜悅,卻好笑地問他:“難道我不願意,你就不娶了?”


    容珺心髒像被小針密密麻麻紮著,眼中有痛苦劃過,卻微微笑起來,低聲說:“嗯,我會等到你願意為止。”


    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眶泛紅的模樣,輕聲說:“可是這件事,不是我想或我願意便能成。”


    雲嬈相信,依容珺之前的瘋狂舉動,他肯定也試過想要向皇上求娶她。


    但她才剛回到溫家,才剛受封為五公主,於情於理,明帝都不可能答應他。


    舅舅顯然也清楚,否則也不會在得知她有孕想生下孩子之後,說她必需離京最少一年,而非與容珺成親。


    在容珺再次開口前,她忍不住問:“你明明就知道,為何還要問我?”


    容珺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臉,卻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都到中途就又收了回去,不敢輕易靠近。


    他輕笑了下:“臣隻是怕。”


    “什麽?”


    “公主太好太優秀,臣怕您被人搶走。”


    容珺相信,即便大淩一旦尚公主就不能參政,一旦做了駙馬便什麽都是過眼煙雲,也依舊有人會為她傾倒,甚至放棄前程。


    雲嬈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難不成你是在吃那個江──”


    容珺倏地伸手,略顯粗糲的指腹按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輕輕捏住她的嘴唇。


    雲嬈瞬間噤聲,水潤潤的美人眸飛快地眨了眨,瓷白小臉緩緩染上漂亮的淺粉色。


    心髒跳得快要炸裂開。


    容珺飛快地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


    清雋的眉眼間流露些許懊惱,似是在自責自己的失態。


    雲嬈知道,他是真的吃醋,也是真的怕。


    容珺對她的占有欲本來就異於常人的病態,之前甚至得靠自殘的方式才能阻止自己將她藏起來,在尋常人眼裏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卻讓他如此不安,可說再正常不過。


    他不是正常人。


    這句話,鍾鈺不止說過一次,就連鍾院判也委婉地說過。


    舅舅雖然說不會阻止她和容珺,但在得知容珺的瘋狂行徑之後,也明顯不讚同她與容珺在一塊。


    她對他的心境,卻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雲嬈突然想起一件事,朝他走進一步,將聲音壓低到隻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附到他耳邊,輕聲問:“前世阿嬈沒了之後,究竟還發生了什麽事?”


    春梅小心翼翼地四處巡視著,眼角餘光卻瞥見雲嬈主動朝容珺走去,並起微微踮起腳尖湊近他,巴掌大的小臉白裏透紅,吹彈可破。


    姑娘、姑娘這是在親容將軍嗎?!


    春梅眼瞳驟縮,震驚不已,羞得不敢再看。


    容珺靜默了下,不答反問:“你願意嗎?”


    “……”怎麽還在問這個?雲嬈好不容易退下熱度的臉,再度熱了起來。


    容珺越是回避前世的問題,雲嬈越覺得可疑,卻也知道這件事急不得,此時此地也非合適的談話地點,遂不再追問。


    隻是……


    雲嬈垂眸,眸色微沉,柔荑下意識地摸上小腹。


    容珺如果能與她成親,那自然是最好的,否則為了孩子,她隻能不告而別。


    若是她突然消失,他會如何呢?


    雲嬈不敢想象。


    春蘭忽然跑了過來,低聲道:“公主,三公主朝這裏過來了,應該是見您久久未回,出來尋您了,您與容將軍長話短說,咱們得走了。”


    春梅和春蘭都回來了,雲嬈不好意思明說,隻跺了跺腳,低聲道:“子玉哥哥真笨,剛才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話落,紅著臉扭頭便走,留下怔在原地的容珺。


    春梅小聲問:“公主剛才可答應容將軍了?”


    都直接叫容將軍子玉哥哥了,應該是答應了吧?


    春蘭忍不住笑:“就算公主答應了,相爺和皇上也不一定答應。”


    雲嬈聽見兩人的對話,耳根臉頰紅彤彤的,細聲嗔道:“說得好像我一定會答應一樣。”


    春蘭春梅相視一笑,很給主子麵子,不再多問。


    -


    今年的中秋宴就定在晉陽行宮,從京城到那最少需要三、四天的路程,是以中秋未到,明帝便帶著眾妃嬪及大批的隨行官員啟程。


    一路上,官兵侍衛眾多,儀仗馬車更是繁多,此次中秋宴,溫瀾清未免成親前再生事端,亦是稱病未前往。


    雲嬈原本也不想去,可是她畢竟貴為公主,若是明帝知道她病了,定會派太醫過來為她搭脈,到時有孕一事便瞞不住,最後隻能作罷。


    慶幸的是,她雖然有了身孕,除了偶爾覺得頭暈以外,倒是沒有其他害喜症狀。


    為了節省路程,除了皇上及眾皇子公主及女眷可搭乘馬車以外,其餘隨行官員皆需騎馬。


    雲嬈可說一上路沒多久,便時不時撩開簾子往外看。


    容珺肩上有傷的事,外人並不知曉,明帝見他一醒就有力氣進宮折騰,馬球賽上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心底瞬間來了氣,立刻讓他回到雲嬈身邊繼續擔任侍衛長一職。


    是以此次行宮路上,他始終跟在五公主的馬車旁。


    每次見到雲嬈撩開窗簾,一臉擔心的掃過自己左肩,心裏便似打破蜜罐般,整個人都甜滋滋飄飄然的。


    那日雲嬈的確說得非常清楚了。


    她說,不是她想或願意便能成,意思是隻要皇上同意,她自然也是願意的。


    就是皇上那一關,真的不好過,尤其是溫貴妃明顯有意湊合雲嬈和那位叫江慎的探花郎。


    按理說,那個探花郎如今隻是翰林院編修,正七品的小官,是無法參與中秋這種大型宴席,可偏偏,明帝特地將他叫上,並且還將他安排在岑煊手底下,明顯是有意讓他與岑煊交好。


    至於為何要讓他和岑煊交好?那肯定又是溫貴妃的意思。


    雲嬈是岑太傅的親生女兒,她的婚事與夫君定然要岑家人都喜歡才行,隻要江慎過得了岑煊那一關,那麽岑太傅夫妻倆那關便簡單許多。


    容珺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忽甜忽苦,百般滋味繞心頭。


    行宮路上人多眼雜,未免生事,無論容珺心底再如何愉悅或不爽,依舊目不斜視的看著前向,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潤。


    容珺這時還不知道,溫貴妃替雲嬈物色的駙馬,何又止江慎一人,此次中秋行宮之旅,她不知做了多少安排,就等著寶貝的小侄女隨便相中其中一個。


    溫釋月悄然瞥了眼車窗外,騎在高大黑馬上,身姿如竹的男人,明知故問地笑道:“知知這是在看什麽?”


    雲嬈放下簾子,有些心虛的說:“沒什麽,隻是我鮮少出城,所以有些好奇。”


    溫釋月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根,笑容逐漸意味深長起來:“是嗎?難道知知不是在看容將軍嗎?”


    雲嬈臉上泛起淡淡的嫣紅。


    溫釋月忍俊不禁:“知知若是對容將軍還有情意,不妨直接跟爹爹說,爹爹會想辦法成全你們的。”


    雲嬈怔了下。


    她還未認祖歸宗前,溫釋月可是親眼見過她曾經有多想逃離容珺。雲嬈完全沒想到,溫釋月居然毫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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