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貫聽得孟妱要去沈府,遮袖笑了笑,便會意的讓人去備了車馬。


    孟妱坐在馬車上,心便止不住的隨顛簸的車廂顫動,終於行至沈府不遠處,馬車卻被一個侍女攔住了,那人恭謹的上前道:“是懷儀郡主罷?”


    聞聲,孟妱輕將轎簾掀開。沈府裏的丫鬟她雖沒有多麽熟悉,但卻是認得的,而麵前的這個侍女,卻瞧著甚是眼生。


    見孟妱麵色遲疑,那侍女並未等她的回應,隻繼續緩緩說道:“郡主,奴婢是英國公府的人,我們姑娘特請郡主往國公府去一趟。”


    國公府……


    孟妱饒記得日前溫承奕提過的那個英國公嫡女,可在這個時候,她並不想去理會,索□□拉下車簾,道:“還請向你們姑娘賠個罪,懷儀今日身纏瑣事,若得空,再親自上門。”


    那侍女似是猜到了她的回答,話音一落,侍女便接道:“現下沈大人,也在國公府。”


    第85章 墨眸中隻映著她的模樣。……


    遲疑了半晌後,孟妱緩緩開口對車夫道:“去英國公府。”


    那侍女見孟妱應了話,便欠了欠身子,退開走去前麵引路。


    就這樣,孟妱去往沈府的馬車改去了英國公府,京城內繁花的街巷就這麽幾條,且挨得都很近,不多時便到了國公府。


    孟妱被侍女引著到了一處小門前,她怔了一瞬,便聽侍女回道:“我們姑娘請郡主的事兒,不希望旁人知曉,委屈郡主從後門走了。”


    英國公府的公子整日往平陽侯府裏去打探沈謙之的歸期,即便未戳破這層窗戶紙,但想必京城中的人心內都已有了數。


    是以,這位英國公嫡女,才會這般礙於情麵,不便正大光明的將她這個“前妻”請入府中。


    孟妱沒說什麽,隻微微點了點頭,便由著侍女將她引入一所院落。


    春風拂麵,她緩緩走入院子,見一女子身穿水綠色妝花小襖,絳紫色八幅裙,正坐於院內的小桌前,手中端著一盞茶,輕舉於鼻尖,細細品著。


    “姑娘,奴婢將人帶來了。”


    聽見侍女的回話,她緩緩將茶杯放回了桌上,徐徐起身轉向孟妱,欠身行禮道:“施嫣見過郡主。”


    她雙膝屈的恰到好處,既不過分卑微,也不輕慢高傲,微微低著頭,禮數十分周到。


    孟妱頓下步子,頷首回禮道:“姑娘多禮。”


    這時,季施嫣才緩緩抬起頭來,她鬢間簪著一支樣式簡約卻甚是好看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輕輕搖曳,繡麵香腮一雙美目流轉間暗暗打量著孟妱。


    季施嫣是美而自知的人,待她瞧見孟妱之後,還是怔了一瞬。


    因著孟妱隻是一個異姓的郡主,是以她過去並未仔細注意過孟妱。母親常說,未出閣的女子不宜過多在外拋頭露麵,直至上回溫貴妃生辰,她在宴席上見了沈謙之一麵,自此便芳心萌動。讓兄長打探了一番,才知他早已娶過了妻。


    但她所求隻是心中所屬,是否為繼室,是否為誥命,與她而言,都不重要。


    “沈大人從前,是喜歡這樣的女子麽?”她一雙秀眸瞧著孟妱,見她穿著淺色的衣裳,鬢間簪著一支銀釵,容顏雖不豔麗,卻是另一種清麗中帶著媚色的美。


    季施嫣不禁低垂下眼眸,若說清麗婉約的美,她自信比孟妱更勝一籌,可那幾分媚色……


    想不到連沈謙之那樣的男子,也是喜歡這樣的女子。


    孟妱亦將視線望向她,想起溫承奕的話,她的確不可能不在意,且是這樣清秀的美人,又有國公府這般的靠山,從她的禮數中便可見她的教養。


    女子的心思都顯現在臉上,想來,也不似她一般需要什麽事都藏在心裏。


    若在從前,她定然會生出自卑之心,就像當初她瞧李縈一般。甚至還會覺著,這樣的人,才是與他相配的。


    而今,她卻釋然許多。


    至少,她自己要知道疼愛自己,她自己不能先退縮。


    “姑娘今日找我來國公府,該不是為了說這些罷?”孟妱輕聲回道。


    季施嫣淺淺笑了笑,回身朝侍女道:“還不給郡主看茶。”說著,她便同孟妱作了一個“請”的姿勢,二人一同款款入座。


    那侍女端了一盞茶遞給孟妱,她緩緩接過,抿了一口。


    一旁的侍女便道:“既然郡主這等爽利,那我們便有話直說了,我們姑娘想知道,郡主已修了一封休書給沈大人,如今,還對沈大人有意麽?”


    見孟妱緘默不語,季施嫣緩緩開口道:“看來,郡主竟是和施嫣一般的心思,”她說著,緩緩低垂眼簾,自向茶杯中添了些茶,“郡主今日會跟著來國公府,怕是也不知沈大人為何來國公府。”


    她伸出纖纖細指端起茶盞晃了晃,而後將杯子緩緩放下,視線放在杯身上,目光描繪著上麵的竹葉紋路。


    “沈大人今日來國公府,是有求於阿爹的。既然是有所求,那必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們國公府既不稀罕權勢,也不貪戀錢財。”


    “但我們……仍想幫沈大人一把。”季施嫣一麵說著,一麵緩緩抬起頭瞧向孟妱,“不知我這麽說,郡主可否明白?”


    孟妱直直的瞧著她,“季姑娘說的,我並不能明白,姑娘若真這般好心要幫他,不是該同他說麽?姑娘隻與我說,那他又怎能明白姑娘的好意?”


    季施嫣搭在杯身上的手頓了頓,眼睫輕顫,須臾,她再次開口:“郡主分明知曉我的意思,何以出此言?這便是郡主對沈大人的心意麽?”


    “沈大人想做的事,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不知郡主,能為他做些什麽?”


    孟妱緩緩吸了一口氣,出聲道:“是,或許我確實幫不了他什麽,但我也不會去幹涉他的決定,無論他做何選擇,都是他自己的事。”


    聞言,季施嫣愣了愣神,接著便聽她繼續道:“可若是他需要,我便會在。”


    她承認,她還喜歡著沈謙之。可這一刻她的喜歡,與任何人都無關。


    她沒有祈盼,亦無需回報。


    愛不會苦,愛而不得才苦。


    相愛是一種選擇,彼此互相的選擇,而不是一種捆綁。


    她還是那樣的喜歡他,隻是如今,她再也不需要強求與施舍來的愛了,隻因她覺得,那份愛至少該配得上她的歡喜與付出。


    話落,季施嫣眉尾微抬,視線落向孟妱身後。


    循著她的目光,孟妱輕蹙黛眉,緩緩旋過身去,便見沈謙之穿一身鴉青色廣陵錦袍正站在不遠處。


    他目光如炬,直直的望著她。


    方才與季施嫣說那樣的話,都不足以讓她臉紅,可沈謙之的這一眼,卻教她心內猛跳了起來。


    他……不會都聽見了罷。


    孟妱低下了頭,避開沈謙之灼熱的視線。餘光卻見他緩緩朝她走來,她下意識將視線瞥向了一旁。


    沈謙之走過她身側,徑直行至季施嫣身前,而後緩緩行禮道:“多謝姑娘替沈某照顧郡主。”


    聽著這話,孟妱怔了怔,下一瞬,她的手便被人牽起,她還未反應得及,步子便被他帶著走了。


    他走的沒有很慢,卻也剛剛能讓她跟得上。


    被沈謙之牽著出了院門,孟妱才停下步子,忙要撥開他的手,卻聽他問道:“方才衛辭說,並未在季府正門瞧見你,你是從哪兒進來的?”


    孟妱被他突然一問,隻怔怔往院兒後的小道兒指了指。


    沈謙之低低笑了一聲,“季家姑娘替我作了一回媒人,我們該謝她,既然她不願讓人知道你來季府,那我們便再從這兒出去。”


    話罷,沈謙之繼續牽著孟妱的手,往季府門去了。直至上了孟妱的馬車,沈謙之才將她的手鬆開,臉上有遮掩不住的笑意:“……你方才說的,可都是真的?”


    “不是。”孟妱脫口否認道。


    今日總算見著了這個人,卻又想起,他分明說了會日日進宮瞧她,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什麽也不同她說。


    魏陵口中的馮大人馮英德,既有意要對付他,那麽他們之間的仇怨必不是一日兩日的。否則他一個首輔,已位極人臣,如何非要動手除去他一個內閣大臣。


    而一切,他從來都未同她說過。連旁人都知道了。


    “真的不是麽?”


    沈謙之一上馬車,便吩咐馬車駕馬前行,他問完這句話時,馬車剛轉了一個彎,他正麵對著孟妱,車廂一晃,他身子便向前傾去。


    他反應極快,兩手即刻撐在了車廂兩側,正將孟妱圍在中間,他亦靠的極近,一雙墨眸中隻映著她的模樣,他沉聲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是麽?”


    第86章 印下一吻。


    沈謙之的眼神太過炙熱,讓她覺出一種壓迫感來,孟妱偏了偏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腦中浮現出季施嫣的話,她說的沒錯,她的確可以幫到沈謙之許多,或許,她也可以憑此嫁入沈府。而後……


    孟妱驀然抬起了頭,對著他灼熱的視線低聲問道:“如果……當年你被迫娶的人,是國公府的姑娘呢?”


    如今,你可也會喜歡她?


    這話問出去,她便後悔了。為何要這般貪婪?方才在季家姑娘麵前說的那般振振有詞,不卑不亢,可卻還是忍不住在意。


    沈謙之明顯的怔了怔,接著,眼底便染上了歡喜之色,張口便要回答。


    不多時,馬車駛入平穩的大道之上,他緩緩放下了手,停了一瞬,神色肅穆的同她道:“你要說如果,那便該從六年前算起才是。”


    他救了的那個姑娘,住在了他心上。


    分明從一開始招惹他的人,便是她。若不是她撲倒在他官轎前,他便不會注意到這樣一個小姑娘,後來更不會被她擾了心緒。


    “現下又說如果,是不是晚了些?”他劍眉輕蹙著,回問向她。


    馬車已穩穩的行駛著,孟妱卻覺她的到處亂撞起來,她緊咬貝齒,半晌才開口道:“……可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李縈。”


    “那現在呢?你如今還瞧不出麽?”沈謙之擰著眉,心緒有些起伏,甚至抓住了她的手。


    他都這般了,她如何還會瞧不出?


    她掙了掙手,發現這人握的甚是緊,她手上使力,蔥般的指甲便陷入他手背中。


    “嘶——”


    沈謙之皺了皺眉,卻還是沒將手放開。


    “你說要讓我信任你,那好,現下,我有一事要問你。”她再不掙紮,隻輕輕回握上了他的手,低聲問道。


    沈謙之視線往手上瞥去,不由得勾起了唇,“你問。”


    “你這兩日未進宮,是為了馮英德的事麽?”她緩緩問道。


    聞言,沈謙之眼角的歡喜之色漸漸淡去,他沉著聲問道:“是……季施嫣與你說了什麽?”


    孟妱緩緩搖了搖頭,“我在宮裏見到太子了,你與馮英德可是有什麽仇怨?”


    沈謙之神色僵了一瞬,思忖良久,他還是徐徐開了口,未有一絲隱瞞,都與孟妱說了。


    聽罷,她隻覺手腳發寒,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在宮裏瞧見禮部上的帖子了,下月要讓你同太子去參加祭天大典,他們該不會……”頓了一瞬,她對沈謙之道:“這祭天大典,你去不得。”


    一陣風吹過,撩起了轎簾,孟妱鬢間的幾縷青絲被吹至她臉頰上,沈謙之溫聲一笑,抬手將青絲撩至她耳後,“我要去,一個人防範最弱的時候,便是他主動出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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