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灝先讓自己的人去赴約之地查看,然後親自帶人將季縈和宋子服送了回去。


    不出季縈所料,她們一行回到女眷席上時,之前來找她的那個小廝已經不見了。


    她看了齊灝一眼,齊灝衝她搖了搖頭。這是說人不是他的人帶走的,那隻能是那個小廝提前察覺到了不對,跑了。


    也是,她去找齊灝的這一來一回耗時有兩刻鍾,這麽長時間足夠那小廝想明白自己識破了他的話並且騙了他。


    女眷席上陳氏依然在與相熟的婦人說話,剛才季縈留下了香芸與陳氏說她和宋子服回趟住處,因此陳氏這會兒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此事不宜聲張,齊灝讓季縈先跟著陳氏,等晚宴結束了再說。而他則帶人護在附近不遠處,等著馮安回來稟報。


    陳氏是宴席結束了往回走的路上才看到齊灝的,她下意識的看了眼身邊的女兒。


    季縈看出她的疑惑,沉默著搖了搖頭。示意先回去再說。


    他們一行回去時,宋修遠與宋大伯也剛好回來。大家碰麵,都心有疑惑的進了大帳。


    宋修遠畢竟是男子,他可不像陳氏那樣以為齊灝是來找季縈的。隻以為是朝中出了什麽事,齊灝這才連夜過來商議。要知道,自從季縈的親事定下,宋家與肅王府在朝中算是真正結盟了。


    本來,想著朝廷大事陳氏與季縈還有宋子服應該回避,但齊灝卻阻止了。他道:“嶽父,我是為了縈姐兒的事來的。”然後就將今晚的事詳細說了,接著又致歉說自己識人不清,以至身邊的下人差點害了季縈。


    宋修遠與宋大伯聞言,一時麵麵相覷。兩人想明白了這事的嚴重性,不約而同的麵上浮現出了凝重和怒意。陳氏在一旁聽著,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忍不住拉著季縈道:“那背後之人如此惡毒,這分明是要害了我兒啊。”說完,又道:“你這個丫頭不早與阿娘說,怎敢自作主張。今晚若有一絲差池,你讓娘可怎麽活?”


    季忙安撫陳氏道:“阿娘,今晚這事不光是衝著我來的,那背後之人分明想一箭雙雕,既陷害了我又想讓咱家與世子交惡。事關重大,我不能打草驚蛇,必須一擊即中抓到幕後之人才行。”


    陳氏心裏也知道是這個理,但她就是止不住的後怕,“你這丫頭,下回可不能如此了。”


    季縈乖乖點頭答應了陳氏,才看向齊灝。“世子,可找到了什麽線索不曾?”


    齊灝點頭,“馮安去了幕後之人邀你赴約的地方,找到了些東西也抓了幾個人,不過具體的真相還得慢慢查問才行。”


    季縈點頭表示理解。


    夜深了,宋修遠再未細問,隻讓陳氏陪季縈早些回去休息。而他送齊灝出了帳篷。


    兩人走了半會兒,宋修遠才出聲道:“篤之,方才你說找到些東西,是什麽?”


    齊灝聞言,麵上閃過一絲冷峻和殺意,是對幕後之人的。他抿唇道:“是暖情藥。”而且份量還不輕,一般這樣的東西都有虎狼之效,是給外麵青樓楚館裏的姑娘用的。


    “真是卑鄙,小人行徑!”宋修遠此時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怒火,寒聲道,“到底是何人所為,可有線索?”他知道隻要齊灝抓到活口,必定會立即審問。


    齊灝低聲道:“嶽父,那些人經不住審問吐口了,說是與魏國公府有些牽連。”


    “魏國公府?”宋修遠麵色凝重了一瞬,然後看向齊灝確認似的道:“篤之的意思是五皇子?”魏國公府是五皇子的嶽家,在這樣敏感的時候,他們府上有動作不難讓人聯想到五皇子身上去。


    齊灝並未回答,他凝神看著遠處的黑暗,沉思了半晌才道:“五皇子封王,暗地裏的勢力增加了不少。近來與太子勢如水火的關係逐漸浮於表麵,連聖上都有所察覺。他對肅王府的拉攏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


    “可他為何要對縈姐兒下手?”宋修遠麵色漆黑如墨,問完又自言自語的道:“難道是想給肅王府一個警告?縈姐兒還未嫁到你們府上,算起來還不是肅王府的人。他害了縈姐兒泄憤,即便會惹怒肅王府卻又掌握著分寸,料定你們不會因為縈姐兒與他鬧個魚死網破。”


    他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事實。齊灝雖直覺事情真相怕不是如此,卻也猜不出到底如何。隻堅定保證道:“嶽父,您放心。縈兒即將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旁人傷她一絲一毫的。”


    宋修遠聽了這話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點了點頭。


    季縈不知道他們兩人的談話,早早就與陳氏休息了。隻是經過今晚的事,她睡夢中眉頭緊皺很是不安穩。直惹的陳氏心疼的哭了一場。


    次日,季縈睡起來很有些頭昏腦脹。陳氏正忙著打點行裝,她們一會兒就要隨聖駕回京了。見此,便也不要她幫忙,隻讓她帶齊了護衛到門口散散心。


    季縈便留下香榧幫忙,自己帶了陳媽媽與香芸出來了營帳。才剛出來,迎麵就碰上了嘉寧縣主。


    她有些意外的挑眉,屈膝行禮。


    嘉寧縣主看著麵色有些不大好,對季縈隻勉強笑了笑。“六姑娘,我來尋你說說話,你可有時間?”


    季縈笑著點點頭,也不說尋個別的地方,隻示意陳媽媽和香芸退後些,然後才問道:“縣主找我有何事?”


    嘉寧縣主見她如此,也不介意。隻揚起一個慘淡的笑容,道:“六姑娘,我聽聞仲鈺他……出遠門了,不知何時回來?”


    季縈似是沒看到她麵上的難過,隨意道:“四哥出外遊學,並未說定回來的時間,怕是得好幾年呢。”


    嘉寧縣主聽了,神色越發脆弱,她輕聲道:“仲鈺遠走,可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被宋老大人懲罰?”


    “縣主想多了,外出遠遊乃是四哥一直以來的心願。”季縈道。


    “那我呢?仲鈺走了,為何不告訴我一聲。六姑娘你是知道我和仲鈺………”


    嘉寧縣主的神色有些激動,季縈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縣主說笑了。您即將為他人婦,這樣好的姻緣我四哥知道了也會祝您幸福的。”


    “什麽?”嘉寧縣主麵上劃過一絲心虛,緊接著又急聲解釋道:“六姑娘定是誤會了。我生在皇家,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嘉寧縣主!”季縈皺眉道,“無論您是不是由己身,此事都不是能與旁人說的。您有您的大好前程,我四哥也有自己的姻緣。我四哥您還是忘了的好。”


    “仲鈺定親了?是誰?”嘉寧縣主怔怔的問道。


    這事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季縈也不欲瞞著她,“是大理寺丞柳大人的嫡長女。”


    “是她?她哪裏比得上我?”嘉寧縣主臉上劃過一絲鄙夷。她看著季縈道:“六姑娘,我對仲鈺的感情你都是知道的。求你幫幫我們吧,告訴我仲鈺他去哪裏了?”


    季縈昨晚沒有睡好,今日本就精神不濟。與嘉寧縣主糾纏了這半會兒,早已不耐。


    她道:“縣主既然對我四哥有感情,那就更不該如此糾纏了。想必您心裏也明白,您與我四哥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既然如此,何不各自走各自的路呢。我四哥既然遠遊,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縣主再糾纏也是於事無補。”


    “糾纏?”嘉寧縣主對季縈的話並不認同,她道:“六姑娘,你年紀還小,想必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道理。我對仲鈺是情不能自己。”


    季縈心裏冷笑,不是什麽行為蒙上愛情的遮羞布都能掩飾過去的。她麵上越加不耐,故意出言道:“既然有情,縣主就該知道愛情不是想著如何得到,而是奉獻。縣主注定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你給不了我四哥未來,何不成全我四哥與柳家姑娘的姻緣。你既然對我四哥有情,想必會祝福我四哥婚姻美滿吧?”


    “我……”嘉寧縣主此時才正視麵前的小姑娘,原以為隨意幾句就能哄得團團轉轉的人,卻將自己說的啞口無言。她心裏不由有些羞惱。


    正在這時,她們身後有人喚季縈的名字。


    “六姑娘!”


    是齊灝,在外人麵前他自來守禮。


    嘉寧縣主見了齊灝過來,自知今日是問不出什麽來了。遠遠的與齊灝行了一禮,就走了。


    季縈收回看著她遠去的目光,問走到跟前的齊灝道:“世子怎麽來了?”


    齊灝仔細觀察她,見了麵上的疲色,就知道她昨晚沒有睡好。“我來瞧瞧你,一會兒就要啟程回京了,不如我讓王府的侍衛護衛你們回去。”


    “不用了。”季縈拒絕道,“這可是大白天,賊人再猖狂也不敢光天化日下將我如何。世子不必這般興師動眾。”


    如此齊灝才不說什麽了。送季縈回去營帳時,他仿佛不經意的問道:“縈兒方才說的可是心裏話?”


    季縈不解道:“什麽?”


    “縈兒說愛情是成全和奉獻,是否是你的真心話?”齊灝停下腳步看著她道。


    瞬間,她的臉上不由爆紅,張口結舌道:“你……你都聽到了?”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含糊道:“我說的這些是為了打發嘉寧縣主的,世子不必當真。”


    “那縈兒是如何想的?”齊灝定定的盯著她,固執的要一個答案。


    西山上一股秋風打著璿兒的吹落幾片樹葉,季縈此時腦子有些發懵,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跟齊灝討論起這樣的問題了。


    事實上,到了這個時代她從來沒想過這些。在這個男女婚姻皆由長輩做主的封建時期,愛情是多麽奢侈的東西。她在宋家這樣一個宗族利益至上的士族之家生存了十幾年,早已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她可以要求自己的婚姻顯赫富貴,也可以期待日後的夫君體貼上進,但從不奢望她的婚姻是因愛情而結合。


    此時,齊灝這般認真的問起她,她茫然的同時也有不知所措。她在現代時也曾期待過愛情降臨,可還沒來得及找到她就來到了這裏。如果沒有這一趟穿越之旅,她的愛情又是怎樣的呢?


    齊灝察覺到麵前的小姑娘慢慢低落下去的情緒,心裏不由有些懊惱。他不該如此著急的。縈兒年紀還小,對這些正是懵懂的時候,他怎麽能非逼她給自己一個答案呢


    他歉意的道:“是我不好,我不該貿然問你這些。縈兒別生我氣。”


    見季縈低著頭不說話。他繼續道:“聖上有意派我去西南曆練,沒有三五年怕是回不來。這幾年,留你一個人在京城我不放心。”尤其是如今還有人要對季縈下手,這越發引起了他心裏的擔憂。


    季縈被齊灝送回了營帳,齊灝走了沒過多長時間她們就出發回京了。路上想起剛才齊灝說過的話,心裏不由有些悵然。


    第83章 離別   季縈回府後一直等著齊灝的消息。……


    季縈回府後一直等著齊灝的消息。果然沒過兩日他就來宋府拜訪了。


    先與宋修遠在書房長談過, 才來找季縈。彼時季縈才從老太太院裏出來,才剛她將先前準備的佛珠給了老太太。這串由幽冥骨牌珠子串成的佛珠,在譚拓寺的佛前供了七日, 但由於之前被宋子羨的事耽擱了, 之後又跟著宋修遠去西山圍獵,到今日方才取回。


    香芸來稟報說齊灝來了, 季縈想了想便讓她將人領去櫳玉庵。櫳玉庵在前院書房的不遠處,算不得後院, 卻也是後宅女子能去的地方。齊灝是外男, 約他在那裏見麵正好。


    等見了人, 季縈就又想起齊灝說要去西南軍中曆練的話。也不知何時去。


    齊灝不知她心裏所想, 今日他是為著西山遇險一事來的。想到這幾日查到的一些東西,他便直接問道:“縈兒近來可是在找什麽東西?”


    季縈聞言, 眸光緊緊一縮。周身瞬間升起了一絲防備。“世子在說什麽?我不太懂。”


    齊灝見了她抿緊的下頜,心裏已經了然。他繼續問道:“你上回在古董鋪子裏買的那把劍,可是發現了什麽?所以你在找與它劍柄上相同的東西?”


    季縈沉默著不說話, 眼神緊緊盯著他。


    齊灝見狀苦笑一聲,道:“縈兒, 我沒有惡意。隻是我查到西山一事與邕王有些牽扯。邕王對你懷恨在心, 我四處查找原因未果, 才猜測是不是因為上次你得罪了他。”


    聽了這話, 季縈才放鬆了些, 不解的問道:“可世子上次不是說邕王不會與我計較麽?”


    “那是尋常情況下。”齊灝麵色凝重的道, “我私下探到邕王對你買走的那把劍十分看重, 視為自己的機緣。”


    “啊?”季縈嗓子有些發幹,但還是強裝懵懂的問道:“不過是一把劍而已,怎麽就如此了?”


    “因為那把劍的劍柄花紋與東聖國聖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東聖國聖女懷疑那是他們教中聖物的另一塊碎片。”齊灝盯著季縈的眼睛解釋道, “據說東聖國的聖物有未卜先知,測算福運之能。”


    “碎片?”季縈心裏一跳,“你是說東聖國的聖物是一塊碎片?”


    “不錯!”齊灝點頭,一麵觀察季縈的神色,一麵道:“聽說那是不同與世間任何金玉質地的一塊碎片,上有神秘花紋,縈兒可見過類似的東西?”


    “我怎會見過這樣的東西?即便是見過,可也不認得啊。”季縈含糊道。


    齊灝點點頭,也不繼續追問,轉而又問起剛開始的問題:“縈兒真的沒有找什麽東西麽?”


    季縈無辜的搖搖頭。


    齊灝心裏一笑。小姑娘倒是挺警惕,連自己也瞞著。也不知是她怎麽訓練的,手低下的人真真是將謹慎的本事練到家了。要不是那個什麽錢永全滿京裏找的人是自己,他還真是一絲痕跡也抓不住。


    想到這裏,他從袖袋裏掏出個荷包,遞到季縈手裏。“這是我偶然遇到的一些小玩意兒,想著你會喜歡,便帶回來了!”


    “是什麽?”


    季縈遲疑著要打開荷包,卻被齊灝擋住了,“等我走了縈兒再看。”


    怎麽還神神秘秘的。季縈心裏誹腹著,但也乖乖聽話,將荷包放入了袖袋裏。


    齊灝臨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那把劍不適合佑哥兒,若是縈兒用完了還是早日脫手出去的好。等將來,我親自為佑哥兒尋一把好劍。”


    季縈還沒想好該如何回他,他就已經不見了身影。


    回去四知院,季縈看著那把劍的劍柄位置許久,然後吩咐身後的陳媽媽,“明日一早,你將這把劍送到肅王府世子爺手中。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他。”


    陳媽媽忙恭敬的應了聲“是”,然後季縈又問她:“錢管事最近尋找那東西可是露了行跡?”


    “這……這肯定沒有。”陳媽媽斬釘截鐵道,“姑娘,我家那口子一直謹記您的吩咐,從不貿然露麵,應該沒人注意到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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