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被大太太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話氣的漲紅了麵色,卻又礙著是嫡母不好頂回去。隻能哭的淒慘可憐,讓老太太憐惜。


    老太太聽了這話,果然勃然大怒,銳利的眼神一掃大太太,斥道:“簡直荒唐!這是你一個嫡母該說的話麽?既然想享輕巧的福氣,怎麽不讓你親生的大姑娘去?”


    “娘………”大太太張口結舌,神色怨懟的望著老太太。


    老太太卻看也不看她,隻冷聲吩咐一旁的驚蟄:“去,把你大老爺找來,讓他親自來瞧瞧咱們宋家的當家主母是如何賢良淑德?這樣的好兒媳,我老婆子是無福消受了。”


    大太太沒想到老太太會這麽做,立馬既驚又怒,顧不得在一旁看戲的兩個妯娌,跪在地上討饒道:“娘,是媳婦說錯話了。我有口無心,您別與我一般見識………”


    陳氏看著從來都是端莊自持的顧氏此時這般狼狽,心裏忍不住譏笑滿滿。


    三太太姚氏畢竟受過顧氏的好處,而且她的俞哥兒可還沒進學呢。因此顧不得老太太此時難看的臉色,硬著頭皮求情道:“娘息怒,大嫂剛才也是無心之言,您就原諒大嫂這一回吧。二丫頭的事到底是咱們內宅之事,大哥是男子,平日公務繁忙,哪裏能用這樣的事攪擾他。”


    陳氏雖想看顧氏的笑話,但她悄悄端詳了老太太的神色,忖著老太太應該是沒有要將這事鬧大的心思。因此也不鹹不淡的說了兩句求情的話。


    老太太被兩個兒媳勸了又勸,又顧慮著顧氏畢竟是當家主母,育有兩個嫡出的兒女,對她苛責太過也是打了孫子孫女兒的臉。因此也便順勢下了台階。


    陳氏見這一場審問終於到了尾聲,便正色與老太太道:“娘,現在不是追究大嫂責任的時候,而是要盡快商量出一個萬全的法子。不然被楊家搶先將嗣子定下來,咱們家再說什麽可就來不及了。”


    “你說的不錯!”老太太點頭。然後似又想起了什麽,吩咐一旁的鄭嬤嬤道:“去將幾位姑娘請進來,讓她們也一道聽聽。”


    這………


    陳氏不由遲疑道:“畢竟是二丫頭夫家的事,她們小孩子家………”


    還未說完,老太太就打斷她道:“也都不小了,過不了多久一個個的都嫁出門了。將來自個當家理事,多長些見識,才不會遇事隻會哭哭啼啼。”


    如此,陳氏隻能點頭。


    鄭嬤嬤奉命出去了,大太太也就順勢起身坐在了陳氏右手邊。


    季縈等人等在外間許久,聽到內室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來,但具體說了什麽卻聽不到。到最後聽見裏麵茶碗摔碎的聲音,不由有些驚疑不定。直到鄭嬤嬤出來請她們進去,這才麵麵相覷著按排行進了內室。


    姑娘們在各自母親身後站定,老太太便讓鄭嬤嬤將二姑娘的事大概說了一說。


    眾位姑娘裏,除了當事人二姑娘,其餘三姑娘五姑娘還有季縈對此事多多少少都有些聽聞。唯獨大姑娘是一絲風聲也沒聽過,這便要歸功於大太太治家嚴整的功勞,不想用這樣的髒汙事汙了女兒的耳朵。


    因此這會兒大姑娘驟然聽聞此事,來不及為之震驚,立馬就想到了大太太在這中間起的作用。她的臉上青紅交加,眼神飄忽,不敢看向二姑娘的方向。


    老太太這會兒沒功夫顧及孫女兒們的心情,隻催促大家商量出個法子來,好早日去楊家討個公道。


    陳氏等人知道老太太有意借此事教導幾個孫女兒,因此也都不急著表態。


    季縈見三姑娘幾人麵上都有些無措,一副不知道說什麽的表情。她想了想,便頭一個開口道:“祖母,楊家與咱家結親卻沒有提前告知實情,這種行為往大了說是門風敗壞,屬於騙婚,往小了說楊家心思不誠,輕視於我們宋家。照孫女兒看,與這樣的人家結親不僅毫無益處,反而還會連累咱家清譽。倒不如趁早讓二姐姐和離了事。反正二姐姐還年輕,等過幾年再找一戶正經的好人家不成問題。”


    她一說完,屋子裏的人立馬震驚的望向她。連一直麵無表情的老太太也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


    大姑娘回過神來,有些不讚同的道:“六妹妹說的也太嚴重了,何至於如此。自來和離的女子,大多沒有什麽好名聲。不是實在過活不下去了,誰會走上這麽一條絕路?”


    “大姐姐覺得和離是絕路,難不成二姐姐繼續忍氣吞聲就有路走不成?”季縈反唇相譏道,“二姐姐被楊家騙婚嫁給一個病秧子,明明正值青春卻連自己的親生子也不能有。現在更是被楊家謀算著過繼一個八九歲的嗣子。聽說那嗣子可是楊家大爺的庶長子,人家不僅父親健在,姨娘更是自小照養其長大。說是過繼嗣子,不過是打量著二姐姐好欺負,正好可以用來給他們家的庶子提高身份。如此境況,二姐姐不合理,難道還等著楊家將她利用個徹底不成?”


    “你………”大姑娘雖不服氣,但也無從反駁。


    五姑娘看她被季縈說的牙口無言,心裏不禁有些幸災樂禍。但也並非就認同了季縈的想法,她道:“六妹妹的做法固然可以解一時之恨,但是不是太極端了。若二姐姐真的與二姐夫和離,不但會壞了她自己的名聲,連咱們未嫁的姑娘也會被帶累。到時二姐別說再嫁,便是日後的生活也會淒慘不已。”


    三姑娘聽了五姑娘的話,也覺得季縈想的太簡單了。若有一個和離的姐姐,殷家那樣重規矩的人家怎麽會容得下她。因此麵上便露出些認同的神色。


    季縈聞言,皺眉道:“照你們這想法,難道二姐姐隨了他們楊家的意,我們姐妹的名聲就好了麽?再說,即便二姐姐因此傷了名聲,可上有有祖父祖母,下有還有大伯父和三哥哥,二姐姐的日子怎麽就淒慘了?難不成家裏還養不起一個二姐姐不成?”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五姑娘撇嘴。她嘴上反駁,但麵上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季縈懶得再與她們辯論,直接看向老太太道:“祖母,您覺得孫女兒的想法如何?”


    老太太聽她們姐妹論了半天,心裏早有了定論。她道:“你這法子固然剛烈,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到最後兩家怕是要鬧個兩敗俱傷。你們伯父和父親與楊閣老同朝為官,真讓二丫頭就此和離,可就得罪死了楊閣老一派了。”


    這倒是實話。楊閣老是宋大伯和宋修遠的上峰,官場上得罪了上峰,日後的仕途哪裏能平順?


    季縈有些不甘心的道:“楊家誆騙欺辱了二姐姐,難不成咱家就真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了。”老太太鏗聲道,“既然他們家做事不厚道,咱們家自然要為二丫頭討回個公道。”


    第93章 公道   加更~


    老太太說完, 就對大太太吩咐道:“老大家的,你明日就與你兩個弟妹去楊家。告訴他們家,既然他們娶媳婦的心不誠, 那咱們家的姑娘也不會再給他們家了。讓他家找了婚書出來, 兩家去衙門和離吧!”


    這…………


    大太太聽了不由和兩個妯娌麵麵相覷,季縈幾個姑娘也一陣詫異。不是說不能和離麽?


    老太太繼續道:“你們隻管按我說的做。哼!楊家的人心虛, 自然不敢硬著來。到時咱們家便占了主動地位,日後再商議嗣子的人選, 自然是由著咱們家挑。”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季縈聽了老太太的話, 不由眼前一亮, 出主意道:“祖母, 若是二姐姐非要過繼嗣子,不如挑了族裏的貧家子或是孤兒過繼。”她說完, 又道:“隻過繼一個可不保險,誰知道日後那孩子長大了能不能依靠的住。直接過繼三四個,反正都不是親生的, 到時二姐姐一樣的照養長大,將來挑一個最孝順知事的繼承家業, 也好老有所靠, 萬無一失。”


    “縈丫頭這主意倒不錯!”老太太點頭讚同。然後略帶些警告的看向大太太:“二丫頭已經受過一回委屈, 我們宋家也已經丟過一回麵子, 若再有第二回 , 不光我和老太爺沒臉, 這家裏的老少爺們也都沒臉出門了。”


    大太太聞言, 臉色立馬白了白,一連聲保證一定會辦好這件事。


    大家商議定,老太太又溫言安撫了二姑娘幾句, 讓她這些日子就留在家裏。等事情落定了,必要讓楊家的姑爺親自接她回去。


    二姑娘對老太太感激的無以複加,哽咽著道了謝,才由奶娘□□扶著出去了。


    她走後,老太太才對剩下的幾個孫女兒道:“女兒家挑夫婿是碰運道,若運氣好碰上了好人家,自然一生順遂。若是碰上個不著調的,就要拿出厲害的手段來。不能一味的軟弱可欺,更不能事事依靠娘家,需知自立方能長久。”


    她說完見幾個孫女兒個個凝神靜氣,聽得十分認真。便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內宅夫人行事講究內斂含蓄。心裏越是委屈憤懣,越要不露聲色。那些真正厲害有手段的人從不會與人惡語相向,滿口甜蜜話的捧著你,等一朝捉到把柄,出手便是誅人心的殺招。”


    季縈幾個聽著有些毛骨悚然,她們都沒見過這樣的人。即便是家裏最有手段的大太太也沒有這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她不喜歡二姑娘,也是不喜歡的明明白白。唯一一回就是當年苛責年幼的季縈,被季縈和老太太提前識破,反擊了回去。


    老太太有興致將內宅之事掰開揉碎了教給孫女兒們,大太太和陳氏還有三太太這些當兒媳婦的坐在一旁微有些不自在。好在老太太今日發了一通火,這會兒精神不濟,很快就結束了教學。


    回去的路上,季縈不由好奇的問陳氏道:“阿娘是如何將二姐姐接回來的。”


    陳氏微微一笑道:“是老太太吩咐了身邊的鄭嬤嬤親自接二姑娘回來。楊家便是再跋扈,也不敢隨意駁了二姑娘為老太太盡孝。”


    …………


    去楊家問責,陳氏是與大太太一起去的。因此季縈很快就知道了當時現場的情形。


    那日老太太狠斥了大太太一頓,大太太不敢再弄假,次日一早就與兩個妯娌去楊家興師問罪。


    她們去時不僅請了一位京城裏十分有名望的大夫,還將當初給二姑娘保媒的禮部尚書沈大人的夫人也一並請去了。兩家當麵鑼對鑼鼓對鼓的將事情對了個清楚。


    楊夫人沒成想宋家的態度這般強硬,竟然為了一個庶女就要不管不顧的和離。一時又是羞惱又是心虛。別看她之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實則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底氣。她家次子身體虛弱,本就隻剩下半條命,一旦不能生育的事傳出去,這半條命怕是也要沒了。因此她一瞧見宋家一副要鬧得人盡皆知的樣子,立馬軟了態度。


    楊家低了頭,給大太太等人賠禮道歉。又有一旁的沈夫人撮合說情,大太太等人才緩和了態度。


    然後就提出一開始就商量好的條件,“不和離也成,但是你們家必須給我家姑娘錢財上的補償。而且二姑爺既然身子虛弱,日後就別放屋裏人了吧!”


    自家好好一個花期少女,半輩子都要賠送給一個病秧子,這個虧自然不能白吃。


    楊家人聽了猶豫半晌,到底是答應了。此時隻要不將事情鬧大,怎麽著都行。


    季縈聽著陳氏的轉述,不由覺得大快人心。她好奇的問道:“那過繼子嗣之事如何說了?”


    陳氏搖頭道:“萬事過猶不及,此事能圓滿解決已是不易。若是再提及嗣子人選,楊家怕是沒那麽容易鬆口。倒不如先借著二姑娘成婚的時間淺,按下此事。等過幾年,再設法讓二姑娘過繼一個合意的。”


    季縈聽著點頭,這事確實得徐徐圖之。


    ……………


    三姑娘的親事是早就定下的,殷家的夫人瞧著宋子羨已經成婚,接下來就該輪到底下的妹妹了。因此近來不斷央了媒人來宋家問婚期。


    陳氏無意多留三姑娘在家,因此矜持了幾回也就同意了殷家選定的日子。


    殷家祖上曾是清貴仕宦,這些年也著實沒落了。給三姑娘的聘禮還沒有柳氏進門時候的一半多。除了一箱子書和字畫算的上清雅之外,其餘的首飾衣料等,皆是外麵鋪子裏尋常可以買到的。


    見了這些,三姑娘的臉色一下子落下來了。便是她尋常穿出門的衣裳料子都比殷家送來的強些,更別說壓在箱底的那幾匹貢緞了。看來之前是她把殷家抬的太高了。無論從前祖上如何顯赫,如今還比不過一個寒門新貴。人要吃飯過日子,看的還得是當下。


    許是想明白了這些,三姑娘自此對這樁婚事平常心了許多,與殷夫人相處也變的從容矜持起來。反倒是殷家一改先前的小看之心,待她慎重了不少。


    這日,季縈姐妹都難得去了三姑娘的院裏,正好趕上了下人忙忙碌碌搬東西的場麵。明日就是三姑娘出閣的日子,她閨中用慣的一應物具都要提前搬到殷家去。


    五姑娘瞅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笑道:“就得讓殷家看看,三姐姐過得是什麽錦繡日子,可別以為自家有個祖上的名頭,就瞧不上人了。庶出怎麽了,咱們家庶出的姑娘也比他家嫡出的金貴。”


    看來殷家夫人每次來宋家,那一幅高傲的樣子人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季縈見三姑娘不在自的神色,就拉了拉五姑娘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然後接了身後香芸手裏的匣子,遞到三姑娘跟前,“三姐姐,你明日出閣,這一匣子精油便給姐姐添妝。”


    三姑娘接了打開一瞧,隻見裏麵是整整九隻琉璃小瓶。每瓶上都有小簽說明,三瓶藏紅花精油,三瓶玫瑰精油,還有三瓶竟是白茶精油。


    這可太貴重了!


    不說三姑娘心裏如何感激,便是五姑娘的眼神也熱切了不少。


    她見三姑娘慎重的吩咐身後的丫頭將東西收起來後,才道:“六妹妹可真大方。既然送了三姐姐,日後可別厚此薄彼才好。”


    季縈聞言嗔了她一眼,道:“等五姐姐出閣的時候,我自然也會送的。”


    五姑娘得了準話,這才高興起來。她將自己帶來的東西遞給三姑娘,“這是先前我舅舅家送來的珍珠,我特地挑了十顆一般大的,送給三姐姐。寓意三姐姐日後的日子十全十美。”


    “謝謝五妹妹!”三姑娘感動道。


    送過禮,三人就一起說起話來。姐妹間平日雖有口角,但到了這時候誰都不會再記恨之前的事。反而同為出嫁女,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中午,季縈在陳氏院裏吃過飯,母女兩個正說著話。宋修遠就一臉喜色的進來了。


    陳氏見了笑道:“老爺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看您這臉色,難不成遇到了什麽喜事?”


    宋修遠哈哈笑著接了季縈捧來的茶,吃了一口,才道:“今日早朝聖上接到奏報,說是篤之與一眾將領已經快到京城了。聖上下旨明日讓太子出城親迎一眾功臣。”


    “真的?”陳氏有些驚喜莫名,不免笑道:“哎吆,總算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這三年我可是日日懸著心呢。”


    事實上,聽了這個消息不止陳氏高興,季縈接下來的幾日都是臉上帶笑,連三姑娘出閣時也沒覺得傷感。


    可惜,齊灝領兵回京後公務繁忙,除了讓人送了不少東西到宋府,一連幾日都沒抽出空上門拜訪。


    陳氏來找女兒,見她麵上悶悶不樂的表情,不由打趣的笑道:“可別再不高興了,篤之外頭忙著正事,還能分出心思見天的給你送東西,我這當娘的見了都感動,你反倒是不知足了。”


    “娘………”季縈不好意的抿了抿嘴。然後看到陳氏身後的跟著個麵生的婦人,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陳氏就解釋道:“過兩日聖上在宮中設慶功宴,說是家宴,咱家與肅王府是姻親,因此聖上特地讓你父親帶了家眷進宮赴宴。”


    季縈聽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陳氏又指著身後的婦人道:“這是珍繡坊的衛師傅,她的手藝可是全京城數一數二的。我特意請了她來為你做幾身夏裳,好穿進宮裏赴宴。”


    衛師傅聽她這般說,忙謙虛道:“二太太抬舉了。”又誇季縈道:“貴府的姑娘生的清雅脫俗,我平生見了多少閨秀,少有及得上姑娘這般資質的。”


    季縈聽了,佯裝害羞的抿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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