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道理?


    天色愈黑,星子愈燦爛,亥時鍾聲若隱若現,複又沉寂。東宮向她伸出手,溫聲邀請:“今夜無風,若阿枝無睡意,不妨隨孤上城樓觀星。”


    第82章 被打算不算身體接觸?……


    正午日頭炙烈, 空氣中浮動著輕微塵埃,玄缺校場一反尋常整肅氛圍,自今晨雞鳴時分起便擠滿了士兵, 眾人翹首,熱切注視著校場中央那柄黑鐵長弓。


    伴隨著一聲大喝,塵土四揚,周遭陸陸續續響起叫好聲。記分領官高聲唱分:“一百二十大步,兩升觥。”


    觥是一種酒器, 齊王命人將兩升觥掛在一百步開外的青楊樹上, 凡能射中觥的人留下參加下來一輪比賽。之後便將觥越退越遠, 以此比較勝負。現下進行到一百二十步,場內隻剩餘三十多個人, 其中自然包含卓枝。


    她對黑鐵長弓無感,也無意出風頭,隻是卓枝悵然的望著校場, 憶起昨夜......


    玄缺城牆四角各設立一座瞭望高台, 站在高台上, 一眼望盡整座玄缺城, 甚至能看到百裏開外的波光粼粼的赤河。


    東宮展開那張星圖, 時而看天,時而標記。卓枝站在一旁無事可做,便將燈籠舉高, 照亮紙麵。良久,東宮將星圖放進袖中, 遞過來一截短竹。


    這截短竹正是方才東宮用來勾點描畫的工具。


    她接過來細細打量,原來是以短竹封口作為容器,裝滿木炭粉末。逢寫字隻消以竹尖沾木炭粉即可, 雖說木炭寫字容易花,但是簡單記錄方位,比之墨硯更加便捷。


    東宮遙望西北廣闊草原,他忽然開口:“阿枝,上次情急之下,你以草木灰代筆墨記下方位,孤令工匠做出此物,你看如何?”


    卓枝翻看幾遍,心想有點鉛筆的意思,她誇讚:“工匠深有巧思。”


    東宮沉吟片刻,轉首凝望卓枝,他說:“孤見你如此行事,深受啟發,由此可見阿枝有急智,騎射俱嘉,假以時日定有一番作為。”他望向亮點閃爍遼闊無際的範陽界,他指著更遠處說:“可還記得,從前在儲宮我們讀過《太宗起居錄》,曾載高祖十七歲舉事以期平天下,太宗束發之齡率兵破碎葉......”


    “阿枝已過束發之歲,從前孤總當你是稚子,此是一過。自至玄缺來,孤方知阿枝誌存高遠......此去大同,絕非坦途。伊智逐逃竄草原去向不明,據暗衛所報山村屢次遭襲,孤猜測定是伊智逐一行,他們急於匯合伊先部,妄圖再起波瀾。伊先此人刻薄狠毒,又對你心藏仇恨,此行多加小心。”


    “阿枝,替孤上陣驅逐韃靼,以告慰成陽百姓。”


    回憶止於此處,她看著塵土飛揚的校場,心道她即使身在大軍之中,也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卒。若要爭得半點話語權,就要做出一鳴驚人之事,換句話說就是打廣告宣傳,因而她才決意竭盡全力贏得這柄黑鐵弓。


    她想揚名並非因東宮所言,隻是由此想到,任務難度一次高於一次,愈發困難。若她仍是一身白衣,未來遇大事,恐怕難以插手期間,畢竟麵對外敵,個人力量遠遠不夠。


    記分令官高聲唱道:“李義軍,一百五十大步,中兩升觥。”


    齊王起身自高台走下,他對校場圍觀眾人朗聲說:“已有七位壯士射中觥,”他滿意四顧,看向卓枝時,眼角一抽:“古有轅門射戟,百步穿楊的神功法,幾位壯士臂力相當,不若換個法子,比試準度。”


    圍觀眾將士紛紛稱讚叫好。


    齊王著人將兩升觥換做案上銀紋小盞,這銀盞不過掌心大小,上飾一左一右中空的銀羊圓環,不過拇指大小。繩結穿過圓環掛在樹梢之上,眾人站在一百五十大步開外,若視力不佳幾乎看不分明,唯能見到銀光閃爍。


    酒盞盛滿酒水,酒盞翻落酒水灑盡,視為射中。


    這真真算得上百步穿楊了,眾人屏息以待。


    目前比試共七人,除她外皆是軍中服役已久的將士,最末等也是比八百石的校尉,往上還有左右將軍。雖說按照玄缺配置,不應當有許多超出建製的將軍,可是此番守玄缺逐韃靼,聖人自河東調兵眾多,期間也有數位衛將軍。


    她初出茅廬,暫先在旁觀戰,決心等在最末上場。


    一連三位一箭未中皆敗北,第四位擦過酒盞,而酒盞並未翻落,視為不勝。第五位中郎將終於射中,酒盞霎時翻落,眾人歡呼雀躍。此時尚未上場的徒餘兩人。可是眾人心中不乏多思之流,剩下的這兩人就算射中,也不敵中郎將劉正山。


    如此怎麽算勝負呢?


    藍衣壯士邁前一步,卓枝側目正是風頭真勁的李義軍,他也是軍中出名的神射手。隻見他握起黑鐵長弓,眼神專注望著酒盞,額間汗水緩緩落下。良久,就在眾人以為他不會動作的那刻,忽然間他鬆手,一聲尖嘯,用以固定酒盞的繩結忽然斷落,酒盞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好!”


    齊王率先鼓掌稱讚,繩結比之酒盞更加細微難辨,勝負無須比較,顯然李義軍更勝一籌,他不副神射手之名,如此一箭堪稱百步穿楊,技藝非凡。


    齊王連讚幾聲,對眾人說:“可還有那位壯士上前?”


    馮秋月雙拳緊握,他望著校場,對卓枝喃喃:“可稱神乎其神。”他話落,又憶起卓枝意圖上場,心下緊張更甚,他艱難的咽了口水,說:“卓二,你不要緊張,順其自然。繼續射酒盞就是了,不要挑戰高難度。”他額頭生汗,仿佛即將上場的是他本人。


    卓枝對他微微一笑,提步上前,抱拳行禮:“齊王殿下金安,請由某一試。”


    齊王斜覷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眼神,他抬手取過黑體長弓,丟過來,說:“不必勉強,你現在退下放棄,也沒人笑話。”


    卓枝行禮接過長弓,並不多話,反而提出一個奇怪的請求:“請換一枝重羽箭。”眾所周知重箭比不得輕箭射程遠,若要達到相同的射程,更考驗射手臂力。善用重羽箭的好手諸如伊智逐,便是身高八尺,力能拔山的壯士。


    似卓枝這般麵若好女,文弱如士子,換做重箭豈不是自取其辱......畢竟卓枝錯麵殺闊達台,亦或是孤身誤救齊王這幾樁事,並不被人知曉。因而眾人見她上手拉弓便覺費力。三日以來,軍中不少自詡善射的好手都試過黑忒長弓,能拉開弓的寥寥無幾,不及半屬(一屬五十人)。


    在這一幹各異的目光中,卓枝接過重羽箭,瞥向百步開外因風微微晃動的酒盞,向右邁開五步,就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她反手抽出羽箭張弓拉弦,“嗖”的一聲,箭嘯輕銳刺破空氣。


    “叮叮”兩聲脆響,便是一聲“咚”悶響傳來。


    人群中響起驚呼聲,有人失口道:“怎麽可能......”


    計分傳令官一陣小跑,氣喘籲籲上前說:“卓二郎箭枝穿過羊紋環,箭勢不減,扯斷繩結一直向前,直到射中一百八十大步外的轅門,方才止住。”他雙手捧上銀羊酒盞,隻見重羽箭穿過銀環,又重擊轅門,酒盞已經變形,酒液灑盡。


    李義軍上前幾步,他站到卓枝方才射箭的地點,向前望去,隻見這個方向正對著轅門。人,酒盞,轅門三點一線。她方才邁右五步,原來那時她便已預料到箭枝穿破酒盞,力道不減,故而選擇轅門止箭。


    卓枝麵色忽而微變。


    “叮咚,官居一品係統提示您:玩家聲望值提高七點,您的基本信息發生改變,請玩家查看。”


    玩家基本信息:


    玩家姓名:卓枝


    狀態:同生(?)、男裝大佬(?)


    年齡:15(?/15)


    性別:女(?)


    智力:61(100/49)


    體力:70(100/70)


    顏值:89(100/89)


    聲望:73


    官職:東宮詹事府屬官,東宮伴讀,玄缺兵士。


    點數:145


    能力:口若懸河(三級)、過目不忘(二級)、知人善用(二級)、權臣威勢(二級)。


    部曲(追隨者):卓守邊及其部下,共計一百七十三人。李義軍及若幹部下共計三百餘人。


    “叮咚,官居一品係統提示您:恭喜玩家達成成就:三百勇士!獎勵玩家特殊物品,聆聽扇。”


    物品名稱:諸葛扇(s級)


    物品作用:該扇有多種用途,隨著玩家智慧及官職升級,可自動解鎖多種功能。目前解鎖的功能為聽心。玩家佩戴後,可發動該物品傾聽指定對象發言,使用後即可直接模擬指定對象環境,現場直播畫麵。(注:指定對象必須是玩家有過肢體接觸的對象,不能隨意選擇。)


    物品觸發:此物為可循環使用物品,每日使用五次,每次一分鍾。


    必須有過身體接觸的對象?


    這也太雞肋了?


    她想了想,靈機一動問:“什麽叫身體接觸?被人打算不算身體接觸?”


    電子音滋滋片刻,似是沉默:“算。”


    ※


    一別玄缺近七天,他們一行人目前已經設營駐紮在保泉附近,約莫二十裏開外,一個名為石頭坡的地方。自從到石頭坡以來,她每日都要點過三件物品才能安心睡下。三樣分別是聆聽扇,黑鐵長弓以及東宮借她的隨身佩劍。


    說是借,那是因為日後回玄缺仍要還給他。


    作為交換,卓枝便將隨身帶著的西域匕首贈與東宮。


    石頭坡比玄缺更為和暖,山野春花零零星星,頗有野趣。夜晚無聊她睡不著,便起身順著帳外望去,不料向外望卻正巧瞅見個熟悉身影。


    見他躊躇不已,似是猶豫是否上前,卓枝低聲喚到:“十二,將軍!”她還不習慣軍中稱謂。


    馮十二被齊王封為副將軍,在高將軍率領的三萬軍隊中屬於二號人物。諸事繁雜,他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做什麽?


    馮十二郎見他醒著,長籲一口氣,掀帳矮身進來,他坐定問:“二郎,我們修整幾日,恐怕明後日就會與伊先部相遇對戰,屆時......”他擰著眉,似是不知從何說起:“聽範娘子說,你從前長在上京,戰場經驗寥寥。我向高將軍請示過,暫將你調至他身邊親衛隊,你謹慎對付即可。”


    卓枝頓了一頓,她問:“將軍好意屬下心領,隻是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無需多做安排。”


    馮十二郎隱晦的瞅了眼卓枝身邊佩劍,劍柄上七段駕雲龍紋似隱若現,在一片黑暗中閃動著金色的光芒。他靜默片刻,說:“殿下將佩劍交予你,縱是我不多言,高將軍也會做如此安排,你無需擔憂。”


    送走馮十二郎,她看著手中佩劍,靜靜發呆。這柄佩劍她也沒仔細打量過,打眼望去和尋常佩劍並無區別,東宮平日行走幾乎不佩戴兵器,也不知他們怎麽一眼認出的。


    難道是金色紋路?


    她記得馮將軍佩劍上也有金色紋路......


    卓枝帶著滿腔疑問進入夢鄉。


    第二日,晨起卓枝便隨著傳令官上高將軍營帳報道,暫時編入高將軍親衛隊中。親衛隊約莫十來人,其中都是高將軍家鄉健兒,其中還有一位是高將軍子侄。


    眾人都性格溫和,從前聽聞軍中欺生之事,並沒有降臨。她提著的心緩緩放下,論起騎射,她尚可稱一聲好。若貼身打鬥,她怕是仍需曆練。


    二十七日清晨,斥候報保泉以東三十裏外偶遇小股韃靼騎兵,三五成群,不符建製隨意出行;高將軍去信保泉郡守,據稱此等情況已有月餘,應當是早先玄缺之戰奔逃偷生的韃子。這種情況發生,周邊村落屢見不鮮,高將軍遂以為常。


    畢竟三五成群,往往派軍未至,他們早已四散逃開,這問題無法得到有效解決。


    一連數日,高將軍隻得在大帳內議起剿匪之事。畢竟伊先就跟水中影似的,看不見摸不著,自屠戮成陽之後,誰也沒見過真的。聖人派遣岐山節度使王抱玉據守函穀關,一連著兩月,再未曾見過伊先的影子。


    伊先率韃靼一萬多騎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高將軍稱河東境內多山脈,尤其太行山脈縱橫幾地,提出伊先可能隱覓山中的可能。如果藏於山脈之中,那就有些麻煩,畢竟太行山脈連綿千裏,根本無從尋找。


    他們隻得繼續駐紮石頭坡,高將軍上書幾封等待聖人下令。


    二月十一日,夜。


    石頭坡安謐,眾人皆入睡。不知何時有淺淺異動,巡夜的士兵側耳細聽,仿佛隻是風聲,他鬆了口氣提著燈回轉,燈影映在地麵上拖起長長的兩個人影。


    “噗呲”一聲,巡邏士兵應聲倒地,他被緊緊地捂住口,連一聲□□也沒。地上,燈籠上澆了一片血,他身後韃子隨意拍打下擺沾染的血跡,罵了聲晦氣。而後一揮手,他身後即刻跟上數十人。而不遠處似這般的韃子三五為組,尚有不少趁夜色悄然而來。


    在他們身後更遠處是虎視眈眈的伊先部。


    伊先屠戮成陽之後,率兵直下,意圖先破函穀關,等待伊智逐大軍匯合直下上京。


    可惜不到函穀關,率先碰上了老奸巨猾的岐山節度使王抱玉,兩軍陣勢一擺。這王抱玉是刀劈不中,油潑不進的人,固守函穀關,任你千般計,我自老主意。伊先勞累奔波幾日,糧草殆盡,自覺不敵,隻能率領萬騎退後大同,等待伊智逐部匯合。


    誰知,沒等來韃靼大勝大昭,卻等來了韃靼大敗的消息。


    這下伊先退,回不去草原;進,跨不過函穀關。兩廂自難,若要暫時攻下城池,修整停留也不是不可,隻是他此行率領的大部都是騎兵,不善攻城。除了城陽這樣毫無防備的小土城,個個重鎮要地,他根本不可能攻下。


    若說占據成陽暫時休整也不可,他可是才聽說了大昭太子的毒計。將五族聯軍困在玄缺左衛,城內無糧草,率軍在外麵一圍,玩了個甕中捉鱉的把戲。


    這種毒計,中一次是不備;若中第二次,豈不被世人嘲笑活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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