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自己這些話會讓宋棠有憤怒、不屑抑或其他什麽激烈的反應。


    可是,什麽都沒有。


    宋棠始終平靜的看著她,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這個樣子,這個反應,更像是……


    孟綺文怔一怔,眸光微眯,不可置信問:“你早就知道?”


    宋棠微笑:“多謝相告。”


    “可惜啊。”


    她語氣聽來似乎為此感到遺憾,“有些人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算漏了。”


    宋棠早就知道?宋棠早就知道?!


    如是念頭在孟綺文的心底閃過,她震顫中感覺自己明白過來了什麽。


    站在床邊的宋棠卻壓低聲音,繼續說下去:“孟綺文,你知道嗎?其實我也在等著這一天,從你妄圖算計我開始,我就在等著這一天了。你既有膽子算計我,就要付出代價,就要承擔後果。”


    “在這後宮之中,確實沒有比你更心狠手辣的妃嬪。”


    “孫敏之死、鄧愉之死,還有那幾個在冷宮自盡的小宮人,這麽多條人命,哪一條人命同你沒有關係?”


    “偏偏後宮並不是一個比誰更心狠手辣的地方。”


    “我知道,你沒有想過要獨占陛下寵愛,你隻是想得到自己的那一份。”


    “你的目標是皇後之位,或者沒有皇後之位也行,你想要誕下皇嗣,你想自己的孩子以後能繼承大統,這樣你是太後娘娘,地位一樣無人可比。你想得十分深遠,不在眼前一朝一夕利益,可是,有什麽用呢?”


    在孟綺文眼底看到驚恐之色,宋棠嘴角彎彎。


    “其實你上一次設計董靜瑤設計得不錯,如果不是被提前調包了東西,你那些陷害多半是成功了。畢竟一旦被發現私藏巫蠱小人,必定百口莫辯,一如鄧愉。”


    “那一日審問,發現東西被事先調包,你沒想過是誰做的嗎?”


    “是沒想過還是以為自己絕對安全所以未放在心上?”


    宋棠說著,笑容越發燦爛:“我知道,後來的你隻把沈清漪當成首先要對付的人,你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這件事上,我得謝謝你,幫了我好大一個忙。”


    孟綺文聽著這些話,早已頓悟,宋棠原來什麽都知道。


    她的所有算計,皆在宋棠的算計之中。


    所以她那麽費盡心思最終皆為宋棠做了嫁衣。


    想到這裏,孟綺文低笑兩聲,越想越是止不住笑,越笑又越是覺得悲涼。


    宋棠既然一直知道鄧愉是她的替罪羊,這一次的事情,無疑也有宋棠在背後設計。她本意是想讓沈清漪背下這個陷害宋棠的罪名,而皇帝會袒護沈清漪,宋棠如何忍得了?這兩人生出矛盾,總有一番明爭暗鬥。


    算來算去,沈清漪沒落到半分好,她自己賠了個徹底。


    而宋棠獨自享盡皇帝陛下的憐愛與憐惜。


    笑到最後,孟綺文再笑不出來。


    她仍想不明白:“你是怎麽發現陳平忻的?”


    “也沒什麽。”


    宋棠說,“他那樣在乎你,得知你可能出事,自然衝動魯莽。”


    孟綺文聽言,知道宋棠是何意,一時間長歎一氣,閉一閉眼,說不出話。


    宋棠含笑看著她:“你們兩個人路上能有個伴,也不錯。”


    “那是要多謝淑貴妃了。”


    孟綺文道,“自入宮起,我便知這所有一切乃是一場賭局,贏了,便是萬萬人之上,輸了,便是被踩入泥中。既是賭,自然願賭服輸,你贏了,我無話可說。”


    宋棠點一點頭:“看來你沒有什麽疑問了。”


    孟綺文閉眼不語。


    宋棠輕唔一聲,想一想,也沒有別的想說的話,於是轉身往外走去。


    她的聲音飄入孟綺文的耳中:“孟綺文,一路走好。”


    在宋棠步出房間的下一刻,幾名嬤嬤湧進來。


    毒酒入喉,孟綺文沒有任何掙紮,靜靜躺在床榻上,隻努力偏頭看向窗外。


    然眼前逐漸一片模糊。


    任憑如何努力也已變得什麽都看不見。


    第59章 受用   推辭不了也得讓裴昭求著她去才行……


    宋棠從冷宮回到春禧殿, 踏入裏間便見裴昭負手立在窗前。她沉吟中朝裴昭走去,沒有出聲行禮,安靜走到裴昭身後, 伸出手臂從後麵動作很輕將他抱住。


    裴昭手掌覆上宋棠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他微微偏頭,感覺到身後的人臉頰緊貼他的後背,似情緒低落。


    “說到底是她設計謀害你在先,死有餘辜。”


    裴昭猜測著宋棠的心思,“你若這般不高興, 朕該後悔答應你的要求了。”


    宋棠去冷宮見孟綺文自然事先得到過裴昭的允準。


    她當時對裴昭說的是:“孟氏既然差一點害得臣妾身體毀損, 臣妾說對她沒有半點恨意便是假話, 故而想看一看她的下場,解了這心頭之恨, 從此真正把這樁事情放下,讓這些事徹底過去。”


    裴昭便允她去見孟綺文了。


    現下說出這些話,想是認為她去見過孟綺文, 反而心軟憐憫起對方。


    “臣妾不是不高興。”


    宋棠輕聲道, “隻是心裏有幾分感慨。”


    “初初見麵的時候, 如何都想不到會有這樣一日。但臣妾又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因為有陛下的疼愛, 有陛下護著臣妾,所以,無論什麽時候想起來, 都忍不住想,能成為陛下的人真好。”


    “有件事, 說起來,陛下或許不信,臣妾……”


    一句話說到此處忽而一頓, 她又變化姿勢,將額頭抵在他後背。


    隔得半晌的時間,宋棠輕笑一聲,徐徐道:“在入宮之前,臣妾便愛慕陛下了。那會兒,陛下恐怕還不知臣妾是誰。”


    這些,裴昭其實都是知道的。


    但那個時候,他不以為意,不曾上心,全然不是今日的心態。


    回想起來也覺得麵對她的這份真心,是他虧欠她良多。


    索性尚且有機會、有時間補償。


    “你怎曉得朕不知?”


    裴昭定一定心神,不緊不慢開口,便感覺到身後的人聞言身形一滯。


    他轉過身,扶著宋棠的肩膀,微微俯身低下頭去看她。


    裴昭含著笑意問:“棠棠怎得不說話?”


    宋棠抬頭對上裴昭一雙帶笑的眸子,眼裏寫滿不信,口中說:“陛下定是在誆騙臣妾,臣妾不信。除非陛下告訴臣妾,陛下何處見過臣妾、如何注意臣妾的。”


    麵對宋棠提出來的要求,裴昭當真仔細回想起來以前的事。


    她入宮之前,與她有關的記憶總不那麽清晰,卻也不至於什麽都記不得。


    “先帝尚在時,朕記得有一年踏青時節,母後請過各家的小娘子們、少爺們一並去南苑遊玩。因是那樣的季節,不少人興起放風箏玩兒,你也在其中。”裴昭認真說著,“且放的是一隻孔雀風箏,最是惹眼。”


    宋棠衝裴昭眨巴眨巴眼睛:“陛下連這麽久以前的事都記得?”


    “連臣妾放的什麽風箏也記得?”


    裴昭笑:“朕何止記得這個,朕還記得,你當時因為放風箏,和一位小娘子起爭執,把那位小娘子給氣哭了。最後鬧到母後麵前,你們握手言和,才算無礙。”


    宋棠便明白裴昭為什麽記得這件事情了。


    當時那個人因為同她不對付,故意和她別苗頭,把她的風箏弄得掉下來,掛在一棵大樹上。她如何不氣?自然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那人便哭著裝委屈,將事情鬧到當時仍是皇後的郭太後麵前。


    彼時看在宋家的麵子上,且也曉得是怎麽一回事,郭太後沒有責罵於她。


    別人怎麽想、怎麽看便未必。


    而裴昭呢?


    隻怕是自此對她有了驕縱刁蠻的印象,才將這事記得這麽清楚。


    確實是“注意”到她。


    且遠遠不單單是“注意”到她。


    其實她說裴昭從前恐怕不知道她的話卑微且根本沒有道理。


    她是大將軍之女,單這一條,便足以得他這個當時的太子殿下多看一眼。


    這與他那個時候是否已經和沈清漪互生情愫毫無關係。


    儲君身份便能決定許多事。


    可裴昭多受用啊。


    如今隻要她表現得仰慕他、愛憐他,他便是喜歡的,大約很可以彌補從沈清漪那裏受到的挫敗。


    掩下心思,宋棠哼道:“才不是臣妾把那個人給氣哭的。是她先找臣妾的麻煩,故而臣妾回敬她兩分,臣妾可從來不是那等子不講理的人。”


    這般事事理直氣壯才像她。


    裴昭笑,手指點一點宋棠的額頭:“朕又信了。”


    ·


    孟綺文被賜死後,未出幾日,陳平忻被問斬,這一樁事無人再提。然而竇蘭月、沈清漪、徐悅然被禁足一月,須得整日都抄佛經悔過,也叫後宮越發沉寂。


    大多數人揣度著這一次的事,變得深居簡出。


    唯有如霍凝雪這樣自認和宋棠關係不錯的,認為日子舒心不少。


    她會這麽想,一來是因為沈清漪被禁足,在玉泉宮便暫時沒有人管得到她頭上了。二來賢妃竇蘭月也被禁足,她不待在玉泉宮、去別處散步賞景,也是自在的。得閑去春禧殿陪宋棠聊聊天,時不時還能有各種春禧殿小廚房新做的糕點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妃重生後更能作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花一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花一夢並收藏寵妃重生後更能作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