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她沒了父親庇佑,那些所謂的親戚不一樣想撲過來?


    所以她是真的能感覺到她們的痛苦和痛恨。


    *****


    不過高重平走了,外麵的熱鬧卻並沒有完。


    梁二嬸眼睜睜看著高重平走了。


    整個人都懵了。


    等醒過神來梁二嬸就嚎了一嗓子,衝過去拍打梁冬荷,罵道:“你這是瘋了嗎?不過了,要離婚?”


    “你這傻子,你是失心瘋了嗎?離婚了你帶著珍珍和珠珠要怎麽過?那高重平再怎麽不好,好歹一個月也是有十幾塊錢工資拿的,你想要日子好過點,掐著這次機會分了家,以後自己把這錢不就成了?”


    “你這是瘋了才要離婚,你們離了,他一轉身就能再娶個黃花大閨女,再生個兒子,日子就能過得紅紅火火,可你要怎麽辦?你帶著珍珍珠珠可要怎麽活?你都不能再生了,再嫁哪裏能嫁什麽好人家啊?!”


    更別說高重平還是拿工資的!


    你怕是連個正常男人都嫁不到了!


    梁二嬸真是越嚎越傷心。


    不甘心好好的女婿,女兒怎麽就抓不住,離了不就都便宜了別人?她怎麽就生出這麽個又窩囊又沒用光守著個倔脾氣的女兒呢?這不像她,分明就跟大伯,大伯家兩死侄子一樣,這都是把女兒放在大房養給養壞了呀!


    而且自己家裏也困難,孩子多,也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飽一頓饑一頓的,哪裏還能再養得起女兒和兩個外孫女,還供她們讀書?


    就是他們的兩個兒媳婦也不能高興啊!


    這會兒先頭在外麵的梁家二房的人也聞訊都趕了過來。


    聽說梁冬荷要離婚也都是大驚失色。


    梁冬荷先頭麵對高重平的時候還鎮定得很,這會兒聽到她媽那一句一句的責罵卻是麵色發了白,露出憤怒屈辱的神色。


    胡大娘早聽不下去了,看她還扯著冬荷,伸手就把她拉開,道:“瘋了,我看你才是失心瘋了!”


    “你沒看冬荷跟兩個閨女都被作踐成什麽樣了?那高重平再有工資,可他心不在冬荷和兩個孩子身上,又有什麽用?你是怎麽當媽的?冬荷受了委屈,你不幫她撐腰也就算了,這時候還要跟著高家人一起擠兌她,說出這麽戳人心窩子的話?”


    “不能生,不能生怎麽了?冬荷是怎麽不能生的,還不是她有身子的時候被高家逼著一天十幾個鍾頭,連著好些天的摘棉花,這才累壞了身子的?”


    說著也來氣了,狠狠地推了梁二嬸一把。


    梁二嬸一個趔趄。


    其實隻不過推了一把,她之前手上又拽著梁冬荷,這麽一推借著力道也能站穩。


    但她心裏不快活,本來就想撒潑,被胡大娘一推,可不就往地上一坐,拍了大腿道:“撐腰?我咋就沒幫她撐腰了,我不是讓高家同意分家了嗎?隻要進錫給他家老三推薦到部隊裏去,你們分了家,讓高重平把工資交到冬荷手上,冬荷把錢攥著,不就成了?離婚,離婚,離婚的日子能好過嗎?”


    說著又繼續嚎道,“我可憐的冬荷啊,你這是著了魔啊,好好的好日子不過,被人蠱惑著要離婚……”


    梁冬荷氣得眼淚都滾了出來。


    那邊二房的兩個兒媳忙上前去扶她們婆婆,大兒媳錢巧珍就跟胡大娘道:“大伯娘,媽這也是心疼小姑,著急的,您多擔待些啊。”


    胡大娘“嗬”了一聲。


    她擔待,她憑什麽擔待?


    要不是冬荷是在她跟前養的,她心疼,這破事她根本就不會管!


    林舒手上拉著珍珍和珠珠。


    在聽到梁二嬸在外麵的嚎哭,看到梁冬荷眼裏流出眼淚時,兩小姑娘的手都緊緊攥住了林舒的手,那心痛,無助,悲傷,害怕也都傳到了林舒的心中。


    那一瞬間,林舒差點眼淚都掉了出來。


    不是她的情緒,是珍珍和珠珠的。


    她抽出了手抱了抱兩小姑娘,緩緩吸了口氣,安撫她們道:“放心,你們還有大外婆呢,有你們大外婆和媽媽在,不會有事的。”


    拍了拍她們,又道,“你們等等我啊。”


    說完就走了出去。


    雖然她跟梁二嬸和她家兒媳完全不熟,以前話都沒說過幾句,但她呼了口氣,到了堂屋就上前一手扶了梁二嬸,一手扶了錢巧珍,忍著那些負麵情緒的衝擊,很快了解了她們的心思……然後隻覺厭惡不已。


    明明什麽都是出於自己的考慮,怎麽還有臉打著關心的旗號,理直氣壯地撒潑打滾,去把人往火坑裏推呢?


    那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有些人的心真的經不起讀。


    她放開了她們,道:“梁二嬸,錢大嫂,你們別難過了,現在最難過的不是冬荷姐還有珍珍和珠珠嗎?我知道鄉下離婚的人很少,其實現在城裏離婚的挺多的,這思想政治不正確,就是該劃清界線的,這兩年城裏為著這個離婚的不知道多少。”


    “你們也別太擔心冬荷姐和珍珍還有珠珠會過得不好,她們不是還有‘這麽關心’她們的你們嗎?冬荷姐有爸媽哥哥嫂子在,珍珍珠珠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在,那肯定是有你們的,就不能少了她們的,有你們的口糧勻出來,那冬荷姐她們再怎麽差,也不可能差過在高家的啊,至少珍珍和珠珠可以繼續上學了啊。”


    “這麽關心”四個詞特意說的格外重。


    梁二嬸和錢大嫂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


    實在是,這時候人對口糧這東西太敏感了。


    這死丫頭,簡直是在逼她們許諾啊!


    個個都是半餓著肚子,再勻一口口糧出來養活三個,那就是要餓別人的肚子!


    還要供兩小姑娘讀書?


    而且就像梁二嬸說的,梁冬荷不能生了,那就不容易再嫁到什麽好人家,拿到多少彩禮,一般的人家,梁冬荷又是個不好的性子,隻要她不肯同意,大伯大伯娘這邊就肯定會給她出頭……至於珍珍和珠珠,還小呢。


    梁二嬸更不肯起來,更嚎了:“不能離!大嫂,不是你的女兒你不心疼,我們家的日子你是知道的,本來就是餓一頓飽一頓,這她要是回來,三個要吃什麽?你們罵的倒是爽快了,等她離了,你能管她們母女三個的吃喝嗎?明明進錫推薦那個高家老三去部隊就是一句話的事,為什麽就不肯幫忙,就在後麵站著撒氣不腰疼!”


    梁進錫站在後麵側過腦袋根本就不想看這二嬸。


    簡直恨不得把耳朵塞住!


    “我們管。”


    一直沒出聲,麵色發黑的梁老爹突然開口,沉聲道,“以後冬荷她們母女三個的吃喝,還有珍珍珠珠她們的上學都歸我們管。”


    就在梁二嬸的哭聲卡住,二房其他人心裏也是一喜之時,梁老爹看向這時候也站在了堂屋裏的弟弟梁冬福,道,“老二,當初戰亂又饑荒,日子不好過,孩子難養活,你說要把冬荷送人給人做童養媳,你嫂子心善,不舍得,就把她接過來我們養著,一養就是十幾年一直到快嫁人你們才接了回去住了你們那裏幾天,說是侄女其實一直是當著女兒養著的,隻不過沒過戶籍。”


    “今兒個話既然說到了這裏,今天下午冬荷離婚遷戶口,就直接上我們這裏了,她們吃喝住房,我們都管。冬荷還是叫你們爸媽,但有一條要說清楚,以後不管是冬荷,還是珍珍和珠珠,她們讀書還是結婚的事,你們都不能再插手!”


    梁冬福張了張口,這個一輩子沉默老實的男人看了看女兒,長長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樣會寒了女兒的心,可家裏的情況,養不起更多的孩子是真。


    大哥說的這樣子安排不管對家裏,還是對冬荷她們母女來說都是最好的。


    大哥重情,一直看顧他這個弟弟。


    可他們也不能老賴著一張臉,一直占著大哥家的便宜,指著人家供吃供喝,有好處拿的時候卻又一腳踢開人家,說這孩子是我們的女兒,就該我們說了算。


    第25章


    梁東福歎了口氣, 剛準備應下,那邊梁二嬸聽了這話卻又不願意了,嚎道:“不行!我家的女兒憑什麽就成你們家的了?還以後婚嫁的事都歸你們家管?你們這一環套一環的, 是早就算計好的嗎?算計冬荷和她男人離婚, 把她們母女三騙到你們家?你們打的是個什麽鬼主意?”


    那邊梁冬荷的麵色白了又白。


    她媽說出了這種話, 她要是再不出聲, 再不做決斷, 她跟她的孩子就是作踐死都是活該了!


    她看著自己的媽, 道:“媽,所以你到底想要怎麽樣呢?”


    “你明明知道高家是那樣一個地方, 高家的人有多輕賤珍珍和珠珠,可你死活要把我推回高家,你是想要怎麽樣呢?”


    “因為我不能生兒子, 他們根本就不把我不把珍珍珠珠當人看, 我們根本就不配用他的錢,我們就該給高家做牛做馬,給高家的兒子鋪路, 要不是大伯大伯娘在, 估計早被他們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梁冬荷說著過去幾年的一幕幕從腦中劃過。


    是啊, 每次高家人打罵珍珍珠珠,她是憑什麽底氣敢跟他們拚命?


    她現在又是憑什麽敢大聲跟高重平說不過了?


    高家人為什麽明明恨毒了她可最後還是不得不忍下去?


    難道是因為她親爹親媽這個隻會讓她忍, 讓她哄著高重平的娘家嗎?


    “分家,他們為了讓進錫幫高重文找個工作或者一個推薦去部隊, 現在同意分家,但你真的覺得分家有用嗎?高重平的心不在我們身上,現在說的話他們轉身也能找理由變卦,高重平的錢, 隻要他媽想,就能變著法子用各種名目搜刮走。”


    “媽,這些,你心裏真的不清楚嗎?為什麽還要繼續逼著我留在高家?”


    “冬荷!”


    “二妹!”


    二房那邊叫梁冬荷的聲音此起彼伏。


    梁冬荷的目光和麵色委實有點驚人。


    他們怕再說下去傷了情分。


    有些事情是不能端到台麵上說的。


    可梁冬荷這次卻是鐵了心的要說。


    這次她必須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


    不是為了自己,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一直對她隻有付出卻從來沒求過回報的大伯大伯娘他們,她也得必須做個了斷。


    不能讓他們一邊為自己操心付出,還要一邊背負著不應該的指責怨恨。


    她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她看著她媽,道:“你們可以在養不起我的時候要把我送去不知道什麽人家做童養媳,在高家一次次作踐我的時候讓我忍,可以私下就替進錫答應高家,讓進錫幫高重文找工作推薦去部隊,在我要離婚的時候,以養不起我和珍珍珠珠的理由要求大伯和大伯娘來出口糧,可是,你憑什麽?憑什麽大伯家就要由著你,想要什麽就要什麽?”


    “說給我們出口糧給我們吃給我們喝給我們住的時候,你不出聲,可大伯說以後我還有珍珍珠珠以後的婚事你們不能插手,你一下子跳起來,為什麽?難道我脫離了高家的火坑,你們還打算以後拿我跟珍珍珠珠來換彩禮錢嗎?你們怎麽還有臉說大伯家算計我?”


    梁冬荷說著,目光就從她媽還有兩個嫂子的臉上一個一個掃過,看得兩個嫂子麵上都不自然起來。


    嫂子們不自然,梁二嬸卻不會。


    她一下子跳起來,又是拍著大腿嚎道:“你,你這沒良心的,說的些什麽捅刀子的話啊,你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我不想你過得好?我這都到底是為了誰啊?我為你操碎了心……”


    梁冬荷的眼淚流下來。


    她道:“其實我記得的,雖然那年我才四歲,但我在灶屋裏,聽到媽你跟那老婆子說,隻要一斤米兩袋子高粱,就能把我送給隔壁村的周家做童養媳,以後跟我們家再沒關係。我心裏害怕死了,就算我小,我也知道村裏的童養媳,一天到晚就是被人打罵被人隨便糟蹋的,所以我不願,可是我也知道,家裏沒吃的了,我再不願,你們也還是會賣了我。”


    “所以我偷偷跑了出去,跑到大伯娘家,跪著求大伯娘,說我不想做人童養媳,我不要被賣掉。”


    “那時候戰亂,大伯娘家不窮嗎?可是她看我哭得可憐,賣了藏在箱子底的一副銀鐲子,給了你們一斤米兩袋子高粱,養了我。爸媽,你們不是說過,隻要一斤米兩袋子高粱,以後我生死就跟你們再無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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