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嶢:“……”


    於思遠:“……”


    忽然沉默。


    過了兩分鍾,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


    於思遠耳語:“李局這人,山東漢子,能喝,會喝,人倒是不算壞,就是……”他怕被人聽到聲音更低了點,近乎氣聲,“……好色。”


    紀嶢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手下的助理之一,那姑娘業務水平管理能力都隻能說一般,然而他爸還是配給了他,就是因為她漂亮,能喝,能放得開,會活躍氣氛。以往很多大單子,這姑娘功不可沒。


    見人家眼瞅著三瓶茅台被端上桌,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繼續自顧自玩手機,心裏頓時就穩了。


    他略帶感激地衝於思遠一笑:“於總,謝了。”


    於思遠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笑臉,眼神克製,聲音平穩:“謝什麽,都是一起賺錢的,客氣了。”


    他們自認大大方方清清白白,殊不知這一幕在別人眼裏,卻變了味道。


    於思遠那邊知道自家老總公開出櫃的手下就不必說,就說紀嶢那邊,讓紀嶢感覺“穩了”的助理妹子,正一臉無波無瀾地在群裏交流。


    “我操操操操操操!!!!”


    【圖片】


    【圖片】


    【圖片】


    “咱們小紀總,真的是絲毫不近女色隻近男色呢……”


    這個名字為小紀總後宮群的微信群——其實原本叫做小太子後宮群的,自從上次於思遠當麵叫紀嶢小紀總以後,這稱呼就莫名火了——本來隻是幾個助理和少許員工聊天舔屏的地方,然而大約是紀嶢的顏實在是好,對屬下也挺不錯,漸漸湧入了不少粉絲和顏狗,到現在,幾乎總公司的六成女性和一部分男性都加進來了。


    女人們是為了紀嶢,男人們是為了女人——當然也有些是暗搓搓為了紀嶢的。


    現在正是下班吃晚飯的時間,回家做飯的還在路上,不回家吃的正在等餐,大家都閑得無聊,正好刷到這幾條消息,點開圖片,瞬間炸了。


    最先炸的是顏狗們。先慣例舔了紀嶢,又把於思遠的幾個側臉來回舔了一遍,並開始瘋狂討論起於思遠和紀嶢究竟哪個更帥。


    然後是腐女(也許還有腐男和基佬),在腐女已經滲透到生活每個角落的今天,當她們看到兩人耳鬢廝磨的照片時,不由手指快過腦子,發了一連串的“yoooooooooooo~”。


    接著是看不下去的男人們,有些酸溜溜地說他也就那張臉能看,有些說公共場合腐女們注意一下,然後……雙方掐成了一團,場麵十分熱鬧,大家紛紛吃瓜,把最先開始的助理妹子忘到了腦後。


    助理妹子:“……”


    她握著手機一臉茫然,心想難道不是在討論小紀總為什麽不近女色麽,為什麽……歪樓了?


    紀嶢和於思遠自然不知道幾隻手下的想法,兩人仍然在討論公事,可以說十分嚴肅正經了。


    於思遠:“對了,你推薦的那個材料商,我覺得不行……老秦開發的那個項目你知道吧,賠慘了的那個,那天我問了,就是在他那拿的貨。”


    紀嶢立馬正襟危坐:“什麽?我讓手底下的人查查。”


    於思遠看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裏癢癢的,有點想親親他的臉。他差點就真這麽做了——萬幸,忍住了。


    一別幾年,紀嶢的外形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成熟硬朗了幾分,臉蛋還是那個樣子,於思遠閉著眼,都能勾勒出對方的輪廓。這樣熟悉的臉,這樣熟悉的氣息,很輕易就勾勒出了舊時記憶,於思遠心中的小人蠢蠢欲動。


    一場酒宴下來,賓主盡歡。紀嶢的腦子有點暈,他將李局長送上了車,對方也喝大了,拍著肩膀說小夥子真不錯,下次再一起喝,紀嶢嘴邊的苦笑幾乎壓不住,連聲答應,目送車子絕塵而去之後才按了按眉心,低低“操”了一聲:“真不是人幹的事兒。”


    於思遠站在他旁邊,也跟著歎了口氣:“知足吧。你的出身已經夠好了。”


    兩人今晚也喝了不少,現在被風一吹,酒勁兒就上來了,紀嶢的酒量隻能算一般,今晚都是超常發揮了,登時麵色一變,捂著嘴踉蹌奔到樹下,嘩啦啦吐了出來。


    他們手下的人也喝趴了不少,大部分於思遠已經叫他們回了,就留了個司機在那等著。紀嶢暈暈乎乎上了車,一抬眼見於思遠也跟著進來了,頓時有點懵:“你的司機呢?”


    於思遠麵不改色:“一個二個醉得不輕,我讓小王送他們回家了。”小王就是他的司機。


    紀嶢:“……”饒是他腦袋都暈了也覺得這情況有點不對勁,然而司機是他的,車也是他的,於思遠隻是蹭個車,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他抓著扶手,暈頭暈腦地說:“那我送你回去”


    於思遠笑了一下:“行啊,謝了。”


    那個笑容幾乎要晃花了紀嶢的眼,他默默撇開頭,心裏默念了一遍溫霖的名字,覺得可能不太夠,又念了一遍張鶴的,這才有了底氣,懶懶“嗯”了一聲。


    一抬眼,於思遠還是那張光芒四射的笑臉,紀嶢狠狠閉了閉眼,按住了自己的念頭。


    他是個定力不強的人,他心裏很清楚,蔣秋桐也好,於思遠也好,跟他們待在一起時,他總是忍不住為他們所惑——可這樣不行,他已經和溫霖約好,要好好跟人家在一起了。


    後來的事情模模糊糊的,很多紀嶢都沒了印象。他隻記得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己又開始吐,不知道怎麽回事於思遠架著他回了他的家,不知道怎麽回事司機就被趕走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就被扒了衣服扔進衛生間,他隻覺得自己幾乎炸了胃,抱著馬桶想要長相廝守,而於思遠就站在他身後,替他拍背,又拿漱口杯子給他漱口,伺候周到得像個兒子。


    “你快走。”紀嶢吐得太厲害,鼻子塞住了,嗓子也被傷著了,此時聲音聽著啞啞的。


    於思遠手一頓:“嗯?”


    紀嶢眼睛都沒睜開,他仍舊是那個姿勢,頭也不抬道:“我現在也算有家室的人了……要是溫霖知道我帶你回了家,他會難過的。”


    於思遠:“………………”


    mmp四年不見,你紀嶢什麽時候成了個情聖?


    第101章 chap.19


    “然後他就走了?”


    蔣秋桐端起茶杯,為自己續了一杯,又端起旁邊的椰果罐頭晃了晃:“喝不喝奶茶?”


    “對啊,我都這麽說了他還能怎麽辦——誒?”紀嶢一臉稀奇,屁股從沙發這頭挪到了那頭,接過蔣秋桐手裏的罐頭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忽然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老蔣,你這是打算給我泡奶茶喝麽?用這個?”


    蔣秋桐正準備去拿牛奶的手一頓,他強撐著臉皮說:“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喝奶茶麽?裏頭放點珍珠和椰果,再倒點果醬什麽的。”他說的時候心裏隱隱有點自豪,那心理很微妙,掰開細瞧的話大概就是——看,我也是知道你們的流行的。


    “那是哪一年的老黃曆了啊!”紀嶢笑得前俯後仰,伸手死命拍蔣秋桐的肩膀,“老蔣你是真老了哈哈哈!”


    蔣秋桐有點惱羞成怒:“我又不喝那玩意兒,哪裏知道那麽多——再笑,就把它塞你嘴巴裏。”


    紀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雖然我一直叫你老蔣老蔣,背地裏還叫你老頭兒什麽的,但其實我真不覺得你老,成熟穩重吧也就是,但是今天……今天哈哈哈哈!”他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己樂了好一會兒,才抹抹眼淚繼續道,“但是今天,你剛才拿水果罐頭要給我做奶茶的時候,我就切身感覺到,蔣哥,咱們倆真不是一個年代的。”


    蔣秋桐:“……”


    他想把這兔崽子的頭按進牛奶罐裏。


    結果紀嶢看蔣秋桐有點端不住假仙兒皮了,結束了輔導以後,直接開車把人拉進了一家奶茶裏。當一身仙氣的蔣秋桐走進那家格子鋪一樣的奶茶店,並泰然自若地坐在唯一一張桌子旁時,店裏的小妹似乎都鎮住了。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麽心理,她把音響裏放著的靡靡之音關掉,換了個輕音樂的歌單。


    蔣秋桐打量著菜單上用q版字體寫的“萌萌噠小仙女一定要喝”,表情微妙。紀嶢拉過一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賊兮兮地湊在他耳邊問:“蔣老師,你以前都沒去過奶茶店麽?”


    ……怎麽忽然又叫他蔣老師。


    他挑眉:“沒。和學生同行時倒是見他們去過,也給我帶過,但是我沒喝。怎麽?”


    紀嶢歎氣:“你說你,三十四五的年紀,也不算大,麵相也是挺年輕的一張臉,看不出老,白頭發也沒有,背也不駝,但我就覺得,你跟這些東西絕緣——結果你果然和它們絕緣。”


    正說著,他點的兩杯奶茶好了。


    紀嶢端過來,把一杯遞給蔣秋桐:“喏,請你喝一杯。嚐嚐。”


    蔣秋桐剛準備接過來,紀嶢低頭一掃手裏兩個杯子,露出一個壞笑,把另一杯遞了過去:“你喝這個。”還殷勤地插上了吸管。


    男人接過,握在手裏,低頭,吸。


    紀嶢笑吟吟地托著腮幫子,看著蔣秋桐端著印有“我敲可愛”的紙杯子,低頭認真地在那吸吸管是樣子,莫名覺得,有點……萌。


    我敲可愛?


    嘿嘿,確實挺可愛的。


    “老蔣。”他嬉皮笑臉地開口。


    “嗯?”男人抬頭,嘴巴裏還含著一口奶茶,腮幫子有點鼓,他很快將它咽下,喉結滾動,咕嘟一聲。


    紀嶢又忍不住想笑。他用腳踢了踢對方的鞋尖。


    蔣秋桐瞪了他一眼。他半點不怕,仍舊撐著下巴嘻嘻哈哈地問:“好喝麽。”


    “……好喝。”


    蔣秋桐瞅著紀嶢手上那個寫著“我敲甜美”的杯子,沉默了一下,認真地說。


    晚上溫霖有事兒,飯友倆又去吃了頓飯,蔣秋桐搭紀嶢的順風車回到了住處,本來準備再去看會書的,結果想到紀嶢嘲笑他的話,決定上網查一查奶茶的製作方法。


    盡管他那一張臉仙氣四溢,但是扒下那層仙皮,他也就是個粗糙的(前)直男,衣食住行都是能過就行,在沒遇見紀嶢之前,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學術研究上。在美國和於思遠相依為命時,他一度十分無法理解他那倒黴弟弟對食物的嚴格要求,然而此時此刻,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奶茶圖片,想起今天下午紀嶢咬著吸管笑得像個小狐狸的樣子,蔣秋桐忽然產生了十分濃厚的,想要嚐試的想法。


    他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的那種。


    所以當於思遠一個視頻請求發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哥正係著圍裙,站在灶台前,對著一鍋牛奶一臉嚴肅用ipad查看著什麽。


    於思遠驚愕:“蔣哥,你在做什麽?”


    蔣秋桐懶得理他,把手機架在微波爐上,繼續自顧自地看菜單,然後謹慎地在牛奶中放了一撮茶葉。


    於思遠:“……”


    於思遠看清他哥在幹嘛之後,內心一瞬間疑慮蔣秋桐是不是被魂穿了。


    蔣秋桐這人,從來沒進過廚房。


    小的時候,他和他姐蔣春水就帶著於思遠吃大院食堂;長大一點,他就開始吃學校食堂;一直吃到去美國讀書,總算沒食堂了,他開始每天披薩餡餅薯條炸雞,居然吃得挺好,還沒長胖;等於思遠去了以後,因為忍受不了西餐的折磨練就一身好廚藝,倒是都便宜了他;回國以後,在大學教書,吃教師食堂;後來自己開了家療養院當老板,開始吃員工食堂。


    ……可以說三十來年的人生,就是一部食堂史——想想也是很心酸。


    “別搗鼓你的奶茶了。”於思遠定了定神,“出來喝一杯唄。”


    蔣秋桐聞言,總算賞了他一個眼神,聯想到紀嶢今天對他說的話,他想他大概知道於思遠想說什麽,於是關了火解了圍裙,沒再管廚房裏的東西,拿起手機幹脆利落地說:“走吧。”


    蔣秋桐趕到的時候,於思遠已經一個人喝上了。


    要說於思遠被下放到分公司開拓市場有什麽好處,那就是他們兄弟倆又重新聚頭,可以時常說說話什麽的。


    “心情不好?”蔣秋桐明知故問——廢話,於思遠的心情怎麽能好。


    於思遠跟隻耷拉了耳朵的大狗似得坐在那,沒精打采的,左臉寫著“鬱”,右臉寫著“悶”。他懨懨地說:“你說呢。”


    蔣秋桐看他這蠢樣就忍不住想笑,好笑之餘又帶了點陰暗的竊喜和一絲負罪感,總之心情很複雜:“紀嶢?”


    “嗯哼。”於思遠灌了一大口酒,他剛才大概已經一個人喝了不少,現在已經有點醉了,提到了罪魁禍首,他顯然心情更糟糕了,正在那啪啪啪地拍著桌子,“哥,你評評理,我對紀嶢還不夠好麽?他想認識人我給他搭橋,他想做生意我給他送錢,他想喝水我給他遞杯子,他不想喝酒我給他擋——他可是給我帶了綠帽啊!我當年那麽愛他——但是我忍了,我什麽也沒說吧?而且為了他,這四年——整整四年啊——我都沒找過新的,說出去都沒人信——我於思遠居然擼了四年——我都覺得自己是情聖了,我這麽對他,我夠好了吧?他怎麽還……還……”


    “——怎麽還不理你。”當年的綠帽對象坐在他旁邊,聞言呷了口酒,涼涼地說。


    “對啊!”於思遠一抹臉,“難以置信你知道麽?蔣哥,他居然為了溫霖把我趕出來了——那個溫霖!媽的,我的肺都快氣炸了——真是氣死我了。”又仰頭喝了一大口,仿佛冰冷的酒液能澆滅怒火一樣。


    “哦,當然還是選擇原諒他啊。”蔣假仙兒握住酒杯,端著八風不動的麵皮,在一旁不陰不陽地補了一刀。


    於思遠:“……”


    蔣秋桐看著他這倒黴樣,雖然心裏明知道不該笑,但還是忍不住樂了。他趕緊以手成拳抵在唇邊,然而越想忍越忍不住,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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